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当当当铺门口开过来一辆灵车。
“怎么样,在七星级住的还习惯吗?”
趁着整个儿胡同儿都沉浸在午睡的气氛的时候,王敦赶紧把自家亲友迎进了大门,打发走了那辆租车,一面问道。
“果然是帝都的七星级,用户体验就是不一样。”阿细嘿嘿笑,在午后的阳光照耀之下,小脸儿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黑不溜秋绿汪汪的,不管怎么说吧,比晚上看上去可爱多了。
“就是贵。”蘑菇接了一句茬儿,没敢说什么,不过从语气判断,似乎对于阿细这种一掷千金的生活方式属于敢怒不敢言的阶段,多少有些腹诽。
“你说什么?”阿细斜迁着看了他一眼。
“没,没。”蘑菇怂了。
卧槽不是吧老大,拿出你翩翩佳公子浊世二溜子的混不吝个性来啊,阿细只不过是衣食住行上面追求了一点生活品质,哪里及得上您老人家一掷千金听小曲儿,轻裘长剑铁马狂歌啊?!王敦冷眼旁观着蘑菇现在怂包的样子,再联想到在残卷里那种妖童美婢锦衣夜行的zhuangbility气质,除了脸长得一毛一样之外简直就是两个人啊。
“吃点儿热的东西吧。”胡橙从茶房里端出两碗面茶来摆在客人的眼前,鬼家的人都喜欢热到烫口的食物,可以稍微用来保存一下他们几乎已经不存在了的体温,也让肌肤在阳光之下看上去比较自然,最多就是苍白,却不至于被人看出那种死人一样的灰白色。
“谢谢大表哥!对了,你们这么急着找我们过来,是不是有什么线索啦?”
阿细吸溜吸溜地吃着面茶,转圈儿舔着白瓷碗的边缘,一面还帮着蘑菇吹了吹他的那一碗,让他趁热吃,虽然体型上相反,却很像是一个成年的兄长在照顾幼弟的既视感。
“线索倒是还没找到,不过关键的眉目应该就在你这位男朋友身上了。”胡橙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件事他们也只能帮到这里,剩下的部分就是求人不如求己了。
“跟蘑菇有关?蘑菇不是这幅画儿的旧主人吗?”
阿细问道,不过他也不太确定,毕竟蘑菇只是说出了自己对于这幅画儿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似乎是生前与它有很深的缘分,但是到底是哪一种缘分,他却没办法给出明确的答案,用他自己的话说,死了太久了,之前的记忆好多都已经记不得了。
“我们在画里看到了蘑菇……本人。”
胡橙很会照顾人的心思,嘴上说着比较有震撼力的事实的同时,伸手按了按阿细的肩膀,通过肢体接触传递了一点点快乐素,用来帮助他稳定心神。
“什么?!蘑菇在画儿里?”阿细果然吃了一惊,不过因为胡橙的安抚,还是稍微地稳定了下来。
“嗯,这就表明蘑菇也许并不只是画卷的持有人这么简单。”胡橙点点头,看了眼王敦直勾勾盯在他手上的小眼神儿,哂笑了一下,放开了阿细的肩膀。
“蘑菇被画在了画儿里,他是那个时代的人哦?”阿细想了想,不过这样的话就比较难办了,因为没有题款,谁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朝代的什么区域啊?这样的话想要找出蘑菇的本体就更难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不过我倒是觉得还有一种可能。”胡橙沉吟了一下,试探着说出的自己的看法。
“会不会,蘑菇就是画家本人呢?”
“哎哎哎?”
阿细和王敦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反倒是当事人蘑菇没有那么大的反应,不过也是一脸懵逼地看着胡橙。
“因为我在画里感觉得到,蘑菇的分量,那种存在感相当强烈,比画中的任何一个人物和山水都要……怎么说呢,立体一些,你不觉得吗?”胡橙没有理会阿细,而是反问了王敦一句。
“唔,这么说起来的话确实……”
王敦想了想,画中的蘑菇确实是个神采飞扬的漂亮少年,跟其他平行世界的人物多少有些行尸走肉的风格还是有区别的,而且那道割裂的深渊明明就在那里,画中的所有人却都对此视而不见,只有蘑菇能看得到,而且还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就好像是一种拥有特权的挑衅一般,而紧接着涌上来的大面积黑暗看起来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这么说起来的话,之前我在业界确实听到过一个类似的新闻呐。”王敦想着蘑菇的事情,忽然勾起了内存之中的一桩陈年旧事。
“嗯?什么事情?”胡橙问。
“之前听说民国的时候,有个老物件儿从宫里被太监给偷出来转手卖了的,可是煞气很重,接连换了好几个买家都镇不住它,后来没办法还是偷偷的运回了宫里,这些下家儿们的家里才平安了。”
王敦搜肠刮肚地回忆着当时的事情,这也都是早年间他从老师傅的口中听到的市井新闻了,因为是第二手的资料,所以细节上没有直观记忆,只能隐约想起个大概。
“哦?什么东西这么邪门儿,跟宫里枉死的人有关系吗?”
胡橙的家族在古代进入后宫的人不少,能得到皇帝的宠爱比普通的人爱情获得的术法更加高阶,所以很多段位不错的胡家人多有选择入宫的,胡橙也借此机会听到过许多关于宫闱的秘闻。
“那倒不是,是一方砚台,而且跟宫廷内部关系不大,据说是因为砚台里面掺杂了一个工匠的血。”王敦摇了摇头,表示本物与甄嬛传无关,而是一个关于梦想与传承的纪录片风格的故事。
“御制的东西吗?”
胡橙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因为家族的关系他对于古代宫廷生活有过一定的了解,知道但凡御制——也就是专门为皇帝打造的生活用品是非常严格的,简直可以说是万里挑一,而按照等级一批一批被筛选下来的物品也不得保存,必须在几位官员的监督之下就地销毁。
“没错,就是御制的砚台,你们也都知道吧?先给皇帝用的东西上面是不可以有私人题款的,也就是说虽然这件物品是由工匠们呕心沥血所完成的工艺品,可是就算再怎么精美绝伦,东西上面也不可能留下你的名字,这对于制造艺术品的艺术家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
王敦惋惜地点了点头说道,他因为开店的关系认识了一些很有匠人精神的老师傅,虽然他们自个儿也并不把自个儿当成是艺术家,可是对待作品的认真和珍惜程度绝对不输给任何一个在现代从事原创艺术工作的艺术家们。如果一件东西经由他们的手中反复打磨锻造,可是到了出厂的时候却不能署名的话,简直就像是一位经历了十月怀胎的母亲在临产的时候被人夺走孩子一样的怅然若失。
“所以那方砚台,那个匠人对它做了什么?”胡橙听着王敦的语气,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匠人偷偷的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每天都要弄出不少血浆来浸泡那方砚台,久而久之,原本是玉石纹理的砚台里面,竟然长出了一痕一痕的血丝,就好像是人类的血脉。”王敦说着这里打了个寒颤,似乎自己也能体会得到那个匠人每天都要重新割破伤口时那种撕裂般的疼痛。
“如果不能署名,他就要让自己的一部分血肉进入皇宫。”胡橙叹了口气说道。
“嗯,是啊,毕竟自己的东西进入皇宫服务,在那样的年代里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既然名字不能进去,至少身体的一部分也……”王敦的眼神也黯淡了下来,他慢慢地回忆起当年听一些老师傅讲这个故事时的那种感受,不被承认的艺术品,让艺术家用生命去抗争。
“所以那件东西就很执着地待在皇宫里,只要从宫里走出去的话,就会产生很多怨念,使得收藏者的家中都得不到安宁?”胡橙试探着问道,看到王敦冲他点了点头。
“道理我都懂,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就在大家扼腕叹息的时候,传来了蘑菇那种憨憨厚厚却又迷迷糊糊的声音。
“→_→,这明明说的就是你的故事啊,好吧你不需要明白。”阿细对自己男票的智商问题已经停止了抗争,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智商75怎么了,照样有阿甘做表率,没准儿蘑菇哪天也能扬名立万呢,哼唧。
“我听懂啦,你们的意思是说,也许蘑菇就是这幅画儿的原作者,他留下了什么东西在画儿里,所以才会产生怨念,可是……他到底留下了什么啊?”
阿细基本上听懂了王敦和胡橙的猜测,只不过回头看看蘑菇,倒是全须全尾的没少什么东西啊。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