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名黑衣兵朝着纪天宇的镖队冲了过去,犹如倾斜的江水一般,蜂拥而至。
一阵箭雨从镖队的车阵中急射而出,倾泄向白莲教的黑衣兵。黑衣兵显然早有防备,纷纷举起盾牌阻挡,箭矢被盾牌格挡去了大部份,但还有一部分从盾牌的间隙中穿了过去,对黑衣兵造成了一定的杀伤,杀死了数十名黑衣兵。
黑衣兵立即还以颜色,位于阵后的几百名弓箭手向着镖队也射出了一阵箭雨,那些环放层叠的镖车,成了绝佳的盾牌,这一阵箭雨之后,镖局的人几乎毫发无伤。
由于双方距离不是很远,黑衣兵的方阵很快冲近了镖局的环阵,镖队的弓箭手们纷纷扔掉弓箭,抄起了长枪。
镖师和趟子手们显得非常谨慎,他们采取的是密集的防御阵形,矛尖密集的就像刺猬的刺一样保护着他们的身躯,对于他们来说,只要镖货不被抢走,他们就是胜者,镖局可以拿到一万两银子的丰厚报酬,只要他们还活着,就可以从中分到一笔不错的佣金。
想像中的长枪互捅,血肉横飞的激烈场面没有出现在王岳的眼前,因为宽大的镖车将双方的阵地隔开了一丈多宽,士兵们隔着镖车,向对面拼命捅刺,效果自然不及近身互殴来得血腥。
这让第一次经历战斗的王岳有些大失所望。
相对于镖队来说白莲教徒要疯狂得多,后排的士兵拼命向前冲,挤压着前排的士兵,前排的士兵忍受不了挤压,不要命地跳上了镖车,这个举动使得他们成为了显眼的标靶,各种暗器、刀枪、弓箭有了绝佳的用武之地,跳上镖车妄图冲破防御线的黑衣兵,立即被打成了筛子。
王岳也没有闲着,拿着弓弩在后面瞄准一个个爬上镖车的黑衣兵,将他们一一射杀。
打仗就要流血就要死人,虽然隔着镖车,但依旧是鲜血飞溅、血肉横飞,这使得双方人马都杀红了眼,人这东西,没甩开手打架之前,还有一丝理智,一旦见了血,红了眼,立即就会变得狂热,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蹭蹭蹭……五十几名武艺一流的镖师纵身跳上了镖车,在车上与黑衣兵展开了激烈的近身肉搏。
黑衣兵显然不是这些镖师的对手,倾刻间就死伤惨重,不停地有黑衣兵从车顶跌落,跌到外围的黑衣兵尚有一丝生机,但跌进了镖局这边的,立即被乱刀砍成肉酱。
眼见镖局这边占了上风,王岳杀敌也是越来越顺手时,斗笠人突然大声喊道:“无生老母,真空家乡。观音大士,救苦救难!”
王岳一听,心想:大事不好。
黑衣兵听到斗笠人的声音,如同打了一剂兴奋剂,顿时暴发出震天般的呐喊声,带有半催眠效果的宗教口号,对于这些愚昧的百姓来说就如同真理一般,迅速在黑衣兵之间产生强大的效应。
被洗脑的黑衣兵精神一振,齐声大喊:“这里死,那里生,那里死,这里生……生死受苦无尽……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随着这些口号的喊出,黑衣兵骤变得狂热了起来,生死在他们的眼里变得一文不值,这些被洗脑的黑衣兵,全当生死是一种超脱的形式,视生命如同身外之物,几十名黑衣人竟不要命的扑向镖师,双双跌入镖队阵中,用牙撕咬镖师,但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前一波黑衣兵从车上跃下,紧跟着又有更多的黑衣人冲了上来。人在什么时候力量最大?拼命不怕死的时候!
打仗就是横的怕不要命的,黑衣兵忘却生死,立马在势头上压镖队一头。
车上的镖师也感觉到了压力骤然而增,往往是刚砍死一个黑衣兵,立马会有两个或者更多的黑衣兵红着眼,扑上来。
照这样打下去可不是办法,镖队肯定要输。王岳四下看了看,此时纪天宇正在车上杀敌,五六个黑衣兵围着他,脱不了身。
王岳心想: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如果杀了那斗笠人,这些黑衣人的精神信仰便会土崩瓦解,不战自破。
于是王岳挤到马向新身边。
这马向新人称锦马超,此人骑术精湛,枪法更是出神入化,千军万马来去自如,斩敌人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可与三国时期的马超相比,故人送外号‘小马超’,又因其面容黝黑,故又人称黑脸夜叉。
王岳对马向新说:“你不是想杀那个斗笠人吗,现在机会来了,看你有没有本事把他的头取来。”
马向新一听心中大喜,遂说:“如不胜,请斩某头。”
说罢马向新翻身上马,手持银枪,纵马而出。
一声马鸣,寒光乍现,马向新胯下一匹白马,如天马般,一跃上了车蓬,刷刷刷几道寒光闪过,黑衣兵如败絮般从车上跌落,被趟子手倾刻间砍成了碎片。
马向新骑马跃入黑衣兵阵中,风驰电掣,将黑衣兵撞得东倒西歪,手中的银枪如出海蛟龙一般,杀敌无数。
马向新大喊道:“贼人哪里走!”
纪天宇也不是泛泛之辈,也懂得一些打仗的伎俩。
纪天宇将镖师和趟子手按照经常走的线路来分组,下令的时候就按照分组来下命令,镖师和趟子手则按照纪天宇的命令变化阵型,这让王岳另眼相看。
由于刚才马向新的出击,使得镖队的车阵中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几个黑衣兵正想从这个口子杀进来,纪天宇飞身一跃,手中一把宝剑开路,率领着几名镖师和趟子手,将这个口子重新堵住了。
“李元栋!”王岳喊道。
话音刚落,李远东就来到了王岳身边:“公子叫我何事?”
王岳:“这样死守下去是没有用的,必须要派出骑兵反冲锋,你立刻带着我们太原府的二百骑,跟着马向新冲出去。”
李远东领命,一声吼叫震天下,真不愧是朝天犼。
随即就见二百骠骑,蜂拥而出。
这种破釜沉舟的精神往往会给进攻一方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使敌人不敢过分接近己方阵地,此招也是当年解放军的制胜关键,当然,这与指战员视死如归的精神是分不开的。
如果纪天宇他们继续死守,士气很容易崩溃,但王岳的这招反冲锋,斩首行动,可以极大地鼓舞士气。
王岳带来的这二百骑,可是太原府赫赫有名的骁骑营的精英,他们身经百战,视死如归。这其中不乏一些大将级别的人物,最差的也是个教头,都是王岳精挑细选出来的。
二百骑在李远东的率领下,如同一把尖刀,倾刻间把开黑衣兵的层层包围撕得粉碎,直奔斗笠客而去。
二百骑的武艺在此时此刻才完全展露,大刀、长枪、巨斧、流星锤等各种武器,在黑衣兵的阵中掀起一股巨浪,杀的黑衣兵人仰马翻。
王岳这一招就如同一把利剑,使得敌人招架不住,想躲也躲不开……用时锋芒,发起威来,招招取人要害,没有一丝怜憫。
黑衣兵虽然不畏惧死亡,但并不代表不会死。
在骑兵的铁蹄之下,黑衣兵毫无准备,被铁骑肆意的蹂躏。
一个黑衣兵念叨着“这里生,那里死……”迎着李元栋就冲了上来。
‘嘭’的一声,那人被李元栋的马撞飞了出去,掉到了远处的田沟里,果真是这里是生的,到那里就死了。
又一个黑衣兵叫喊着:“无生老母,真空家乡……”朝着李元栋冲了上去。
李元栋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从他身上纵马跃过,那人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后面紧跟着的二百铁骑,径直在这个黑衣兵的身上践踏而过,将他踩成了稀泥,这一下,他是真的回家了。
黑衣兵似乎对自己的头领非常忠心,完全不顾自身安危,前仆后继地挡在李元栋的前面,而这一切在李元栋率领的铁骑面前形同虚设,一层一层的黑衣人就如同一张张薄纱,在铁骑这把利刃的面前,瞬间瓦解。
狂热的宗教信仰和不畏死亡的决心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输了。
李元栋一众人等浴血奋战,有如来自地底的修罗,所到之处血肉横飞,经过之地,留下一堆的残肢断臂。
刀光剑影,枪花暴起,龙腾虎跃,在这成百上千人的战阵之中,这二百骑显得格外突出。李元栋一枪在手,如虎添翼,飞舞的枪花快似流星,瞬间又破开数层黑衣兵的防线,眼看就要冲到斗笠人的身前。
此时围攻镖车队的黑衣兵发现了自己的首领陷入险境,于是赶紧后撤,从四面八方向着李元栋率领的二百骑围了过来。
纪天宇虽然一直在和对手苦战,但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注意到了黑衣兵的动向,赶忙大喊:“所有人放弃镖车,拖住对手!给友军争取时间,火速前进!”虽然四周嘈杂,但纪天宇的声音雄浑响亮,整个战场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此时的黑衣兵毫无指挥可言,全都开始了后撤。
镖队阵中大开,剩下的七百多名镖师和趟子手冲杀而出,对着后撤的黑衣兵穷追猛打,整个战场气势瞬间倒向了镖队。刀光剑影四起,这一番砍杀更为激烈,变成了真正的近身肉搏。黑衣兵瞬间陷入了被动局面,腹背受敌,十分狼狈。
黑衣兵腹背受敌,有些招架不住,但还有一千之众,又训练有素,虽然慌乱,却没有崩溃。
镖局这边,气势上虽占上风,但人数比黑衣兵少了许多,在镖车阵时,镖师和趟子手还打得有模有样,现在冲到平地上,顿时演变成绿林之风,阵容不再整齐,镖师也不在发挥指挥的作用,只是凭借着个人的能力在阵中厮杀。
镖局这边依旧占着上风,虽然兵对兵,镖局在人数上吃亏,但“王对王”这一方面,镖局却大大的占了上风,黑衣兵除了斗笠客算得上是‘王’以外,其他人都不是镖师的对手。
此时黑衣兵阵型已被王岳派出的骑兵冲乱,后续赶来的黑衣兵被纪天宇率领的镖队拖住,此时马向新也已经成功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来到了斗笠人的面前。
有几名黑衣兵拼死一搏,拿着长枪冲向马向新,只见几道银光一闪而过,所到之处,威不可当,衣甲平过,血如涌泉。
斗笠客见马向新径直向自己冲来,手下的黑衣兵却无法阻挡,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这深信生死不灭的白莲教信徒,也居然害起怕来,相比那些黑衣兵来说,着实可笑,可见这些首领也不傻。
斗笠客挥起钢叉,迎着马向新冲了上去。
斗笠人武艺不弱,钢叉挥舞,寒光闪闪,打的也像模像样,和马向新打得乒乒呯呯,好不热闹。
马向新打的兴起,感觉在马上不尽兴,遂翻身下马,继续与斗笠客打斗。斗笠客不是马向新的对手,很快就被压制住了。
王岳并没有随着镖队冲出去,此时镖车阵中就剩下王岳个人,所有人都越打越远,战斗的中心不再是镖车,而是变成了斗笠客所在之地。
王岳看着双方打的火热,心想:侯钦伟不可能如此作罢,肯定还有更大的手笔在后面,这侯钦伟究竟躲在哪里呢?
王岳的目光无意中落到了周家渡,对啊,我怎么把那个地方忘了,这周家渡静的有点出奇啊。王岳感觉自己经历了这些事以后,第六感变得强大了起来。
一声怒吼,马向新手中的银枪直刺斗笠客,这一枪正好刺在了斗笠客的心窝处,大动脉上,动脉喷血,一幅恐怖而又凄美的画面。
四周赶过来救援的黑衣兵仿佛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的老大倒下,胸口处喷出红色血液,宛如小喷泉一般翻着血花。
马向新手中银枪一挑,打掉了斗笠客的斗笠,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右手宝剑一挥,一颗头颅,提在了手上。
他满脸鲜血,哈哈大笑道:“你再念啊,念再多的经,到最后不还是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整个战场都安静了下来,黑衣兵停止了进攻,茫然地看着他们的首领,软绵绵地倒在地上,而他的头颅,此刻被马向新提在手中,殷红的鲜血从被斩断的脖颈处一滴一滴地滴落,浸入到脚下的地里。
马向新提着斗笠客的人头,与李元栋一众人等汇合,二百铁骑,雄赳赳气洋洋地从黑衣兵中穿过,回到了王岳身边,纪天宇则率领手下保持警戒。
“这里死,那里生,那里死,这里生……”停下手来的黑衣兵,望着斗笠客无头的尸体,喃喃地念诵着经文,似乎是在超度他的亡魂,这使得空旷的田野上弥漫着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氛。
马向新懒得理会他们,他带着二百铁骑,回到了王岳身边,将斗笠客的人头扔到了地上。
王岳吓了一跳,他是第一次见到人头,那斗笠客的双眼此时还保持着临死前的状态,睁得大大的。
王岳心想:你都死了我还怕你不成,再说也不是我杀的你,你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想到这里,王岳扯下斗笠客的面罩,发现其并不是侯钦伟,心中一惊:难不成这只是诱饵?
对于名府镖局来说,他们不关心谁是侯钦伟,只要打赢了这仗就是给上一次死去的镖师和趟子手们报仇了。
此时王岳担心,周家渡里面还藏有伏兵,于是安排李远东,马向新各带领一百骑兵,从两边进入周家渡,侦查,如果发现敌情,杀无赦。
纪天宇见斗笠客被杀,趁着黑衣兵沉寂的这会儿,回到了镖车阵里:“王公子,你看,和你作对的幕后黑手,死在这里了,今后你们的镖货,就可以放心的交给我们镖局了。”
王岳摇了摇头,道:“纪总镖,死的这个人,不是侯钦伟。”
纪天宇本以为死的这个斗笠客就是侯钦伟,正高兴,完全没有往这上面想,此时被王岳一点,栗然一惊,他赶忙抓起地上的那个人头,只见这个人脸上横肉乱生,面目凶恶,根本就不是那个道貌岸然,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侯钦伟。
纪天宇将人头扔向一边,看着王岳大惊道:“这人是谁?不好!所有人退回镖车阵保持警戒,做好防御准备。”
几乎是同一时刻,周家渡里响起了尖锐的竹哨声,这声音的音频非常高,尖锐刺耳,震得所有人的耳膜嗡嗡作响,让人心烦意乱。
王岳冷笑,果然不出所料。
哨声响过,周家渡里又走出几十个人来,纪天宇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走出来的人有五十几个,这五十几人都是斗笠客模样打扮,蒙着面,手拿钢叉,身体壮实。
五十几个斗笠客!王岳也吓了一跳,心里暗叹:侯钦伟果然还留了一手,这阵容,这声势,看来是要鱼死网破啊。
纪天宇和王岳同时发现,这群斗笠客中间护着一个文士,这文士身穿文衫,头戴儒巾,三缕长须,表情温和,看上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此人正是白莲药局的侯钦伟。
侯钦伟一现身,黑衣兵顿时狂喜,士气倾刻暴涨,黑衣兵齐声大叫:“无生老母,真空家乡。观音大士,救苦救难。白莲神教,上顺天意。拨乱反正,天下太平。”
侯钦伟的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他抬了抬手,黑衣人们立刻安静了下来,屏气凝神地等着他发话。
侯钦伟对着镖队,大声道:“纪天宇,你果然有本事,本教集结如此多的士兵,不但没拿下你,反而折了我一员大将。看来我手上这点实力想藏是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