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露凝单薄的站在黑夜之中,凉亭中的微光为她照明道路。此刻她心中的意境有所不同,等待的结果还是分离。她等过那么多的春夏秋冬,以为能和他一起看云卷云舒,最终还是甘愿为他牺牲所有,只要他能够站在高处,俯瞰江山。
冷傲影匆匆的来到北苑,自冷傲凌沉睡之后他从未进去过的地方。北苑门口少了黑衣剑仆,苑中多了拿灯的下人,空荡的院落瞬间变得热闹起来,只是每个人都紧绷着脸。
冷傲影疯了般跑进内院,推开站在门口的所有人,看见自己母亲绝望的脸,还有父亲严肃的表情。
迈着慌乱的步伐朝里屋走去,看见一盆盆端出去的血水和被染红的汗巾,他的心也渐渐变得低落。走过屏风看见冷傲凌痛苦的表情,血从嘴角不断的流出,干净的被褥已经被血弄脏。
“大哥!”冷傲影急忙上前拉着冷傲凌的手想要给他活下去的力量。
林安安站在冷傲凌床头,难过的看着他。这一切似乎都是她造成的吗?长时间的让他一直在梦中,是她自己不愿死心吗?林安安露出痛苦的表情,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她原来以为身为魂魄的自己已经不会再落泪。
冷傲影觉得有什么东西坠落到自己的手背上,那么的沉重。
一滴又一滴,是眼泪吗?冷傲影抬头四处张望,似乎是种感觉,有谁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冷傲影凭着自己的直觉直直的看着一个方向。
林安安擦拭着自己的泪水,努力使自己的视线不模糊。沾有泪水的睫毛看着看向自己这边的冷傲影,第一次有种被人看穿的错觉。难道他能够看到她吗?这不应该啊,自己应该是不被人看到的。
不对,楚寒生不就是看到她的人吗?林安安不确定的在冷傲影眼前挥了挥衣袖,他的眨眼的次数并没有跟上她挥衣袖的频率,那应该就是没有看到她。可他为什么一直在往这边看呢?
许多老医者都陆续的离开北苑,脸上也漫着无奈的神色。
楚寒生凌空站在夜色之中,手中一个长形的盒子。眼睛泛着浓郁的紫光,脚尖轻轻一点,快速的出现在屋檐上。鹅黄裙衫的女子也落在屋檐之上,仿佛就是为了等楚寒生的到来。
“你得到了那把剑,是不是该付出些代价。”林安安平静的说。
“我救不了他。”楚寒生平静的打开盒子,白色的绸缎裹着那把剑,“如果你想我救他,就不应该把我伤的那么重。”
“你没办法救他,那他总有办法救他!”林安安拦住楚寒生即将离去的身影。
“你无法拦下我。”楚寒生浑身流动着紫气,硬生生的将林安安弹开。林安安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差点摔下去,就算摔下去她也不会感觉到疼。
“在找我吗?”上溪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她们面前。手抚上楚寒生手上的盒子,感觉那秘石的力量。手轻指盒子,白色绸缎的剑像是有意识般自己跳出了盒子,上溪将那把剑拿在手中,奇怪的是并没有产生那日剑庄庄主拿剑的那刺眼的蓝光。上溪的脸色第一次有了变化,只是那一霎那,很快就恢复过来。
那把剑铸造的很好,剑柄与剑身是他见过最完美的结合。只是,将诡筑秘石弄成粉末均匀的分布在剑上,根本没有任何铸剑者敢这样做!
难道冷傲凌知道了什么?还是说只是一种误打误撞?
诡筑秘石原本是北疆部落中灵力最高强的大巫师及圣女施以祝福的神石,代表着无尚的祝福灵力,能够让人驱除煞气。后因南北疆部落间的战争,这块秘石被胜利的北疆部落拿到,上面沾满了太多战士的鲜血以至于这块石头属于至阳之物。
纯阳之物镶嵌在武器之上,力量大的惊人。可这对于它本身而言,力量却没有达到最大化。要使这份力量最大化只有将整块秘石弄成粉末均匀的涂抹在武器之上。原本以为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人敢如此做,没想到啊……
“你救救他!”林安安快步向前,拉住上溪的衣袖。
“这是求人的态度吗?”上溪淡淡的说,“是你将她害得受如此重的伤。你让我救他?很抱歉,我只是个收魂师。”
“你不是想要救她吗?我能救她,只要你能救出傲凌!”林安安慌乱的拉着楚寒生的手,急切的说道。
“就凭你这个小小的鬼魂?”上溪不屑的看着林安安,“你的灵力应该从你离开之日就开始变弱,能够维持他的梦境到现在已是极限。这样的你如何能够救她?”上溪握着剑似乎感觉到这把剑在怒吼,对他充满着排斥。
他并没有天大的能力将变成粉末的秘石还原,只能用更多自己的血去补救,阴时人便是有这样的用处。最多是痛苦几天,还不至于要他的命,他的命早就卖给了别人,永远都要保存着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她心中有放不下的结,同时被鬼魅上身。如果没有相同执念的鬼魅进入她的体内,相互融消,就算除了妖毒,她最多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就会真正的死。”林安安信誓旦旦的说着,观察着上溪的表情。她也不知道楚寒生在上溪心中到底是什么地位,同时她也不能确保上溪能够让冷傲凌完全复苏。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愿意去做,就算最后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吗?”上溪嘴角上扬,像是什么好笑的笑话触动他的心。无论过了多少年,世上的痴儿依旧那么多,“这是一场交易。可惜我的笛已被毁。就算这交易很划算,我也不能帮你什么,你瞧我现在连自己的邪气都快压不住了。”
“你的上溪古琴在剑庄内,难道你要说不救吗?”林安安说完,扶着昏昏欲睡的楚寒生,“你再不救他,这位姑娘很快就会被妖魔附身。你对她使用的禁术也会让她身体受到反噬,也许一天不到,她就会不认识所有人。杀戮会充满她的大脑,直至身体真正被毁,灵魂得不到救赎。既然你说是交易,那我应该有资格跟你平起平坐。”
“带我去。”上溪提剑飞在林安安身后,“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并不是她,会不会觉得更加悲凉。”后一句上溪说的很小声,在前方的林安安并没有听到。
凉亭还燃着焚香,淡淡的香气让人身心都平静了下来。上溪古琴似乎是感觉到主人的到来,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在落下来的那一瞬,上溪将整个手掌贴在剑身上,尖锐的剑刃划破他整个手掌,丑陋的伤痕和滴血的手掌,整把剑散发着如黑的蓝。林安安诧异的看着上溪的行为,他受这么重的伤,应该无法弹琴。
上溪平静的将剑放在楚寒生身边,没有言语。上溪坐上软榻,双手抚上琴弦,有股浓烈的熟悉感冲入内心深处。手上的伤口已经自动愈合,曲调似乎都不用怎么想,自然而然的就从他手中出来。琴声带领着人们去往一个充满美景的世界,湛蓝天空,地上微微的碧绿,银色的天上悬河。
冷慕风无法看到自己骄傲的儿子最后变成这样,在群医无策之下,他叫人扶着自己的夫人离开北苑。
依旧可以看到忙碌的下人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入房间。冷傲影一直坚持留下来,看着出出入入的下人,内心无尽的沧桑,这么多的血,难道自己的大哥就该这样离去吗?
“大哥!大哥!你睁开眼看看我啊!”冷傲影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滴滴落在冷傲凌的手背上,被褥上。他放弃了所谓的什么男子汉面子,在冷傲凌面前,他只是一个被他宠坏的弟弟而已。
是谁,在弹着这样的曲子,让人步入一个没有忧愁的地方。这样的意境,似乎只有在古书中被描绘过。冷傲影觉得体内充满着源源不断的力量,看着躺在床上的冷傲凌的脸色也稍微好转了一些。这曲子如果冷傲影没有猜错应该是古书中描绘的《上溪之曲》,也唯有上溪古琴的主人才弹奏的出这样的意境。
坐在凉亭之下的林安安感觉到恢复的灵力在身体内慢慢聚集,萤火虫在上溪身边飞舞,整个凉亭瞬间亮了起来,感觉世间所有的光芒都集聚在这里,将这里照的如白昼般。
“他会活下去,只是他的阳气被磨损的太厉害,短时间内无法苏醒。你的灵力恢复,你也该做你答应做的事情,否则我会瞬间让他毙命。”上溪闭着眼睛弹着琴,声音传入林安安耳中,唇却未动。
上溪紧锁着眉头,这首曲子原来一直藏在他的心里。他以为婉娿死后,他不会再弹这首曲子。这原本是婉娿的命运之曲,每当弹这首曲子时,上溪的脑海中浮现的是婉娿的笑颜、婉娿难过的样子、婉娿离去时的决绝还有婉娿死去时的摸样。
“那我开始施法,如果你突然停住曲调,我就会被困在她的体内。到时你若想要救她,就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林安安将楚寒生扶正,探寻着她微弱的脉搏。她被施了禁术,身体原本就很柔弱,现在稍微使一些内力就能轻松的震断她的经脉。
真是个狡猾的女子。上溪心中微叹,如果他突然收住这个曲子,冷傲凌一定会瞬间毙命。就算她救了楚寒生,冷傲凌也回不来,这并不是她所想要达到的目的。
上溪原本就是很重交易的人,他本是生意人,不会违背自己的交易。林安安的顾虑只是多余的揣测,但像她那样心思缜密的女子,这样的想法也是应该有的,人心总是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