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巾上残留的温暖气息瞬间取代了暴露在寒风中的刺骨冰凉。
“小心别感冒了,不然我可不好向许叔叔交代。”
这天晚上,马心想诉说了许多在大学里发生过的事情,任米雪不由得心生向往。
当马心想问起她的学习如何,任米雪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随即安慰地抚了抚她的头。
冻得有些麻痹的手心透过头皮传来的真实触感,任米雪却不觉得冰冷。
“肯定又是数学不过关了吧,小思都没有教你吗?”
“有,浅一些的我还能听懂,复杂点的他就会老说我笨。”
马心想轻声浅笑,“我这几天会帮小思辅导,你要是有空就过来吧。”
“嗯,好!”
虽然只是简单的散散步,聊聊天,对任米雪而言却已经是这半年来最快乐的事了。
那之后的两天,任米雪每天都不定时的到唐家去串门,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见到想见的人。
这短短的两天时间里,她再一次重温了当初在唐家生活过的点点滴滴。
从大年三十那天开始,任米雪一家回到乡下爷爷家过年,在之后就是忙着走亲戚。好不容易回来想着去找马心想,却又碰到他每天忙着的同学聚会,本就所剩无几的假期就这么被生生错过了。
马心想返校那天马心思跑到她家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送行,她才在火车站见到了他。明明距离上一次见面才不过几天的时间,却恍如过了一个世纪。
送行那天,任米雪手里捧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玻璃瓶,里面是用五颜六色的塑料管子折成的星星。在她上初中的时候学校里的女生就开始风靡这玩意儿,她们把这个叫做幸运星。任米雪偶尔兴起的时候也会摆弄着玩。自她十五岁生日那天开始,任米雪每次只要想起马心想,就会折上几个幸运星丢进自己特意买回的玻璃容器里。每当闲下来时她则会叠上更多,渐渐的幸运星就装满了整个玻璃瓶。
任米雪想要把它送给马心想,希望他无聊时看到它,能够想起为他日夜牵挂的人。
马心想接过玻璃瓶时脸上依旧是一副灿烂的笑容,让人看不出他心里真正在想些什么。
他并没有对任米雪多说什么,只是浅浅地说了声“谢谢”。
任米雪问他是不是又要等到暑假才能回来,他说:“也许不会回来,想在学校里认真温书,暑假的时候也想打打零工。”
他的回答让任米雪原本抱有一丝期待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人们总说大学生是自由的,可他却恨不得把每一天的时间都用忙碌来填满。
离开前,马心想一直看着默默伫立在车厢外的任米雪。有那么一刹那,任米雪仿佛看到了他眼里闪过的晶莹泪光。她本想再看仔细一些,但他已低下头附在她的耳旁轻轻说了一句。
其实,看到任米雪拼命抑制住随时可能会夺眶而出的眼泪时,从心底里涌出的哀怜让马心想几度想要将楚楚可怜的她揽入怀中,可是理智却告诉自己不能这么做,他有着太多太多的顾虑。原本是想要安慰她的,可开口却只是一句:“小雪永远是我疼爱的妹妹。”
站台的广播传来机械式的女声,任米雪默默地看着马心想消失在车厢里。火车缓缓开动,他的背影逐渐远去,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能感觉到,她心里那只为马心想筑造的小世界正随着他的离去而天塌地陷。
任米雪把手伸进背包里摸索着,那里面装着本想还给他的灰色围巾,可现在她只想自私的拥有它,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知道以往的幸福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随着人群的散去,月台逐渐变得空旷凄冷,徒留她一人无助的抽泣,全然不知默默站在她身后冷眼旁观一切的马心思。
马心思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支离破碎的声音,这声音不知是发自他的内心,还是眼前正蹲坐着不断抽泣的女孩。
他明白她的无助与绝望,正如她带给他的一样。
任米雪不记得她在车站里哭了多久,也不记得她是怎么回到的家,只记得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的细微的脚步声。
开学那天,任米雪刚走到课桌旁,江如云就冲着她的脸盯看了好半晌,“你这是怎么了?假期过得不好?”
任米雪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无论喜怒哀乐都会透过表情直接表现在脸上,这一点与马心思不谋而合。
任米雪静默不语,硬是从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将话题敷衍带过。
“我刚在楼梯口碰到心思,他脸上挂着和你一样的表情,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
“难不成是失恋了?”
任米雪知道这是江如云的玩笑话,可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马心想在火车站时对自己说的话。
开学的第一天是大扫除,任米雪将自己负责的部分做完正准备回家,经过高中部教学楼前那棵象征性的大槐树时,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
以前她经常会像这样站在树下看着教室里埋头苦学的马心想,而今,一切都没改变,只是那间教室里已不再有他的身影,徒有片片回忆珍藏在心中。
任米雪在大树下呆站了许久,回过神来才发现因为大扫除而嘈杂的校园变得安静了许多。走到校门口时马心思已经扶着自行车在边上等着了。
看到姗姗来迟的任米雪,马心思忍不住埋怨道:“难道你们班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大扫除吗?”
心情欠佳的任米雪也没来由的发起了脾气,“你可以先走,我又没让你一定要等我。”
“喂,我好歹也站这等老半天了,发发牢骚总可以吧。”
一路上任米雪都静坐着,马心思见她心情不好,给她讲了一则冷笑话:“话说某天,两个同学在教学楼走廊挨着栏杆嬉笑打闹,被老师看见了,老师语重心长的对他们说‘我有一个大学同学,高中的时候就是这样摔死的’。”
说完,马心思还很配合地大笑了几声,谁知身后的人毫
无反应。他想着再讲另外一则,刚要开口,就被身后细小的声音打断了。
“马心思,上次的事把它忘了吧,我没事,你不必费尽心思逗我开心。”
马心思深知她指的是火车站一事,可为了不让气氛变得沉重只能装傻,“什么事?哦,你说前两天?那个我早忘记了。”
“是么,那就好。”
他知道她指的是上次在火车站的事情,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哭,为的是他从小到大最依赖的哥哥。
马心思当时的感受特别真切,她的眼泪,她的颤抖都在牵动他每一根神经,让他如何忘得掉。她根本不知道,他的难过并不亚于她。
时间可以让伤口化脓,愈合,结疤,但却无法从根深蒂固的心底滋长蔓延至表皮的疤痕淡化掉,它用它那触目惊心的面目时刻提醒着,那是属于你的不可忽视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