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惠太单纯了,三两句话间就已经被油滑、老练的穆春江套知了底细,可是这并不是穆春江所期望的,他多么希望这不是真的,美惠并不是一个日本女孩,更不是被左藤派来的探子,而是和自己一样,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哪怕她会由此变得丑陋许多,他都认了。
可是事实已经无法改变,如此地道的日本话并不是苦学几年日语就能达到的,甚至在日本生活过几年都不一定能够如此纯正,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句,但以小见大,穆春江相信,美惠说起别的日本话来也一定会同样的地道、流利。他在瞬间就变得蔫了许多,所有由美惠带来的快乐之情一消而散,他甚至有一种被欺骗、玩弄了的感觉,凄凉之感随之涌上心头,现在回想起来,“美惠”这个名字是多么具有日本特色,在自己询问美惠姓什么的时候,她竟然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吞吞吐吐的说出姓“林”,而实际上,也许她的真名是:XX美惠,一个地道的日本女孩。
穆春江越分析越透彻,越透彻就越心痛,坐在座位里一言不发起来。
美惠有点纳闷,为什么刚刚还生龙活虎、情绪激昂的穆春江,在突然间就变得冷俊、严肃了许多,甚至好像有点不愿意再和自己交谈,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有什么举止不够恰当吗?她低下头仔细打量了自己身上一番,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再次抬起头,她已变得不安起来,惶惑的望着穆春江,半晌,才终于小心谨慎、惶恐不安的问出了一句话,“你——,你不舒服吗?”
穆春江就坡下驴,用一只手捂住了胸口,“是,胸口疼!”
美惠更加的不安起来,脸色也变得煞白,“快点去医院看看吧!我陪你去!”
穆春江摆了摆手,装出难受的样子,“老毛病了,先天性心脏病,医生早就说了,我活不过三十岁!”
美惠听罢,信以为真了,眼泪差点没流出来,带着哭腔的说道:“怎么,怎么这么严重啊,赶紧去医院吧,千万不要耽误了!”
穆春江心里想:操,就算是有心脏病也是被你们丫这帮日本人给急出来的,一会给宝剑装了个报警装置,一会又派来个美女勾搭我,我要是真活不过三十岁,岂不是便宜了你们丫这帮日本人?不行,为了跟你们丫斗争,我也得活下去……
可是嘴上毕竟不能这样说,穆春江装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边倒着气边说道:“你知道——,我爸——,为什么要卖宝剑吗?”
美惠红着眼圈摇了摇头,在她看来,此刻的穆春江如同交待遗言一般,令她无比的伤心。
“就是为了——,给我看病——,可是我——,不想连累家里——,所以——,才冒着随时都可能死在车上的危险——,开出租车挣钱——,看病——”穆春江有气无力的终于把一句不太长的话说完,然后大口的倒了几口气,其演技绝不比“刘德华”、“周润发”等大牌明显逊色,稍显遗憾的是,如果说完这几句话后,就此咽气,就更加的惟妙惟肖了。
美惠再也忍不住满腔的悲伤,瞬间便已是泪流满面,眼泪“叭嗒叭嗒”的滴落在餐桌上,不多时,餐布已经湿了一片,她的鼻子、眼睛也变得通红,如同特意在那个位置打了胭脂一般,过于白净的女孩一哭起来很容易局部比其它的部位红出许多。
见美惠真的哭了起来,如同个“泪美人”一般,穆春江的心里有点不落忍,可是转念一想,活该!谁让你丫欺骗我感情来着,许你欺骗我,就不许我折腾你了?自己这就算不错了,将计就计顶多也就是让美惠哭一鼻子,要是换成大头,不得将计就计的和美惠上chuang?估计,上一回都不能罢休……
美惠又哭了一会,穆春江又倒了一会气,一直这样半死不活的装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于是穆春江紧着倒了几口,似乎恢复了过来,再次坐直了身体。
他长吐了一口气,“终于缓过来了——,老天爷还算有眼,这次没收了我——”
见穆春江恢复过来,美惠惊喜了一下,可是随后一想到眼前这个招人喜爱的大男孩终究活不过三十岁,不定哪天再次犯病他就有可能一命呜呼,于是再次悲伤起来。她擦了把眼泪,却擦不干净,不停的抽泣着,如同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穆春江不忍心再折磨这个单纯的女孩,从她对于宝剑价格一无所知的情况看,即使是左藤委派她来套听自己的话,也没有告知她有关宝剑的更多信息,还不定是怎么蒙蔽着她布置的任务,如此单纯的女孩,也没什么坏心眼,所以才会让自己三句两句就揭穿了底细而她自己却还混然不知,算了,就放过她一码吧。
于是穆春江想了想,说道:“时间已经不早了,趁着我还没再犯病,还是赶紧把你送回学校吧。”
美惠慌忙摆手,“不用了,还是我先送你回家吧!”
穆春江一笑,“那哪行啊?我一个大小伙子,哪能让女孩送我呀!别推辞了,走吧!服务员——,结帐!”
美惠拗不过,只得应允。
送美惠回到北大,穆春江透过后视镜再次看到美惠依依不舍的目送自己的车离开,一种悲伤之情油然而生,他在心里默默的说道:别了——,女孩……
回到住处,穆春江又是仔细查看了一番屋内设置的陷阱,没有一处被人破坏,他放下了心。躺在床上,他本想先想会美惠,可是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美惠虽然美丽绝伦,可是现在已经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两个人如同陌路人一般,这两天的相识就当是自己偶遇了一个电影明星吧……于是他起身喂了会蛐蛐,逗它鸣叫了一会,然后再次倒在床上开始看书,古言云: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可是穆春江看了半天,都是些年头久远、模样怪异的老古董,没有一样可以和美惠的美貌相提并论,黄金屋倒是不假,哪一件都是价值连城。不知怎么的,美惠纯美的面孔总是不停的在每一页中浮现,为了不至于继续被美惠的美貌迷惑下去,穆春江把书放到一旁,不多时,便昏昏睡去。
第二天起床,穆春江忽然想起了金爷布置给自己的作业,赶忙抄起书本查找答案,金爷对自己可谓是一心一意,恨不得把他的满腹经纶一股脑的全部传授给自己,既然老人家如此上心,自己这个做学生的就更应该尊师重道,用心的学习,再不能象上学那会似的希里马虎,那会老师怎么说自己绝对不怎么做,与老师背道而驰是自己一直遵循的原则,但现在,这条原则不再适用了,不然自己都觉得愧对金爷。
找到答案后,穆春江看了几遍,用心记下,然后出门,去饭店门口趴了几趟活,下午时分,奔了琉璃厂,听金爷讲课。金爷果然严格执教,上来就先询问自己布置的作业,穆春江对答如流,金爷很是满意,夸奖了几句,穆春江心里美滋滋的,决心以后还要一如既往的认真对待作业。
就这样,早上趴活,下午听课,晚上复习,一连过了几天,穆春江沉醉于知识所带来的快乐中,渐渐的淡忘了纯洁可爱的美惠,再美再出色的女孩,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强求也没用,还是一切随缘吧。已经几日不见日本人的踪影,穆春江已经不再担心,估计美惠回去跟左藤或是其他的日本人鹦鹉学舌一番后,他们也都确信自己对于宝剑的下落一无所知,所以重新对其它的线索展开调查,美惠也可能重新对其他的嫌疑人施展美人计,再也无心和自己这个“先天性心脏病人”瞎耽误功夫。能够重新过上安宁的生活,穆春江感到很欣慰。
这天下午,穆春江正在古韵斋里津津有味的听金爷讲课,忽听门外有个轻柔的女声问道:“请问——,有人吗?”
金爷的古韵斋,与其说是个店铺,还不如说是个摆设,一个供金爷消遣的摆设,一般情况下,金爷都是呆在月亮门内的隔间里,沏上壶上等的好茶,悠然自得的品茶、看书,赶上心情好,再来两段京戏、快板,当然现在还多了一样,就是给穆春江授课,对于是否有客人进入店铺,金爷全然不管,客人完全自助式观赏货架上陈列的古玩,遇到真正懂行的询问两句,金爷还会回答一下,要是外行,金爷三句两句就开始羞辱对方,令客人尴尬的离开古韵斋,从此再也不敢登门,所以古韵斋比起琉璃厂街面上其他的店铺明显冷清许多,人家门庭若市,它却是常年的冷冷清清、没什么人气。
由于一贯性质的呆在隔间里,所以店铺总是空无一人,以至于客人到了门口都有点含糊,不知道里面究竟有没有人,不进去吧又挺想进去看看,可进去吧又怕真没人丢了什么东西再赖上自己,所以经常会有客人站在门口询问“有人吗?”
碰上这种情况,金爷一般要看自己闲不闲,要是正好闲着没事干,就会迎出来,赶上心情好,再给顾客讲解一下,要是赶上自己正在忙,他就会声音宏亮的回答一句,“有!您请进!自己随便看吧!”
听见那个轻柔女声的时候,金爷正在给穆春江讲解字画,正讲得兴致勃勃,于是他按照惯例回答了一句,让客人自己随便看。
不想,这个客人进入古韵斋之后,并没有观赏古玩,而是步履轻盈、小心翼翼的朝着月亮门走来,到达月亮门前的时候,她并没有冒然进入,而是再次轻柔、谨慎的问道:“请问——,这里有叫穆春江的吗?”说着,女孩把头探进了月亮门,穆春江抬头一看,不禁有些大出所料,女孩正是美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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