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的房间不大但是很整洁,这是糯米第一次仔细看新房,可以看得出布置得很花心思,房间的梳妆台不是新的,不过上面的油漆是新刷的,墙角放了全新的马桶、花鼓桶还有洗脚的鹤兜,新床的木踏板放了两只紫红色的木箱,糯米认出来这些都是林爸给凤凰准备的嫁妆。
新床上挂了新蚊帐和新帐幔,被褥床单还有两床红毛毯都是新的,当她看到床头并着的两只枕头其中一只没有铺枕巾时,脸上一下腾地红了。
林爸把林海抓到房间又教了一遍,再三叮嘱:“一定要成功!看好你呦。”
林海无奈地说:“爸,糯米还小...”
林爸板起脸教训他:“她小你也还小吗?她不懂你教她不行吗?我在你这年纪都快有你二哥了,你可长点心吧!”
林妈说:“这事儿我看还不急,今儿我问过糯米了,她那事儿还没来呢。我担心的是,他爸啊,你说亲家公亲家母能同意这门婚事吗?咱们家怎么也得给老池家一个交代。”
林爸说:“还能怎么办,这件事说来说去都是咱们家错了,大家迟早都要面对问题。后天就是糯米返外家的日子,就让林海回去当着他丈母娘丈人的面,当面锣对面鼓把话说开了,就说糯米已经是咱们老林家的人了,糯米和大海他俩都看对眼了,他们还能怎样?”
林妈说:“那可不一定,亲家公还好说,亲家母那人可不是吃素的,还有个凤凰,那么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主儿,知道这事儿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儿。”
林爸拿着本医书在看,不以为然地说:“好歹咱们两家是世交,实在不行我就去求我干爹出面给俩孩子做主,现在的时代跟咱们那会儿不一样了,你以为还跟我们似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孩子们看对眼了,父母都是胳膊拧不过大腿,闹一闹不过是走个过场,到最后都会答应。”
林海对母亲说:“妈你放心,如果岳父岳母和凤凰不原谅我就求他们,就算让我下跪磕头我也愿意,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相信他们不会强行拆散我们的。”
林妈听到儿子的话,又想丈夫的话里有三分道理,心有些放下,对丈夫嗔道:“听你的口气好像和我父母之命还委屈了?”
林爸见妻子现已是儿孙满堂的人,却流露出这样的小女儿情态,想到自己年过半百却仍是穷困潦倒,没让她过上一天好日子,她却任劳任怨把家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想到这里便对妻子心生感激:“怎么会委屈,对我来说,你是再好也没有了。”
林海见到父母的恩爱不禁心生羡慕,林妈不算漂亮,却非常温柔识大体,林爸做赤脚医生,遇到付不起药钱的病人有时不仅免费看病连药材也是白送,可药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是林爸在县城买的或是山里挖的,林妈说他他刚开始还记得,后来就忘得干干净净,家里总是存不下什么钱,能把他们兄弟拉拔大到娶亲全靠勒紧裤腰带一分一厘地省钱,林海真希望有天能出人头地给父母好的生活。
林海跟父母聊着聊着却有些坐不住了,此刻他的心情有点复杂,既想早早离开又迈不动脚,林妈也看出来了:“回你房里去吧,别让人家等着了。”
林爸把脑袋从医书里挪出来:“记得我教你的!”
林海这才归心似箭地往自己房里跑,林妈道:“大海这孩子性情冷淡,没想到会对糯米这么上心,我只怕他是情深不寿。”
林爸说:“他对糯米上心不是好事么,糯米是我们家看着长大的,人品性格绝不会有问题,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林海在门外看到屋里的灯光幽幽的,推门进去见到床上的帐幔已经放下来了,他心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掀开帐幔只见糯米蜷缩在床里面,林海的心柔得像是又水淌过似的,钻进被子就把她抱住了,他就把糯米往自己怀里揉啊揉,像是要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糯米被他弄醒了,林海柔声叫了句:“丫头...”既然不叫媳妇,那只能先这么叫了,两人对着脸喘气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林海过了一会儿说:“妈让我问你,明天一起去白石不?”
糯米说:“我晕船。”
林海说:“到时候我照顾你啊。”他心里也有数,会意到她是怕遇到池家和梧桐村的人,他耐心地说:“可我们的事总会被人知道,与其让别人说倒不如咱们自己说,我和你正大光明的,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必要偷偷摸摸的,所以我想就后天是你返外家的日子,我们一起去把事情说清楚,虽然我不知道我们后天要面对怎样的困局,但我有信心排除万难和你在一起。”
糯米轻声说:“再让我想想好吗?”
“你好好想想吧,反正我是赖上你了。”
林海后面半句话说得情意绵绵的,前世糯米从没在听他对凤凰用这种口气说话,糯米又想,也许是因为他俩常年在部队,她很少见到他们,又或者他们私底下的相处模式不一样吧。
林海附在她耳边说:“我会等你长大,等你真正成为女人再要你,糯米,要是你能快点长大好了...”
糯米自从重生后身体也回到了十六岁那年,没有来事儿了,她之前跟林妈说过一次,她没想到林妈连这个都告诉林海,虽然她现在和林海之间的关系不一样,可这毕竟是女人的事情呀,林海也真是的,林妈和他说了就说了,干嘛特地对她提起,多尴尬啊。
次日林家全家都去白石,远道而来的林海外公外婆特别想见识见识南方的集市,在林妈再三劝说下糯米也答应去,因为按她的经验池家没有哪年是三月初十当天来赶集的,凤凰不喜欢跟人挤来挤去。
这天大清早大家都起床跟着林爸去新桥桥头坐“河泥溜”,那是一种小小的两头往上翘的木船,船要划两个多小时能到白石,林海虽然给她含了姜片,可快要到的时候她还是吐了,林妈也说如果不舒服的话就回去好了,糯米一直说不用,她很少被这么关心过,心里觉得暖洋洋又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在九十年代船还是江南水乡很重要的交通工具,到了白石河埠只见两岸河边尽是“河泥溜”“青田船”“大泥湖”,乌篷船,大大小小的船只挤挤挨挨,可见来赶集的人多么的多,在进集市前,林海特地吩咐糯米:“里面人多,你可别挤丢了,我牵着你。”
糯米实在不习惯和他当众那么亲密:“你当我是小孩子不认识路啊,挤丢了大不了我自己回去啊。”
林海握紧她的手:“不行,你一定要跟着我。”
其实自从改革开放经济发达后,集市的作用也不像以前那么重要,不过每年三月初十还是有很多人来赶集,就算不买东西也要凑这个热闹,只见那长长的溪滩上人山人海,地上摆着各种生产农具,如犁、耙、镰刀、脚箩、簸箕等,也有像板砧、糠筛、米筛、竹椅等生活用品,还有卖猪牛羊的,热闹非凡,林爸买了些准备春耕和早稻收割的农具,林海外公外婆第一次参加南方集市,到处瞧瞧看看,比两个小屁孩还好奇。
渐渐地和大部队失散了,路边卖吃的人也很多,林海给糯米买了一串糖葫芦还一直问她想吃什么,糯米拿在手里心里特别高兴,小时候有次去别的村看戏看到别的孩子手里拿着糖葫芦,她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后面大家都在看戏,她就眼巴巴地对着那些糖葫芦看到散戏,搞得糖葫芦的主人郁闷得要死。
林海又问:“你就不要别的什么了吗?”
糯米对他笑了笑:“不要了,我要这个就够了。”然后还看着那串糖葫芦却不吃。
林海说:“赶紧吃了吧,吃完了我再给你买一串。”
“你怎么不吃?我分你一半吧。”
“我不爱吃糖葫芦,太甜了。”
“胡说,哪有人不爱吃糖葫芦,你是不是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吃这个,没关系我帮你挡着,不会有人看见的,你要不吃我也不吃了!”
他看她嘟嘴的样子觉得真可爱,在她递过来的糖葫芦上咬了一口。
糯米问他:“甜吗?”
林海笑了笑说:“再甜也没有你甜啊。”
糯米红了红脸低下头:“你别乱讲,大街上会被人听到的。”
林海笑道:“那是不是私底下没人听到的时候我就可以说这些了。”
赶集的人越来越多,集市越来越热闹,糯米一直被林海牵着手才没有走丢。
林海带着她去了一个卖灯盏糕的摊位上,糯米说:“我不吃。”
林海说:“给你介绍下我以前的战友何明,花浃村的,何明,这是我媳妇儿。”
何明对着糯米笑了笑:“嫂子好,你们前天的喜宴刚好小珍生孩子我没能去,不好意思啊哥,改天等小珍出了月子我们请你们小两口吃饭。”
刚才林海那么介绍糯米已经在瞪他了,听何明叫“嫂子”更是尴尬,他肯定比自己大好多岁啊,这还叫嫂子。
林海说:“你老婆生了啊,男孩还是女孩?”
何明憨厚地笑了笑:“是女孩。”
林海笑道:“女孩好,真羡慕你啊,你比我还小三四岁吧,这么快就有贴心小棉袄了。”
何明朝糯米看了一眼:“这都有嫂子了你也羡慕不了多久吧。”
气得糯米直跺脚,林海揽住她的肩满眼笑意,临走时何明“孝敬”了他们俩每人一个灯盏糕,里面还打了个鸡蛋,糯米最初不要,何明执意要给她,糯米就看着林海无声地询问他的意见,直到林海笑着说:“人家一番心意,你拿着吧。”糯米才收下了,林海也大大方方地拿了一个边走边吃。
糯米路上说:“你这个战友是花浃村的,到白石来做生意太远了吧。”
“他也就是这几天有集市来做生意,他家住在县城,平时都在县城卖灯盏糕,前几年还不能做买卖,被追得鞋都丢了好几双,挺辛苦的。”
糯米横了他一眼:“你知道他辛苦还吃人家东西!”
“我跟他也是有来有往的,他结婚我还送人情吧。”
糯米没好气地说:“你结婚他也送了吧!”
“什么叫我结婚?我还不是和你结婚嘛。”想想这个话题目前还有些敏感,怕糯米生气,连忙转移,“他生孩子我还得送见面金呢。”
糯米脑子慢,脱口而出:“等你生孩子他也得送啊!”
林海眨眨眼:“是你生吧。”说完笑得被灯盏糕卡住喉咙直咳嗽,糯米恼怒地说:“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林海勉强忍住笑容:“不笑了不笑了,不过说认真的,我可真想那天能快点来。”
“我不跟你说了!”糯米掉头就跑,集市人很多,林海一回神就不见了她,心里不禁慌了,大声叫着她的名字,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拍他,一回头只见糯米站在他面前撅着嘴问他:“你还胡不胡说了?”
林海搂住她的腰温柔地说:“我不说了还不行吗?”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