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木瞅见倒在血泊中不知生死的阿福,急忙到他身边,以手探向他的鼻息,随后眼中一暗面露绝望,阿福竟然失去了呼吸,身体冰凉没有温度,明明就是一幅离世的样子。
陈木看着满地的狼藉和血迹,已经猜出七分事情的经过,然后目光冷冷地盯着风法。
他的每一滴血液都仿佛沸腾的开水,人的血一定是热的,可人的心也许是凉的。
风法望向陈木,内心则另有所想,他身上的铠甲正是风法此行的目标,地底人类才是荒无山脉的原住居民,矮人之后才迁移进来,只是双方互不知晓。后来风法来此地寻找宝物,所以打通了附近的一些天然地道,地底人类这才能与矮人发生冲突。
陈木怒吼一声,真气野马一般不受控制地反逆,一股威压激荡而出,他的面容变得凶狠残暴,一团青筋虬结在他的太阳穴上,眼白和瞳孔都已消失不见,两眼变作暗兮兮的恐怖黑洞,一道黑色的气流缠绕在他的周身,宛如一条长长的锁链。
阿福的兽性刚刚觉醒,陈木体内潜藏的则是魔性,关于他的魔性,董天恩初遇他时原先提到过半句,可惜后来事发突然,他并没有说完。
其实,董天恩想说的是:陈木体内魔性深重,竟然堪比曾经坑杀四十万敌军的一代凶徒名将。
何为魔性?容我暂时卖个关子。
自幼缺失父爱母爱又饱受人间冷暖而扭曲的性格,以及对于世态炎凉、遭受背叛的憎恨态度,最终造就了陈木深深的魔性,而他之后杀人如麻、睚眦必报的手段更是在加重魔性,这也是他早前杀人之后屡生幻觉的原因。
之前,陈木主动使用濒死战技就曾经短暂地释放出体内的魔性,实际濒死战技只是一个诱因。
如今,阿福气息全无已如身死的状况刺激下,陈木不由自主地进入魔境,真元被动地再次逆行。
魔性正在逐步蚕食他的理智,再走半步,他就会沦为一个六亲不认、见人杀人的魔头,世间难免生灵涂炭、血流千里。
他与魔鬼的距离仅仅一纸之隔,往前,成为真正的魔,以万物为诌狗,可视天下苍生为蝼蚁。后退,重拾人性,做一个真正的自己。
陈木又将如何取舍。
陈木浑身缭绕着恐怖的魔气,一股令人遍体生寒的杀意若隐若现,黑洞洞的眼睛毫无感情色彩,直勾勾地盯住风法,没有情绪的起伏和波动,整个人犹如一块了无生机、水火不侵的顽石。
风法本就身中剧毒,如此一来更是承受不住这股来自魔鬼的杀气和威压,他的汗毛根根竖立,这是一种面临紧急和未知的灾难时,人类的本能反应。
短短一天之内,他居然两次堕入深陷噩梦一般的恐惧,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实力不值一提的两个人,却可以先后给他带来毛骨悚然的感觉。
陈木霍然立刀高过头顶,他的背后出现一个身高接近五米的黑影,黑影头生两角鼻喷烟火,手执长刀宛如实体,一举一动都与陈木无异,正是他的招数“修罗持刀”。
刀落,黑得纯净的数丈刀气直线斩出,干脆利落地划开法盾,仿佛钢刀切开豆腐,一条长长的红线就在风法的身体中央。
风起,血液逐渐渗透出来,他的身体顿时一分为二。
一招秒杀八星巅峰的高手,魔威的强悍竟已如斯。
大仇得报,人性的情智渐渐苏醒。
陈木身体一晃骤然恢复正常,虽然还是那么冷冰冰,但是总算没有那般泯灭人性。
十三姑和弄不死亲眼见到风法的惨死,不禁内心大骇,强如八星在陈木的面前却犹如一个脆弱的婴儿,他们正想开口和陈木说上两句,可是下一秒,陈木突兀地又变作面目狰狞可憎的魔。
陈木将刀尖直指十三姑二人,无风自动的滚滚魔息压得他俩瑟瑟发抖。
弄不死慌忙大喊:“阿福只是休克之后呼吸弱点,还没死呢,你发什么神经?”
陈木一甩脑袋再次清醒过来,他的表情纠结,仿佛正在饱尝痛苦,不到片刻,他又变回丑陋的魔身,然后魔性与人性就不断在这具躯壳上相互转换,似乎是陈木的本性正在和心魔争夺身体的掌控权。
十三姑和弄不死就呆在原地愣愣地望着陈木一会儿一变,恍若人格分裂一样扭曲。他们不是不想借机逃走,可是一则不能抛弃重伤的阿福,二则陈木变成这种情况他俩也有责任。
陈木手中的咬牙一斜,劈出一道刀芒,远方的地底人类惨呼着化为满地的尸块,刀气穿透它们的躯体重重斩在洞穴的石壁上。
一阵地动山摇,碎石乱溅岩浆四溢,窸窸窣窣的灰尘四散弥漫。
残杀生灵之后的畅快淋漓让陈木彻底迷失自我,魔性趁虚而入占据他的神识,杀心将他推入魔道的深渊,一股空前充沛的力量霎那孕满他的全身。
弄不死见状暗道不好,火系法术劈头盖脸地打向陈木。
十三姑一边后退一边放箭,二人组成一道密集强猛的火力输出。
一波一波力道十足的攻击命中陈木,这种伤害对于走火入魔的他来说不痛不痒,他阴阴一笑,提刀对准弄不死二人。
陈木仿佛已经看见他们的肉身被刀气无情地撕成碎片,散发着腥臭的鲜血泼洒在地面。
陈木的长刀划动,那一刻,弄不死的眼神一片灰寂,任何的防御手段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无用功,十三姑也是双眼紧闭等待死亡来临。
阿福突然一阵剧烈地咳嗽,扭头对着陈木轻声叫道:“木头,醒醒。”
这道微弱的声音宛如万钧雷霆砸在陈木的耳朵里,他硬生生地停止手上的动作,刀气反噬其身,在他的手臂上炸开一团血肉。
陈木仰天发出一道歇斯底里的长啸。
每一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或多或少隐藏着阴暗和犯罪的因子,只是理智如同高高的堤坝,把它们牢牢地拦住。
此时,陈木的理智努力压制不受拘束的魔性一面,他又重新回到一阵自己一阵恶魔的交替。
地洞震颤得越发厉害,坍塌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弄不死喝令所有矮人退回自己的领地,随后法杖一挥使出“火炎之怒”,一颗微小的火星在地底人类之间连续跳跃,沾之即炸,剩余的怪物就此全部死亡。
十三姑犹豫不决,既想快点夺来奄奄一息的阿福之后撤离,又怕这一举动激怒陈木的心魔。
一块一块的乱石掉落进熔浆,阿福所处的石柱猛然倾斜,他的身体一滑坠向熔浆。
十三姑惊呼一声想要冲上前去救他,但是被一块突如其来的巨石阻断。
就在阿福已经距离浆液不足半寸的时候,他的头发都被热气烤得卷曲,发出一股焦糊的臭味。
陈木却及时抓住他的右手,把他提回安全的地方,陈木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坚毅、冷厉、波澜不惊。
陈木终于在最后一刻重试人性,不过魔性的种子依然残留在他的心里,随时等待机会爆发。
他确实很想拥有超越一切的力量,可他并不想成为乱杀一气的魔。
陈木不是恶魔,陈木就是陈木,他有许多人想杀,但也有许多人不想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