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时钟回拨到昨日的半夜时分,此时,陈木正在熟睡。
郑然的帐篷中,王莽几人和郑染都挤在这里。王莽掏出一块荧光石轻轻擦亮,暗黄的光线映射下,每个人的脸色都像鬼一样难看。
“王莽,你可真的看仔细了?”郑然低声问道。
王莽鼓着眼睛应道:“郑大哥,没错,通缉令上绝对就是他,我观察很久了。陈木,沈木,那就是一个人,肯定错不了。”
“但凡要是错了,那可真是枉杀无辜。更可况,那还是咱的弟兄。”
“错不了,赏金那么丰厚,我还能记错?真真的,都啥时候了?还兄弟?你咋知道他不是装的呢?”
郑然默默无语,有些犹豫,踌躇不定。
王莽小声地逼着他下出决定,说道:“郑大哥,捉住他就有一百万,一百万啊。你想想,就算你不要钱,你爸呢?郑叔他那病,没钱他还能活多久?”
郑然闻言身体一震,眼神忽明忽暗,不发一言。郑染却捂脸哭泣道:“哥,我不管他是谁,我喜欢他,你是知道的,而且他还是你的兄弟啊。”
“傻妹子,人心隔肚皮,他都是装的,都是骗你的。他杀了那么多人,能是好人吗?”王莽继续蛊惑着众人。
郑然一拍大腿,似乎很是艰难地说道:“妹,想想咱爹吧,我也为难呢,可是没法儿啊。明天动手,就依照王莽说的计划来吧。”
“恩,我的计划万无一失,那小子警惕性可真高,我悄摸地掀开一下他的帐篷边,他立马就醒了,吓得老子一身冷汗。”王莽心有余悸,又接着说道:“就这人,一看就是刀尖上面舔血惯了的,能是好人?对付他,只可智取。”
王莽冲着同伴又说:“明天把‘软骨散’撒在那小子的酒里,千万别忘了。那可是留着麻翻大象的,倒是便宜他了。”
最后,王莽看着不停抽泣的郑染,放心不下只好嘱咐一句:“妹子,千万不要走漏半点风声,要不然不光是我们,你哥也会没命的,你爹也完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那小子杀人如麻。”
郑染泪流满面地盯着郑然,又想起常年卧病在床的父亲,最终逼不得已地掩面点头。
等到所有人陆续离开后,郑然躺着无法入眠,他反复地翻滚,心中焦躁不安,他不断思索着王莽的话,劝解着自己:那小子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接触我等未必没有其他目的,况且爹爹的病……我是万般无奈啊,木头,你原谅我吧。
人是需要借口的,郑然给自己找好借口,于是也就心安理得地沉沉入睡。
当人因为利益不惜杀害亲友之时,他就扼杀了自己的良心,从此便像活死人一般行走于世间。
时间回归现在。
郑染低头轻道,不敢对上陈木的眼睛:“木头,对不起,我们需要钱。”似乎是在宽慰自己,又似乎是在遮掩什么。
陈木心思玲珑,略一思索,已经明白他们的企图,他淡淡地,恍若身心疲惫地说道:“我懂了,你们想要钱,所以就不想要我的命了。”
郑染闻言,失声痛哭。郑然用力抱着她,也哑然不知应该做些什么。
王莽瞅着瘫坐在地的陈木,面露得意之色,转身回到帐篷中翻找出一捆麻绳,打算捆牢陈木。
陈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冷冷说道:“这片森林危机重重,留着我的命,是个拖累,更是个威胁,不如杀了我吧。只有我死了,成为一具尸首,你们才有可能把我运到官府。”
王莽略微一愣,点头表示同意:“世上尽是贪生怕死之人,你倒上赶着想死?好啊,那我就成全你。”说完,他抽出斧子向着陈木走来。
陈木微微一笑,又说:“杀我何必急于一时,我已是废人一个。不过杀了我,只有二十万货币的赏额,你们一共六个人,怎么分?”
王莽闻言又是一怔,虽然有些诧异他为什么这么说,但是觉得他所言非虚、不无道理,何况他中了“软骨散”,想他也翻不起浪花,不必怕他耍花样。
王莽沉吟片刻,望着众人说道:“先小人后君子,亲兄弟明算账。咱们确实应该商量一下这笔赏钱怎么分。六个人,二十万,一个人才三万多,不划算。可是如果留着他的命,恐怕咱们也走不出这片林子。”
郑然不阴不阳地笑道:“王莽,兄弟们都没想到那么多,打开天窗说亮话,有话你就直说吧。”
王莽点点头说道:“好,公平点,这个主意是我出的,人也是我认出来的。我拿个大头,十万。剩下的,你们分,没意见吧。”
这时,另一个佣兵不禁破口大骂道:“你娘的没意见,这也叫公平?哥几个拼死拼活就为两万货币?我们也不是没出力气,‘软骨散’还是我的呢。”
陈木冷漠地睨着这些佣兵把自己当做货物一般对待,面对尚未得到的赏金,他们吵吵嚷嚷、你一言我一语,活像讨价还价的菜市场。
陈木心中暗自愤恨:今日他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必然任人宰割。有朝一日,我若是成为刀俎,便以天下之人为鱼肉。他眼见已经成功挑拨众人离间,为自己争取到宝贵的时间,不禁暗暗觉得有些讽刺。
他所修功法的第二式名曰“魔焰滔天”,此招是对于武学的理解和对于真气的灵活运用,强使真气相互碰撞产生高温,从而生出魔火,修炼至极,当真可以焚灭天下间的一切。
陈木打定主意,试着运行真气,所幸“软骨散”只能麻痹身体,并不能制约七经八脉的畅通。他开始依着“魔焰滔天”的方式运气,试图借以魔火灼烧自身五脏和周身经脉,从而起到驱除药性的作用。
虽然风险极大,然而这是如今陈木所知唯一可能解救自己的方式,他要活下去,那就必须破釜沉舟、冒死一试。
他活动自如之时,便是目下这群人身死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