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天气让人们心中始终憋着一股火气,灰蒙蒙的云彩好似能拧出水来,仿佛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向人们的头顶。清风早已停住脚步,树叶死气沉沉、了无生机,老猫也无精打采地趴在凉亭的横梁上一动不动。
凉亭下两位翩翩公子哥在几位家仆的伺候下踢着毽子,其中一位,身材高挑,唇红齿白,面颊上因为运动染上两片红晕,任由汗水从他的脖子顺势流淌下来,打湿他的白色儒衫,此人是沈家偏房长子——沈忠;另一位,腰系玉带,粗眉小眼,同样的大汗淋漓,这是偏房次子——沈将。
这两位花季少年都是王氏所生,沈家原本是哲安市的巨富,哲安市则位于天宇大陆上星棋国的东南方。怎奈沈家家主、沈忠沈将二人的父亲沈三财是个酒鬼赌徒,百年基业被他挥霍将尽。
沈将踢得汗流浃背,心中烦闷不堪,忽然挂起一道冷笑,单脚使一个“蝎子摆尾”将毽子不偏不倚踢飞后,砸在不远处一个少年的头上。
少年身穿分不清本来颜色的麻布衣物,一头杂乱、脏兮兮的碎发,身材偏瘦,鬓骨枯削,可是面容白皙,双唇削薄紧抿,剑眉明目,一双眼眸之中恍若蕴藏万颗星辰,点点璀璨、分外生辉。他是沈家正妻陈笑笑的独子,陈木。
陈笑笑原本是漾春楼的歌妓,虽然出身风尘之中,但是她拥有风华绝代、倾国倾城之貌,又有才艺无双之雅。
沈三财在机缘巧合之下对她惊为天人、一见倾心,他是独子,双亲也早已离世,所以为陈笑笑赎身也就无需家人同意,后来又明媒正娶了她。
婚后的第一年,沈三财修身养性、勤奋好学、严以律己,把家族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陈笑笑温柔贤惠、才色双绝,两人恩恩爱爱、相敬如宾,生活幸福而又甜蜜。
可惜好景不长,一日,两人搭轿前往城郊赏花之时,半路杀出一伙匪徒,掳走陈笑笑作为人质,又将他们的仆从砍杀殆尽。只留下沈三财独自回去准备赎金,可他不知道的是,陈笑笑此时已有一个月的身孕。
所幸匪首还算守信,接过赎金便放了陈笑笑。
九个月后,陈笑笑难产而死,只留下一子。沈三财为爱子取名为沈木,可是丧妻之痛令他心如刀割,每日痛哭流涕、借酒浇愁,随后又深陷赌博之中无法自拔。
由于家境殷实,沈木幼时衣食无缺,而在沈三财偶尔清醒的一时半刻,也视沈木为掌上明珠。
天有不测风云,沈木六岁时,沈三财酒后乱性被酒馆的单身老板娘王氏趁虚而入、勾引成功,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再添一房小妾。
王氏嫉妒丈夫对沈木的百般呵护,又企图染指沈家家业,因此吹出枕边风。暗示她经营酒馆多年,早就听闻那伙匪徒好色如命,见到陈笑笑这等佳色必然为之所动。恐怕沈木是他们**陈笑笑后的孽子,陈笑笑失掉贞洁后不忍其辱,这才对沈三财隐瞒实情。
初期,沈三财决然不肯相信王氏所言,怎奈酒精的侵蚀慢慢麻痹了他的心智,又因为王氏能够妖言惑众、颠倒黑白,再者陈笑笑被匪首轻易放过确有蹊跷。渐渐地,沈木误以为自己真的有顶绿帽子,于是将沈木改名为陈木,让他随了母姓。但是终究念及旧情,没有忍心让陈木流落街头,只当他是个养子。
王氏视陈木为眼中钉肉中刺,一日不除掉他,一日便寝食难安。随着王氏诞下两子,而且沈三财越发地沉迷于酒精和赌博,陈木所受的屈辱也愈演愈烈,甚至沦为下人。上到王氏,下到家丁,哪一个都敢对他随意呵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此时此刻,沈将正是有意寻他开心,所以使个花招捉弄他。
陈木蹲身捡起毽子,毕恭毕敬地双手端着毽子送到沈将面前。沈将顽劣心起,故技重施又是一脚把毽子踹飞。陈木面色如常地再次将毽子送回。
沈忠喝完家仆送来的凉茶后说道:“我们踢得一身臭汗,陈木,你快去烧洗澡水吧。”
“这次踢毽子,下次踢你。”沈将用手指虚点陈木。
晚饭过后,陈木正在后厨刷洗碗筷,汗水从他的额头大股大股地流淌,汗滴打在他的手上,浸透了他的头发和衣服,汗液蒸发不出去,衣衫贴在身上,让人觉得黏巴呼呼,好不痛快。
不久,王管家急匆匆的赶来,面色阴沉如铁,冲着陈木招招手喊道:“你,跟我走。”
王管家领着陈木移步来到大厅门前,只叫他进去,也没多话便离开了。陈木推门进去,只见沈三财、王氏、沈忠和沈将四人都在。
陈木深深地鞠一下躬,冲着四人行礼道:“老爷,夫人,两位少爷,不知招呼小人是有什么吩咐。”
说完,陈木偷偷拿余光打量下四人的脸色。只见沈三财神色凝重,双眉紧锁,显得有些犹豫。王氏面目歹毒,阴笑连连。沈忠面色平静,只拿眼睛不时瞟着陈木。沈将斜着脑袋,冷眼盯着他。
陈木赶忙稳稳心神,只听沈三财开口道:“陈木,夫人丢失一根玉簪,可是你拿的?”
沈将紧接着急急插口道:“偷,爹,明明是偷。”
陈木直起身子,大声反驳道:“我没偷。”
“我的丫鬟小五告诉我,昨日上午你趁我娘不在鬼鬼祟祟地溜进她的房间。”说着,沈将从袖管中掏出一支玉簪,又说道:“在你去后厨不久,爹已命人检查过你的屋子,结果从你的房内搜到这个,你又想作何解释?”
陈木闻言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说道:“不可能,我没有啊。”
“人证物证俱在,我们冤枉你不成?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老爷,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岂非危险?今天是偷,我怕他明日便是抢了。”王氏怪声怪语地说道。
陈木自小虽然只是做些粗杂累活,不过天生聪慧,到了此时,他已经将实情猜得七七八八。
这个世界的平均寿命接近一百五十岁,男子二十三岁才算成年,再过三天,就是陈木的二十三岁生日。王氏怕他成年后伺机争夺家产,于是设计趁着沈三财清醒时诬陷他,借此将他逐出沈家,以免夜长梦多。
看着沈三财踌躇不语,沈忠沉声道:“爹,陈木出身不明,他的母亲是个卑贱之人,他的血液里面恐怕就有令人不安的因素。”
话音刚落,沈将再次插言道:“**无情,戏子无义。爹,**生下的孩子何来情义,只怕他日养虎为患啊。”
闻言,陈木猛然低头沉默,脸上狠毒狰狞之色一闪即逝,压抑住心中的愤恨,他带着些许的期望抬头看向沈三财。
沈三财闻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翻起惊涛骇浪,沈忠沈将的言语戳到他多年的痛处,长年收到王氏的蛊惑,他的心中早已认定陈木并非亲生。又见他做出鸡鸣狗盗之事,越想越气。
他一拍桌子,大喝道:“陈木,沈家再不留你,你走。”
这话真如一支利箭刺进陈木心头,他低下头忍住内心满满的愤怒、委屈和恨意。
他闭上双眼止住眼泪,颤抖着说道:“老爷,今日天色已晚,暂且让我收拾包裹,明日一早,我便自行离去。”
沈忠还想张嘴说话,沈三财挥手止住他说道:“陈木,明日之后,你好自为之吧。”
午夜时分,陈木缓缓睁开双眼,他一直在静静等待这个众人熟睡的时刻。他走出房门,外面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动,终于起风了。陈木随手拨弄一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不禁黯然一笑,然后揉揉眼睛,好让自己更加清醒。
陈木仰头望着天上,当空挤着无数星星,但是为什么只有一个月亮?因为它更大更圆更亮,才能在拥挤的群星中争夺出最大的地盘。
这一刻,陈木在感叹着什么、渴求着什么?
借着月光,加上陈木对于沈宅的熟悉,他轻松地进入空无一人的厨房,从里面摸摸索索地寻出一柄尖刀。皎洁、明亮的月光仿佛一碗净水倾斜下来,涓涓地流到陈木手中的刀上。
刀面泛起银色的光芒,妖冶而诡异,刀锋一竖,切开冷冷的月光,刀刃闪出一道光线映在陈木的双眸之中。陈木反手握住刀柄,冰凉的刀背紧贴在他右臂的皮肤上。
陈木慢步来到沈忠房前,把头轻轻地侧靠在房门上,听了一会儿,房内的声音都恍若睡着了。他轻悠悠地推开房门,让进身子,又缓慢地关门。
他注视着像个婴儿般沉睡的沈忠,窗外月光的映射下,沈忠的面容更加白嫩,如同拨开蛋壳后显露在外的滑嫩蛋白。
陈木突然冲上前去,左手把枕头翻过来,死死地用力按在沈忠的头上,同时右手使劲将刀一下一下扎进他的身体,温热鲜红的血液不断涌出。
沈忠因为剧痛双手胡乱挥动,双脚死命地蹬开身上的薄被。陈木左手继续按着枕头,刀子不断刺入对方的胸膛,直到沈忠都彻底没了动静。陈木这才拿起枕巾擦擦手上的鲜血,出门,直奔隔壁沈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