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皇子都已长大,夏洛飞二十二岁,夏洛业十九岁,都已是适婚年纪。
夏洛飞去年就已娶了董太傅的女儿为正妻,夏洛业虽然尚未有动静,想必也快了,听说已定下是藏皇后的娘家侄女藏红花,她现下也在朝阳峰修道。
有了家室,再拖着不定太子之位,也说不过去。历朝也不曾有皇子都成了家太子之位还空悬着的先例。
只是,选哪一个皇子为太子,着实令他头疼。这一任皇帝不知走了什么运,娶了两个身世显赫的女人为妻,互不相让,不得不立了两个皇后。在太子一事上,皇帝自己搞不定,却一再写信来催他拿主意,真是本末倒置。
但历代太子,也就是未来皇帝,始终都是由在任祭天令来决定,这是祖制,不容更改,也无法推脱。
想到自己肩上担着的重任,云鼎大大叹了口气,决意将这份荣耀的重任,分给几位极有见解的大祭天师去承担。
……
……
从药草园出来,杨戬心情大好。方才他与空尘结算了这六年下来的工钱,加上那些兽皮的收入,共有三千多个宝钱。
他用这三千多个宝钱,兑换了三十一瓶千机天灵丹。此刻它们正躺在他的储物袋里,里头还有一颗他种了六年的乏力草。
想到自己如今已然是个小有资财的人,杨戬不禁笑眯了眼,迎着风,吹起了口哨。
前面将进入石板道的拐角处,站了一个人,听到他的口哨声,转过头来,叫了一声:“李师兄!”
杨戬吃惊不已:“藏师妹?”
只见那人雪腮微红,明眸流盼,樱唇含笑,身姿婀娜,可不正是藏红花么。看她神情怎么竟像是专门守在此处等候自己的?杨戬犹豫一下,走上前去。
“藏师妹有事么?”近距离看着如此美丽的少女,饶是杨戬心知对方是死对头夏洛业的未婚妻,也不由觉得眼前一亮,心跳加速,话音里带着一丝不自然。
藏红花咬着嘴唇,欲言又止,双眸蒙着一层雾气,看上去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杨戬尴尬不已。他与藏红花素日极少打交道,见面不过只是点头致意,几乎没有停下来说过话。此时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仅两个人独处,难免紧张不适。
见他皱眉似是极为不快,藏红花心下委曲。来之前她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却被一句“藏师妹有事么”硬生生地堵了回去。没事难道就不能找你么?藏红花心里怨艾。
她一直记着当日京都沙虫人之乱中杨戬救她一命的事,多次委托顾生威表示谢意,自己也多次寻机想当面致谢。
可惜的是,那次事件在杨戬看来,是平生所做第一大错事,他连想都不愿意想起,也不愿意听人提起,更不愿意有人因此对他有任何的感谢。
因此,只要顾生威提起藏红花的致谢,他都掩耳疾走,每次远远望见藏红花,他也转身避开,头也不回,那背影可说是落荒而逃也毫不为过,因此藏红花根本无法接近他。
但越是如此,藏红花对他就越是经常想起,越是经常想起,就越是惦记,这份惦记随着时光的流逝,慢慢变成了一丝丝莫名的情愫。
方才她收到母亲朱倩儿的来信,信中提及她与表哥夏洛业的婚事在即,不知为什么,看了信,她毫无欢喜之意,反倒烦恼不已,脑中竟一下子出现师兄李跃的脸。那一刻,她迫切地想要找到他,想要说些压抑在心里好久的话。
“李师兄,你救了我,我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跟你说声谢谢,心里很过意不去。我其实……”藏红花轻声说道,眼波盈盈,满面娇羞。
不等她说完,杨戬就已听不下去了,这所谓的救命之恩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不能触碰,当下粗声粗气地打断了她的话:“不用谢我。举手之劳而已。”
藏红花一愣,登时眼圈红了起来:“师兄你怎么如此……如此……”
她如此了半天,也不知该以什么来形容对方这种可恶的行径,眼中泪花儿转来转去,终于变成豆大的泪珠从颊上滑落,那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弄得杨戬莫名所以,急道:“哎,你别哭啊,别哭啊……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不打岔便是了。”
藏红花闻言益加伤心难过,抽泣得停不下来。
杨戬跺脚长叹,这到底是怎么了?他只是说了一句举手之劳而已嘛,至于哭成这样么?
见他二人纠缠不清,二郎打了个哈欠,无趣地跑了开去,自去玩耍。
藏红花哭了许久,杨戬从未经历男女之情事,不晓得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哭得如此难过,只在旁急得团团转,尽说些不着边际的劝慰之语。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阴冷而愤怒的声音响起。
杨戬转头看去,眼神微缩。石板道上,大步走来一个脸色苍白的俊秀少年,正是老冤家夏洛业。
夏洛业快步走了过来,藏红花勉强止住了哭泣,唤了一声:“表哥!”
看着她红肿的眼,窘迫的神情,夏洛业心生疑云,也不发作,淡淡点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欺负你了么?”
藏红花忙摇头道:“没有。是我……是我自己眼睛进沙,有些儿疼痛。李师兄见了有些担心才……”
眼睛进沙,能哭成这样?夏洛业也不揭穿她,温言道“既是如此,就该回去躺着,闭目养神才好。快回去吧。”
藏红花犹豫,想问你们怎么不走,又生怕夏洛业疑心病发作,只好怏怏走了。
见她身影渐远,夏洛业转眼瞪着杨戬道:“你找我表妹做什么,为何她哭得如此伤心?”
杨戬懒洋洋道:“师兄,令表妹也是我师妹,我们路上遇见了,说说话儿,有何不可?至于她为什么哭了……她不是说了么,是眼睛进沙。”
夏洛业冷笑道:“你以为我会信?”
“信不信是你的事。”
“我警告你,我表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们即将大婚,你可别打她的主意。”
“我若喜欢,你的警告根本不会管用。老实说,我对与你攀亲戚不感兴趣,因此你大可放心。”杨戬笑着看他一眼,拱手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望着杨戬渐行渐远潇洒散漫的背影,夏洛业眼里闪过一丝久违的阴霾。
……
……
总坛议事厅内,云鼎与众大祭天师正在商讨太子之位的选定。
让云鼎极为头疼的是,关于选夏洛业还是夏洛飞为太子,众人并没有一个一致的看法。
很显然,夏洛飞年长,而且在总坛修道这么多年,从未犯过错处,资质也不错,是个理想的未来国君人选。
夏洛业若不是因为对弟子李跃的一番陷害,原本也不比夏洛飞差太多。他虽然天生血气不足,但得益于后天吃了不少洗髓筑基的灵药,因此整体资质也算中上。
尤其这几年夏洛业表现得十分出色,对教中事务极为热心,多次表示天道教是朝廷柱石,天下根基,应给与总坛更高权限,例如开发矿产,例如发行铜钱。
支持夏洛飞和夏洛业的大祭天师,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说到激动处,口沫横飞,指手画脚,实在有失大祭天师的风度,也令云鼎更加难以委决。
但若是投票表决,以人数来定,还是夏洛飞胜出一筹。
但众人都知道,今次太子人选,与历代相比之所以难定,原因就出在两位皇子背后的靠山上。一边是东黎州藏家,一边是苍甸州彭家,都是武帝后代,旗鼓相当,难分伯仲。
与夏洛飞的妻子仅是董太傅的女儿相比,夏洛业的妻子是当朝朱太师的外孙女,更是藏家的嫡系后代,其身份之贵重,自是不言而喻。
如此一比较,谁高谁低,又另是一番道理。
有人见争议难定,提出请朝阳峰后山的宿老们来定太子人选,此言一出,立刻被云鼎否决了。这样的小事,若他都不能拿定主意,反摆到宿老们跟前去骚扰他们的清修,岂不是要让人笑话他的无能么?
时间在无尽的争吵辩论中悄悄溜走,一个时辰过去了,众人还是没有一个定论。
云鼎忍无可忍,解散了众大祭天师,只留下开真一人。
“关于太子人选,你有何看法?”云鼎问道。方才众人各抒己见之时,唯有开真不置一词,既不说支持夏洛飞,也不说支持夏洛业。
云鼎知道他素日不是没有主见之人,想必是有些话语不方便公开说,因此特特将他留了下来。
十个大祭天师里,有七个是云字辈的,因为与他辈分齐平,故而平常言语上未必十分恭谨,令他极为不喜。另三个都是开字辈的,开真是他们当中资历相对较老的,且极会做人,实力不差,脑子好使,因此云鼎素日总喜欢问计于他,不少事情都交他去办。
见云鼎相问,开真肃容道:“根据祖制,太子人选,由来以令师之意为准,其他人不可多言。我阅历少见识浅,不敢在如此大事上胡言乱语,扰乱令师心绪。”
云鼎知他谦虚,反复再问,开真始终只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