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毫无章法。
“噗!”
不知疲倦。
那些黑甲军如同蝗虫一般一片片地压了过来,被六子一鞭鞭敲碎的尸体铁甲在他面前都堆成了山。
六子不知道,原来杀戮也会让人觉得如此畅快,原来杀戮也能让人满足,原来杀戮,也能让人上瘾!
皇城边际,一紫一青两条人影飞速地朝着六子的方向奔去,不断地从皇城里涌出来的御林军早已丢盔弃甲,一路慌慌忙忙,阻了了两人几回,那紫色衣服的女子焦急地一皱眉,刚要从腰间抽出弯刀动手,立马就被身后那青衣服的年轻男子制止了。
“不要滥杀无辜。”
那个青衣服的男子轻轻地说了一句,伸手就揽住了那紫色衣服的女子的腰,转身跳上城墙。
“噗嗤。”
雪白的骨鞭刺入那一套深黑的铁甲之内,再抽出来的时候,又带起一股黑血,也不知道这是第多少个了,反正骨鞭通体雪白已经被黑色沾染,六子浑身也满是黑色的污秽,看不清楚面目,连步伐都有些不稳了。
终于,最后一个扑上来的黑甲军被六子反手一鞭子敲爆了头颅,六子退下一软,险些跪了下去。
一千多人的黑甲军,一拥而上,就这么全军覆没。
“哒!”
六子双手抓着骨鞭,往地上一杵,浑身不住地颤抖着,像是用力过度的肌肉痉挛,又像是哭泣的前兆。
“啊!”
猛地一抬头之后,他的眼睛盯着已经暗下来的天空,一声痛苦的暴喝从他肺腑直冲天际。
在远处的颓败城墙上,青紫二人已经立在那里看了许久。
“卡!”
六子手上一用力,手里的骨鞭瞬间刺透了地面,把四周的石板全部轰作了齑粉。
尔后,六子心里的不快终于停息,一扭头,目光就停在了远处的青紫二人身上。
紫色衣服的是新月,一身紫色罗裳楚楚动人,发髻高束,眼角两道紫影淡抹,忽然就生了一种小家碧玉的气质。
青色衣服的是柳无念,青色的自然是青城山的剑服,云纹高冠,白靴玉带,气质非凡。
“六子。”
新月张了张嘴,没法继续说下去。
六子微微抬了抬眼,有些疲倦地挥了挥手,伸手掀开一具尸体,从尸体下面除了自己的布袋,往自己肩膀上一搭,又撩起自己衣服的边角,细细地擦着手上的骨鞭。
“我在皇城里寻不见你人影。”
六子的停手,缓缓抬起骨鞭,看了几眼,淡淡地说。
“我,我去了青城山。”
新月解释了一句,有几分着急感觉在语气里孕育。
“当日,可是你伤了韩海阁的长老,又盗走了《百族异志》?”
六子接着问。
“是的。”
新月没有否认。
“你应该只欠我一个解释了。”
六子笑笑,虽然他心里早猜到了这一切,但是听到这些话从新月口里出来,难免还是有些难受。
“新月是我青城山的人,从小就被我们送入了宫闱。”
柳无念看了一眼新月,动了动眼神,示意接下来的话交给自己就好。
“所以,新月的始终是个郡主,不是当朝公主。”
六子恍若顿悟。
“我之前没有骗你!我的确是被皇帝哥哥送去国外,我回来也的确是为了寻找皇帝哥哥的。”
新月终于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态,在后面补了一句。
“所以你们青城山早就料到了这一切会发生,也早就准备好了庇护咸丰帝,借此取得咸丰帝的信任?”
六子点点头,恐怕早就新月回来之前,咸丰帝就被秘密送往了青城山庇护。因为必须保证咸丰帝的安全,所以天法省会才会派柳无念出来,其余的高手则在保护咸丰帝。而假咸丰被六子击败之后,真咸丰才出来。只是当初真咸丰帝出现,六子误认为了是青城山安排的人。
“青城山已经掌握了昆仑武当,现在朝廷也是瓮中之鳖,进一步可攫取天下,退一步可千秋万世。”
六子终于明白,在这一系列事件中,最大的受益者居然是在背后不动一兵一卒的青城山。
他们早料到天平天国在周瑜的率领下,大乱天下,而自己,则是青城山想要用的最关键的武器,让他们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获得胜利的武器。
而新月,则是青城山早就埋下的双重间谍,于皇宫,于周瑜手下,所以才可以占尽天时地利。
六子心里一痛,原来到头来,自己丢了兄弟,失了新月,一切只是一场梦。
“六子,你要走了么?”
柳无念知道六子已经想清楚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问了一句,居然是有几分不舍。
“天下自由容身之所。”
六子把骨鞭往身后一放,悠悠回答了一句,转身就走。
“可是皇上要见你一面,大破太平天国逆党,你是大功臣,加官进爵,飞黄腾达,都指日可待。”
“免了,我这种人只会脏了那种地方。还劳烦你带句话给皇上,这天下需要他操心的事儿还有很多,无须理会我。”
“六子!”
见六子走得果断,新月就要跳下去追,却被柳无念拉住了。
“有缘自会再见。”
“陆道压,你给我站住!一句再见你都不说,你就想走?”
新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柳无念,跳下宫墙,追了几步,大声吼道。
六子回头看了一眼新月,她的嘴唇不断地颤抖着,眼角泛着泪水,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一样。
“哦,对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六子好像想到了什么,抬了抬手,指了指新月,又指了指柳无念:“你俩什么关系?”
柳无念微微一笑,摸了摸自己腰间,摸出了一块龙凤玉佩,在空中晃了晃:“在去皇宫之前,她叫柳月儿,我们是兄妹,我是她哥哥。”
六子点了点头,脸色终于好看了几分。
“有缘再见吧!”
新月还想要追,柳无念却追了过来,拉住了她:“别追了,他不会有事儿的,你死了他都未必能死。我们快点会师傅那里吧,看师傅有没有办法把你体内的毒解了。接下来还有很多事儿要做,教会的人还在搜寻你......”
新月有些恨恨地看了一眼柳无念,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六子西出皇宫,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居然走入了深山之内。
难道自己要隐居了么?
想到这里,六子自嘲一般地笑笑,依靠在了一棵大树上。
结束了?
这一切好像都结束了。
一瞬间,六子忽然不知道要干什么,忽然人生就变得无聊了起来,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目标。
“沙沙。”
远处,一阵轻微的响声,六子一抬头,一个人影从浓厚的雾气中缓缓出现。
“父亲。”
六子不用多看,就知道来者是谁,只是那两个字叫得生涩。
尸王桀微笑着逐渐走近,居然坐在了六子旁边。
六子有些惊讶的一抬头,看向尸王桀的脸庞,有些妖异,没有丝毫温暖的感觉在里面。
当初他被尸王从断龙古寺带走,随手就被抛弃在了路边。
那么多年,都是他自己挣扎着活过来的。
这个所谓的父亲,没有扮演好父亲的角色,就连见面也只是匆匆而过。
所以六子对于他没有任何感觉。
何况六子是师傅带大的,六子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人,而不是尸。虽然那是小时候的幼稚想法,即便现在六子长大了,成熟了,也依旧是把自己当做一个人看待,用人的要求要求自己。
起码师傅让自己背过三字经,背过论语中庸大学,那些思想早就在六子的脑子里生根。
哪怕眼前的这个,不是人的父亲没有抚养过自己,但是自己对于长辈的起码的尊敬还是有的。
“我知道你很难受,我来陪陪你。”
尸王桀淡淡地说了一句。
六子张了张嘴巴,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他从没听过自己的父亲那句话说过这么多字。
“嗯,还好啊,几辈子都这么过来了。”
六子扯了扯身后的布包,往里面掏了几下,满脸尴尬地掏出一块被自己咬过一口的干粮,往尸王桀的面前递了一下,小声问:“我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父亲大人,也不知道父亲大人吃不吃这个......”
尸王桀脸色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六子,思绪顿时飞出去很远。
几千年前,他也曾是人子,也曾经历过子欲养而亲不待。只是六子这种方式,显得很奇怪。当然这也不怪他,人间那么多的伦理纲常,对六子来说,只是圈子,他自己拿起一个一个地圈子套在了自己的身上,却没法适应。
六子见父亲大人没有答应,以为他不吃,赶忙道歉了几句,又把那干粮塞回了布包之内。
“父亲大人,我真的是您的手臂造成的么?”
“其实我只是想要来问一句。”
沉默了片刻,二人忽然同时张口,然后二人对视一眼,居然都笑了起来。
......
天色很快就亮了起来,六子沉沉睡去。
这一次,桀难得陪了六子很久,虽然没有很温暖的感觉,但是六子却觉得很开心,也算是值得吧。
那天晚上,桀问了六子很多问题,六子都没有回答,但是桀知道了答案,这大概就是他们之间永远抹不去的一种联系吧。
“你觉得,这个世间人怎么样?”
“你觉得,人生是怎么样的?”
“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