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掌事一路领着六子,不曾停歇,穿过御膳房,到了御膳房后面的一座小亭。御膳房后面怎么会有一座小花园?六子是想不明白,但是六子知道,一般蹊跷的事儿,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咱,到了?”
六子知道苏掌事没怀好心,也就不和他客套了,直接自顾自的往那亭子里的石凳子上一坐,端起那还温热的茶盏,就喝了一口。
“哼,看得出你也是个聪明人,就不怕那茶里有毒?”
苏掌事冷冷一哼,伸手往自己腰间一摸,一把明晃晃的腰刀就落在了手上。
“我就是有些渴了。不过也不碍事,毒能毒死人,却毒不死鬼。”
六子哈哈一笑,放下茶盏,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嘿,果然有毒!只是再强的毒,顶多也就是让六子不舒服一会儿,并没有太大的副作用。
“你什么意思?”
苏掌事手里的大刀一横,在六子面前一晃,却迟迟不架上六子脖子。
六子早料到这苏掌事不是弱茬儿,单从他在宫门口一声吼就看得出,此人内劲浑厚,恐怕是以军入仕,这掌事一名,也就是挂着瞧瞧的罢了。
他真正的作用,应该是清除一些潜在祸患。
只是这苏掌事却低估了六子,本来他料想,就算那一盏毒茶要不了六子性命,那六子也撑不过自己三刀。
可是谁知到,他把六子带到这鬼地方,只有天知地知,他知己知,六子要动手,那也是方便的。
“还不动手?”
六子依旧坐得稳稳当当,面不改色,气若洪钟。
苏掌事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抬手就是一刀。
六子一坐如山峨,见苏掌事抬手动刀,只是不屑的一抬手,右手食指嘣地一弹!
“嗡!”
巨大的力撞在刀口上,那火花生生溅开,苏掌事手里的刀嗡嗡一颤,振得苏掌事小臂都麻了三分,再定睛一看,那千锻的侍卫刀居然卷了口!
莫非,眼前这人是铁打的怪物不成!
苏掌事自然不信邪,抬手又是一刀。
六子这回更加简单,双指轻松一夹那刀,翻手就给他折断,飞作两截,弹落到了六子的脚边!
苏掌事倒是看过不少江湖人士,能胸口碎大石,能上刀山,下火海,不过他一直觉得那都是些骗人的把戏,不料今儿个还撞了个能主!
“可是还有后手?”
六子伸手又端起了那毒茶,咕噜咕噜一口喝得干净,随后随意的一舔自己嘴唇:“毒放多了,茶浓了些。”
谁知那苏掌事居然二话不说,当即就给六子跪下了,涕泪俱下,当即就嚎哭了起来:“上仙饶命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上仙,还请上仙责罚!”
六子一愣,不想这家伙翻脸居然如此之快,刚要做声,却不料那苏掌事闪电般动手,袖口一抖,却是一把寸许的短匕抖落在手中,翻手朝着六子的腰间捅去!这要说人身最柔软的地方在那,那非腰眼不可,如果这一招还不中,恐怕那苏掌事也就能瞑目了。
六子顿时大怒,错身一闪,一手刀毫不留情地斩向那苏掌事的脖颈,咔嚓一声过后,那人的脖子便软趴趴的了。
此等奸诈小人,留不得!
那一匕首,自然伤不及六子皮肉的,只是给六子的衣裳新添了个窟窿,让六子觉得颇为恼火。
解决了那掌事,六子也无心埋他尸骨了,举起另外一杯毒茶,往他面门一道,教他面容俱毁,这才解气,翻身出了御膳房,奔着自己的房间去了。
回房事,张大田已经醒来了,刚要拿着法令要走,却被六子撞了正着。
先前拿的黄纸法令,只是入宫的票据,这入了宫,还会发放腰牌法令,寻常人是木质,有些人是铜质,分发给六子的,是银质的。最高级的就是金质的了。拿着这个银质腰牌,在天法盛会上也能争到一席之地,至少能在圣上面前露个脸。
这张大田寻思着,六子的手法他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生怕六子在圣上面前抢了他的风头。所以他入房便是假寐,等待六子出去,立马就开始收拾东西,又打听好了天坛的去路,准备要走。
“你这是?”
六子一挑眉,不多言语。
“我,刚准备去找你呢!这不午时将近,四下里又寻不见小兄弟你,我着急啊!”
张大田憨厚的笑着,又摆出一脸着急的姿态,却有些拙劣,叫人发笑。
“也行,现在我回来了,我们不妨启程去天坛吧。”
六子提起自己的行李,转身就走。
张大田不曾想六子居然如此豁达,这样相比之下,倒显得自己卑鄙了。只得无奈的苦笑一下,抬腿跟上去。
有提前到的想法的,不仅仅只有张大田,等二人一路到天坛候场,天坛下面早已是人头济济了。
张大田这回倒是身先士卒,拿着那银法令四处找着自己的座位,很快就在天坛第二层找到了自己和六子的桌子。
银色法令的待遇的确是高些,至少配送一张矮桌,比起那种木质法令的人,只有个蒲团挨挨靠靠坐在一起要好多了。
“师傅您坐!”
张大田讪笑着,把桌子后面那个蒲团让给了六子,自己盘腿坐在了一边。
六子淡淡一笑,不作应答,只是坐上了自己的位置,开始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天坛逐渐人满,皇鼓作响,阵阵号角揭天遍起,而天坛最上头的七个位置,却迟迟未到人。
那是金色法令的重要人物的位置。
“大相国寺,圆灯大师到~”
随着一个一声宦官的报答,锣鼓声忽然就燥了起来。
大相国寺历朝历代都是“皇室专属”,始建与元朝年间,大清也出自修葺过,但是此番天法盛会的举办,就说明了清朝皇室不在信任任用大相国寺。只是大相国寺的威名,还是没有消散在混乱的烟尘之中。
六子终于悠悠睁开了眼睛,往天坛下一瞟,一个养得肥硕的老和尚端着袈裟,一步一步地走了上来。
六子轻轻一哼,不以为意。
数十年前,他曾经去过大相国寺一次,结果可想而知,甚是不受待见,那时候,这圆灯大师还只是个小徒,今日居然能爬上这大相国寺主持之位,想必还是有些手段的。
那圆灯大师走走停停,仿佛是在受众生顶礼膜拜一般,忽然一扭头,却瞧见了六子,脸上仪态顿时变了几番。
六子的面容,他是认识的。那时候,六子还指点过他几番。纵使岁月如云烟漫过,那位当初的人生初导之师,他却刻印在了心上。他这番一瞟,心里一惊,又多看了几眼,觉得眼熟无比,但仔细过念一想,便觉得不可能。这几十年都过去了,自己都成了行将就木的老者,那人怎可能还活在世上?
可能只是巧合吧!阿弥陀佛!
圆灯大师心里默念了几番经文,定定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不再回头。
“青城山,无念道长到~~”
“柳无念?”
六子一挑眉,弄了半天,今天来的都是熟人啊!
这个柳无念,六子倒是熟悉多了,毕竟青城山不会像昆仑那样越过越**,柳无念是个俗家弟子,今年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正青春年华,模样还是一本正经,玉树凌风。若要说起这六子和柳无念认识的过程,那还是个趣事儿。
柳无念在青城山,也算是个名人,功力道行不说,那可是一等一的吓人。关键是,柳无念这个人还偏偏不喜欢清修,就喜欢四处溜达。有一次柳无念“漫步”山林之间,觉得一阵邪气大胜,却看见两只尸在互斗,这家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居然爬上一棵树,就开始看了起来。
当然不用说,这两尸,其中一个就是六子。
偏偏那两尸斗完之后,柳无念自然也看出了六子是正派中人,二话不说,也不计较六子的尸身,拉着六子就要去喝酒。
六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柳无念灌了一通,而柳无念自己却滴酒未沾。
灌到了傍晚,柳无念终于服了,说了一句,看来你是真灌不醉!
六子觉得自己性情已经足够奇怪的了,没想到还遇到了个更奇怪的,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成了“忘年之交”。
“小六!”
柳无念本来持着青城山的名头,一步一步正经儿八百的走着,谁知到居然扭头就看到了六子,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柳无念直接就跳了起来,一脚踹开挡在面前的倒霉孩子,飞奔过去,转而一脚蹬就在了六子面前的桌子上。
“你丫要来玩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家师让我来参加这么无聊的东西,我路上郁闷了一路,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哎呀呀,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跟你说啊,我这一路上~”
“打住!”
六子一挥手,立马把危险扼杀在了萌芽状态。柳无念有个特点,平时看他闷声不出气,只要开腔,那就是受不住的,那唠叨起来,正常人都受不了。如果六子没料错,这路上三天发生的事儿,不分巨细,柳无念能给你拆成三个折子,轮流讲上一个月不停歇。
“快回去,别在这里瞎胡闹,被传出去了,你师父非得剥了你的皮不可!”
六子有模有样的吓唬道。
谁知那柳无念嘿嘿一笑:“这不是有你在么!我师父大人,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一听这句话,张大田就懵了。
自己究竟是遇到了一个什么妖孽?柳无念他是知道的,号称青城鬼才,虽然人家是正道出生,可是也是个俗家弟子,那也算的上半个捉妖师,在捉妖师这一行里头,柳无念可是板板扎扎的正面教材。
这叫陆道压的小兄弟,认识柳无念也就算了,可是,居然连柳无念的师傅也要给他三分面子!
他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