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月瑾是客人,秦楼安身为主人本不该与客人动手,可作为主人,亦应当让客人尽兴才是。
月瑾兴致盎然执意要比试,盛情难却之下,秦楼安与她约定好,二人就在这流光院墙头上比试拳脚。谁先受不住掉下去,就算谁输。
对于这样的比试方法月瑾还是头一次尝试,觉得甚是新鲜。爽快应下后便将长鞭别在了腰里,赤手空拳严阵以待。
“准备好了吗,月瑾公主?”
秦楼安甚是闲适的站在墙头,看着甚是警惕的月瑾,其实她能看得出来她的下盘甚是不稳,只怕现在只是站着,她双腿就有些微微发抖。
但是气势上,她倒是没给她输半点。
“准备好了。不过看你这一身装扮,只怕是不宜动武。所以我让你先出手,尽管放马过来吧。”
现在月瑾已知被她识破身份,也干脆不压着嗓子刻意扮作男声。秦楼安听来,她的声音与她本人一样,明艳活泼,干净清脆。
看来在东景诡谲莫测的深宫之中,月玦将他唯一的妹妹保护的极好。那些肮脏的腥臭的污秽与罪恶,丝毫未曾侵染月瑾这朵艳丽的娇花。
秦楼安看了眼自己一身长裙,确实不方动武。
不过要与月瑾点到为止,还是足够的。
听她刚才大方的让她先下手为强,秦楼安心里笑了笑,分明是她不知道如何动手,又恐先出手被她找到破绽,所以才让她主动出手。
“那好,那我可要动手了。”
秦楼安提醒她一句后便率先出手,可她一出手就发现事情与她预想的有些不一样。
适才她感觉月瑾下盘甚是不稳,为了陪她玩个尽兴,便刻意不去攻她下盘陪她多玩一会。
可月瑾突然扫上来的一个强劲横踢,让她看清了月瑾与她哥哥是一样的狡诈。适才她竟然是故意装作下盘不稳,好让她放松警惕。
秦楼安及时收势躲避,后退了几步站稳。
见月瑾带着笑意的眼睛简直与月觉一般一样,闪烁着小狐狸一般狡黠的光芒,果然是亲兄妹。
“好!”屋里虞世南忍不住攥拳,叫了声好。
“别得意的太早。”一盆冷水浇在虞世南头上。
月玦目光平举,脸上笑容依旧云淡风轻,像是不觉得秦楼安会落得下风一样。
虞世南见适才月瑾这一招踢的漂亮,一时激动竟把月玦还在一旁的事给忘了。听太子轻飘飘地说让他不要得意的太早,虞世南悻悻摸了摸鼻子。
适才这一击,让她试了试月瑾功夫底子的深浅,虽然她的下盘比她预想的要稳健,但却未曾强过她。可月瑾的反应速度与灵敏的心思倒是不容低视,秦楼安再次出手时,就谨慎了许多。
见二人已在墙头上打起来,月玦出了房门立在檐下观看。二人身姿皆是轻盈,身肢舒展跳跃间如两只共舞的仙鹤,飘飘欲举,若要振翅欲飞。
虞世南也跟出来,发现他原先的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那二人与其说是比武,倒更像是在一起跳舞,且二人之间的配合极其契合绝妙,像是早已排演过百八十遍一样,可二人分明才刚认识啊。
檐下二人看的赏心悦目,墙上二人打的不可开交,且她们自认她们是正了八经的比武。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秦楼安与月瑾皆不想输,都在想着如何逼对方自己跳下去,然后认输。
一时打的尽兴,秦楼安晃眼间突然看到檐下站着的月玦,猛然想起,现在她的对手可是他妹妹。
她要是让月瑾输了,岂不是会让她不开心?
月玦看到秦楼安有意无意的往他这边看,明显已经分心,抿在唇角的笑隐匿不见,目光里多了几分担忧。
点到为止的比试,又何须考虑这么多呢?
月瑾察觉到秦楼安心思飘忽,不像刚才那般聚精会神。她没有趁机猛攻,停下来说道:“你是怎么了?和我比试还三心二意,莫非瞧不起我?”
秦楼安闻言微愣,未几又觉被人一语点透。
因为月玦的缘故,她便对月瑾处处留手,这在她自己看来是怕月瑾输了不开心。可月瑾真正想要的开心,是公平痛快地与她比试一场。她暗中放水的行径,倒确实是对月瑾的不尊重。
“好,既如此,那我就陪你好好比一场。”
“尽管出手好了。”
见墙上二人又开始认真的比试起来,月玦甚是欣慰的一笑。一旁虞世南一直盯着月瑾,面上的神情比他自己与人对打还要紧张。
月瑾公主,分明已经落下风了啊。
“世南,放轻松,瑾儿不会有事的。”
闻言,虞世南看向月玦,现在他只觉太子唇角的笑甚是得意。
这就奇怪了,太子和暻姳公主八字还没一撇,怎么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月瑾可是他同父同母的亲生妹妹啊。
正想着,虞世南听月瑾一声惊呼,看去时只见她人站在墙上直直往后倒。
他心里大叫一声不好,百步穿杨冲上前去,可他还未接到月瑾,月瑾倾倒的身子便骤然停住。
惊魂未定的月瑾平息了一口气,下一瞬她就被扯住她腰间衣带的秦楼安一把拽回到怀里,重新站稳的墙上。
望着那双温柔又带着些许愧意的凤眸,月瑾抿了抿唇,开口说道:“我技不如人,是我输了。”
见月瑾还甚是江湖作派的一抱拳,秦楼安忍不住笑了笑,“你没事就好。不过,这下月瑾公主比试的可尽兴了?”
月瑾也笑了笑:“酣畅淋漓,十分尽兴!我这几招三脚猫的功夫,比起你来简直就是花架子。”
月瑾又看向墙下一脸担忧的虞世南:“回去后,你可得继续教我,教我更厉害的!”
虞世南嗯了声点了点头:“公主,墙头上危险,咱们咱们还是先下来再说话吧。”
“接着我!”
还不待秦楼安反应过来,她便见月瑾已跳下墙,正扑在了虞世南怀里。
她双臂正环着虞世南的脖颈,当着她与月玦的面,就凑上去就亲了虞世南一下。
“公主的胡子好扎人啊。”
虞世南摸着被亲的通红的脸,看着怀中已许久不见的人,嘴上打趣心里却甜蜜如饴。自他上次来西风,回去后果如太子所说,月瑾已不在虞家庄。
“怎么,我这个样子难道不豪犷吗?”
月瑾摸着络腮胡站的笔直,虞世南笑了笑,将她揽在怀里笑道:“豪犷,公主豪犷极了。”
秦楼安站在墙上,看着墙下二人你侬我侬,目瞪口呆。不是说东景国风保守吗,到了月瑾公主与虞世南这里,倒与她听说的不太一样。
不过,她竟甚是羡慕是怎么回事?
“公主也跳下来吧,我来接着公主。”
她震惊地看着月瑾与虞世南卿卿我我的抱在一起,未曾注意到月玦不知什么时候已走过来。现在他正笑着向她举起双手,还拍了拍示意她跳下去。
秦楼安见此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过见虞世南与月瑾一副反过来论到他们看好戏的架势,秦楼安收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月玦。
这点高度对她来说,不过是轻轻一跃的事,可是见月觉满怀期待的等着她投怀送抱,她又不忍心不满足他。
罢了,秦楼安跳下,正中他怀。
月玦也像模像样的搂着她的腰,当她是娇软无力的弱美人一样。听到月瑾噗嗤一声忍不住笑,秦楼安面颊一热:“好了,你还不快放开我?”
“嗯?”月玦皱眉看向她,“可是公主还不曾像瑾儿对世南一样,还未曾亲我。”
“什么?”
秦楼安盯着眼前狡黠笑着的人,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你可别蹬鼻子上脸,莫要得寸进尺。”
月玦知道她是脸皮薄,虽然被她推开,也未曾得到香吻,然也未再难为她。只笑了笑,看向一旁数月未见的月瑾。
对上月玦看过来的目光,月瑾脸上揶揄的笑意收起来。看见这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面对这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一股酸意,猛然涌上鼻尖。
“皇兄”
月瑾一下扑到月玦怀里,紧紧抱着他,那股从小便让她安心的雪莲香钻进鼻中,心里酸楚之意翻江倒海,让她控制不住哭出来。
与皇兄久别重逢,她分明是高兴的。
月玦轻轻抚着月瑾的背,低敛着眉眼看着怀中人,也不劝慰她,任由她身肩忍不住耸动的哭。
他这个妹妹,从来就不轻易哭,可一哭又不能哄,越哄越哭,甚是奇怪。
秦楼安站在一旁看着二人紧紧相拥,月玦看月瑾的目光如云烟一样温柔,只是又与看她时的温柔不一样。
他对月瑾的温柔里,满满的,纯粹的,全是他身为兄长,对骨肉至亲之妹的呵护与疼爱。
“皇兄,当初你竟骗我还给我下迷药”
哭过一阵后,月瑾带着浓浓的哭腔开始抱怨当初将她迷晕的事。秦楼安不知道真相,但听到下迷药,不禁有些责怪的看向月玦。
接收到秦楼安投过来的目光,月玦说道:“瑾儿,我也是迫不得已,那都是世南出的主意。”
月瑾与虞世南俱是一惊,月瑾从月玦怀中抬起头来看向他,一旁虞世南紧皱了眉头也看向他。
只有秦楼安甚是不屑的在心底轻哼一声,虽然她对虞世南不了解,但月玦她还能不了解吗?
不管当初因为什么给月瑾下迷药,这主意一定是月玦想出来的,他现在竟然还当众甩锅。
但见他向她递了个莫要戳穿的眼神,秦楼安睨他一眼。难道她不戳穿,虞世南就不会反驳吗?
可她没想到,虞世南还真就把这个锅接下了。
“确确实是我的主意,这也是为公主好。”
月瑾有点不敢相信,目光在月玦与虞世南之间流连不定。不过最后她也未再计较这件事,毕竟现在她又可以和皇兄在一起了。
“皇兄,这么久不见,我好想你啊。”
“撒谎。”月玦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既然想我,来洛城之后为何不立马来寻我?还扮作这副模样在城中游逛,哪里是想我?”
“我是真的想皇兄你了,我在洛城游逛,还不是因为我不知道暻姳公主的府邸在哪里?”
秦楼安听月瑾这话说的有些心虚,她应是真的心虚。想要知道她的府邸在哪里,只要随便找个人一问便知,哪里需要在城中游逛。
不过她说想月玦倒是真真切切的,自小相依为命一同长大,骤然分开数月,哪有不想的道理。
许是月瑾太过活泼贪玩,才在城中玩了几天。
秦楼安都能听出月瑾话里心虚,月玦又如何听不出。不过他也未曾介意,扯了扯她粘在脸上的胡子,“你这副样子可真是难看,还快去换下来?”
月瑾疼得哎呦一声,“我难看又有什么关系,皇兄好看就行了。不过看皇兄比之分别时胖了白,也更俊俏了,看来公主将你养的不错嘛!”
月玦闻言一怔,未几笑着看向秦楼安。
什么叫白了胖了,还是她养的不错,秦楼安心里想道:难道月玦是她养的猪不成?
不过,她也不能一直让人家在这里站着啊。
“月瑾公主从东景一路奔波而来,想来定也累了。且现在月瑾公主这身打扮也实在有些不雅,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先换我的衣服。”
月瑾闻言看向月玦,见他点头,又对秦楼安说道:“叫我月瑾就好了,既是公主的衣服,我当然不会嫌弃。只是我还有行李放在秦香楼里,我还是先去把行李拿回来。”
“交给我吧。”虞世南上前说道,“我去给公主拿,不知公主所住的是哪间房?”
行李中有她极为珍视之物,虞世南去取她也放心。月瑾将自己所住的房间与藏行李的地点告诉虞世南后,他便快速出了门。
“月月瑾。”单叫她的名字,秦楼安还有些不自在,“既然行李的事交待好了,那便先到我院中沐浴一番换身衣服吧,我带你去。”
月瑾闻言看向秦楼安,虽然这是她第一次见她,但她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亲切。
或许是因为在皇兄画中见得太多的缘故,总之她对这位西风的公主,还甚为喜欢。
“好。”
月瑾主动上来挽了她的胳膊,这让秦楼安一怔,不过转瞬,她也主动挽着她。
二人相视一笑,便朝凤栖院走去,将月玦毫不留情的撇在原地。
“这”月玦看着二人有说有笑挽臂走远,无奈摇头笑了笑,“人生若如此,夫复又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