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元老,年纪很大的冯道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闭上了双眼,抬起右手掐算起来。
李从珂急道:“这次如若成功,朕重重有赏!”
不待臣子们应答,李从珂再急道:“凡是有功之军镇,免三年租税!”
朝堂上一员大臣出列,此人容貌俊美,英武非凡,正是赵延寿,奏道:“臣保举卢龙节度使赵德钧。卢龙军坐镇幽州,兵强马壮,又离太原很近,几日便可到达增援。”
赵延寿本姓刘,在一场战争中被赵德钧俘获,收为养子。赵延寿从小就聪明,在养父赵德钧的支持下,迎娶了皇室公主成了驸马,逐渐走上帝国高位。到现在,已经成了帝国的枢密使,同平章事,成了帝国第三人,位高权重的右相。
从唐朝后期开始,直到宋朝,枢密使一直是掌握军权的人,大多数情况下权力比宰相都大。他和赵德钧互为表里,俨然成为了帝国一直极具竞争力的政治力量,有些时候甚至隐隐压过李从珂一头。
赵延寿言罢,又有一大臣出列,奏道:“臣保举彰圣军……”
“臣保举耀州军镇……”
到了分桃子的时候,各地节度使在朝堂上的代言人,纷纷出言举荐。
如果是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所有人都想精忠报国呢。
最后冯道说道:“陛下还需御驾亲征,方能坐镇大局。”
到底是当了好几朝的大臣,不免提醒李从珂一句。各地节度使都是骄横跋扈惯了的人,如果没有一个强势人物坐镇,他们势必各自为政,乱做一团。
李从珂曾经是一员猛将,具备御驾亲征的实力。不像后来那些深宫里长大的废物,一听说打仗就腿软。
说起御驾亲征,李从珂稍稍平静了一些。
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或许只有上了战场,才能让他们稍稍平静下来。
说干就干,李从珂一面传令各地军镇即刻出兵,自己也在洛阳城中点兵备马,准备出征。
历史在这一刻,依然保持了其强大的惯性,并没有出现什么偏差。
经过朝堂讨论后决定,调彰圣都指挥使符彦饶领兵两万前往河阳(今河南省焦作市)布防,命天雄军节度使范延光领兵两万前往榆次听命,命卢龙节度使赵德钧领兵两万从代州(今山西省忻州市雁门关附近)南下,调耀州防御使领兵两万出慈州(今山西省临汾市吉县)北上,李从珂亲率三万兵马从洛阳经潞州北上。
此番安排,从四面将太原团团围住,四路兵马在太原汇聚之后,兵力将远远超过石敬瑭和契丹人的兵马。到时候援军与张敬达的兵马里应外合,彻底歼灭叛军和外敌。
所有人都把石敬瑭和耶律德光看作了到口的肥肉,认为此战必胜。
大家所想的,不过是怎么样才能舒舒服服地吃下这块肉,以及吃到更多的肉。
中原的皇帝御驾亲征,往往只是走个过场,远不如游牧民族那样潇洒,说走就走。
等李从珂的依仗队伍浩浩荡荡地从洛阳出发,抵达河阳(河南省焦作市)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之后。
好在五代时期武德充沛,乱归乱,各地军镇的军事素质没有丢下。
李从珂抵达河阳的时候,各路人马全都就位。就连路途最远的赵德钧,也率军从雁门关南下,将契丹人南下的路重新走了一遍,一路抵达太原城北,就地安营扎寨。
就这样,围着太原城扎了三堆营寨,西北面是被围困的唐军张敬达,南面是耶律德光,而赵德钧驻扎在太原城的东北面。
三路人马就像旅行团一样,在太原城周围各自驻扎,相安无事。没有挑战,也没有战斗,仿佛大家不是敌人似的。
表面的平静,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没有战斗的斗争,比战斗还要激烈。
在契丹人的营帐中,便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
石敬瑭称帝了!
如果之前石敬瑭造反,还有和解和招安的可能,那么现在,石敬瑭和李从珂便彻底决裂,不死不休。
准确地说,不是石敬瑭称帝,而是耶律德光册立石敬瑭当了皇帝。
这一天,石敬瑭在耶律德光的主持下,走完了全套登基典礼,建国号为晋,年号为天福。
可登基的事实在是太仓促,准备工作很不完善。别的不说,连天子依仗都没准备全。
耶律德光见状,感觉有点寒酸,于是把自己的衣冠赠送给了石敬瑭,助他登基称帝。
而石敬瑭也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在正式场合下,确定了自己和耶律德光的父子关系。从此以后,儿皇帝的名声,算是彻底地坐实了。
除了桑维翰之外,石敬瑭手下的文武大多都觉得忿忿不平。
这一次留守太原城中的,不只是刘知远,就连石敬瑭的儿子石重贵,也借口留在城中,不愿意去见证这屈辱的一刻。
石敬瑭面色严肃,从始至终都看不出喜怒之色。
……
苇泽县衙,现在威塞军的前敌总指挥部,场面十分轻松活跃。
“石敬瑭已经称帝了,接下来局势会如何发展?”赵玗问道,又一次地考察参谋部的推演能力。
“石敬瑭谋算颇深,大家可能对他有点低估了。自从石敬瑭起兵以来,看似他没有任何动作,其实一直在等机会。”有参谋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什么机会?”
“唐军内乱的机会。唐军看似兵马占有,猛将如云,实则各怀鬼胎,各自为政。如果石敬瑭主动出击,唐军或许还能拧成一股绳。但是石敬瑭按兵不动,唐军反倒会自乱阵脚。”
赵玗点了点头,说道:“那契丹人会如何行动?”
那参谋继续分析道:“契丹人应该会继续围困晋安寨,围点打援,逐渐消灭唐军的实力。”
对于参谋部的价值,赵玗很满意,说道:“这几天参谋部分析一下可能出现的情况,并拟定作战方案。”
室昉拱手道:“得令。”
这些观点其实都是平日里参谋们讨论出来的结果,有些观点直接来自于室昉。而今天室昉并没有发言,把表现的机会给了参谋们。
他不贪功,乃是因为贪了更大的功。组织好参谋部,显然比提出一两个闪光的点子功劳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