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妇人的架势,真应了一句老话,叫“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赵玗知道,妇人的遭遇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便干脆坐了下来,说道:“你把事情的经过,前因后果详详细细地说出来,我们给你出出主意。”
妇人现在也知道了赵玗和耶律阮的身份,心里多少有了依靠。
被人玷污这种事,原本是难以启齿的羞事,但妇人已经一心求死,只求能够让仇人受到报应,也顾不得自己的脸面。
正在这时,门外一阵脚步声,屋门响起,一个人走了进来。
耶律阮大怒,刚才吩咐了随从要看好大门,怎么还放了人进来。
一看清进来的人,耶律阮便哑了火。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小姨,耶律质古。
原来耶律质古从述律平那里回来,萨满却告诉他赵玗跟耶律阮一起出来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正要出门去寻找赵玗,正巧碰到了耶律阮派回去传话的随从,便跟着耶律阮的随从,一路寻了过来。
赵玗见耶律质古跟来,满心欢喜,顺手取了一个凳子,放在自己的身边。
高腿的凳子,最早是胡人发明的。
北方草原到了春夏季节,冻土消融,地上泥泞不堪,矮凳子坐着不舒服,于是便发明了高腿的凳子。
比起匈奴人没有凳子,坐的时候是把马鞍子卸下来,坐在马鞍上。
契丹人的高凳子一坐,生活水平嘚儿一下子,就上去了。
不管别人怎么样,反正赵玗坐这种凳子,反倒是比在中原地区的家具更舒服,也跟适应。
耶律质古却没有坐下,而是去了屋子后面,抱起来一个小孩子。
约莫两岁的小孩子,正是线人夫妻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经睡醒,现在正畏畏缩缩地靠在墙角,紧张地看着一屋子的人。
小孩子见耶律质古来抱自己,也不知道反抗,全程木然地任由摆布。
耶律质古抱着小孩子坐到了赵玗的身边,小孩子便张开双臂,想要去母亲的怀抱。
耶律质古示意让妇人继续说话,自己替她照顾孩子。
好在耶律质古的怀抱也很温暖,妇人拍了拍孩子的后背和胳膊,小孩子慢慢地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玩弄着耶律质古身上的配饰,一串狼牙串子。
那妇人虽不知道耶律质古的身份,但从华贵的衣着,和几个客人座位的顺序就能看出,她的身份绝对不低。因为贵如皇子的耶律阮,都要坐在耶律质古的下首。
看到这样的人都在帮自己照看孩子,妇人心中一阵温暖,说起话来便再无顾忌。
只听那妇人娓娓道来。
夫君不在家的时候,她就去城中的庙宇中祈福。
为了避嫌,免得被人说闲话,还专门找了一处尼姑庙。一来二去地,就跟着尼姑庙里的师傅们混熟了。
哪知道,这尼姑庙根本就是个假庙,里面就是个**。
说到这里的时候,耶律阮和耶律质古全都惊得张大了嘴巴,反倒是赵玗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汉人刚到契丹的时候,不愿意跟着契丹人信萨满教,便把汉人中流传的佛教也带了过来。
一开始,佛教只是在汉人中间流传,逐渐地契丹人也有人开始信奉佛教。
因为佛教描绘的未来,更加地美好。
萨满教其实是一种多神教,带有远古时期巫术的色彩,讲究万事皆有神灵。
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契丹人社会生产力的提高和民众认知的增长,萨满教的说法越来越多地被质疑。
于是乎,佛教的轮回说便有了市场。
信佛教的人越来越多,佛寺也越来越多。
佛寺多了,和尚便不够用,于是乎许多在庙里待了没几天的人,连佛经都没念一本的假和尚,便出来招摇撞骗,占了庙宇。
恰好这妇人去的那个尼姑庙,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庙里的尼姑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全指望那点香火钱供自己挥霍。
直到有一天,富贵人家也来庙里烧香,看见俊俏的尼姑便调戏几句。
那尼姑本就是个假尼姑,在庙里待了这么久,早就旱得不行,一调戏便打蛇随棍上,跟香客厮混在一起。
庙里的主持见了非但不阻止,反而给富贵人家安排场所,活生生地寺庙给弄成了个妓院。
逐渐地,尼姑庙也就成了富贵人家的娱乐所。
再慢慢地,几个尼姑耍腻了,他们便开始物色良家女子。
或诱拐,或威逼,可是糟蹋了不少良家妇女。
但一来他们行事隐秘,二来时候给了不少补偿,一时之间并没有暴露。
可是线人的妻子,从小家境殷实,读过一些诗书礼仪,二十四孝女戒学过不少,一时之间悲愤难以,才会以死证清白。
不必说,这妇人一定是在某一次祈福的时候,被某个富贵子弟看中了,然后给强来了这么一次。
不得不说,那富贵子弟的口味倒挺别致的。
妇人一股脑说完,心情反倒是平复了下来,轻轻地接过自己的孩子,抱在怀中安抚。
孩子回到母亲的怀抱中,立马活泼起来,挥舞着小手跟母亲玩闹着。
故事讲完了,大家都看着赵玗,等着他出主意。
赵玗的智计百出,在坐的人都见识过。
只要有赵玗在,别人都懒得动脑筋了,只要听他的安排便行。
赵玗倒觉得报仇是其次,首先要安抚好妇人。
“死很容易,活着更难。你只想着自己一死了之,可曾想过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丈夫?你一死了之,你丈夫再去替你报仇,然后再被官府抓了砍头,可你的孩子却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你又于心何忍?”
一说到孩子,妇人的目光也柔和起来。却一句话都不说,不说赞同也不说反驳,显然已经被说动了一些。
赵玗继续说道:“你被人侮辱,是那恶人的错,又不是你的错。难道不应该想办法让那恶人受到惩罚吗?你又何必只苦了自己呢?”
妇人在契丹国生活了几年,思想渐次开放了些。
一开始觅死觅活的,是过不了封建礼教的坎儿。
赵玗这么一分析,好像也很有道理。
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着谁想死啊。
那妇人心思活了起来,问道:“那要怎样,才能惩罚了那恶人,不折了我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