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红线言道: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不过是家传的技艺罢了,姑娘还是先坐下来,喝着茶慢慢挑。
我拿起丝线一入手,便已察觉出和平日用的不同来,用手一捻,原来却可以分出很多股来。
聂红线笑道:看来姑娘也是此道中人,想必是绣艺了得,上手就能看出其中门道来的人不多。
这里的丝线都是我家传的手艺,很多技艺精湛的绣娘都非我家绣线不用,正聊得投机的时候,募地传来叫嚣声。
红线脸色一变道:遇到些麻烦,姑娘还是改日再过来,我让人送您,说着喊道,小五送这位姑娘从后门出去,说着起身疾步离开。
我和来娣对视一眼,那个被唤做小五的丫头,看着也就十一二左右,脸色有些紧张地对我道:我送姑娘离开。
我站起身来,来娣也随着我拿起东西,随着小五往外走去,来到门口处,吵闹声越发大了起来,还有东西摔倒的声音。
我回头看了来娣一眼,叫住小五问道:是谁在闹事,没有王法吗?
小五嗫嘘着:道姑娘还是快走吧,您要是被冲撞着可怎么。
来娣冲着小五道:,你说出来听听,没准我们姑娘能帮你。
小五眼睛一亮道:是真的吗,您能帮我们姑娘,那小五给您磕头,求您救救我们姑娘。
来娣一把扶起来道:真是糊涂,还不快说,小五抹了一把眼泪。
才对我说道:,姑娘的爹去得早,娘亲身子又不好,妹子还小,东家就去衙门立了女户,要招赘婿入门。
本也没什么,族里也是点过头的,可是自从今年开春,姑娘弄出这晕染法来,他的叔叔就变了脸色。
跟族里说:说是凭什么大好的家业,就便宜了别人,想把姑娘嫁到外面去。
因姑娘不从,就使了计,找了街上的无赖栽赃给我们姑娘,硬说是铺子里的绣线褪色,污了他家祖传的金丝缎。
硬要我们姑娘陪她一万两银子,没银子也可以,他吃点亏娶了我们姑娘就是。
我们东家哪来的一万两银子给他,所以就一日两三回地来闹。我听了不由气上心头,又是个没廉耻的。
我问道:那无赖是什么来头?
小五说道:就是个街边混混,这条街上的人叫他王孩儿,整日喝酒赌钱,没个正经营生,街上的人都怕他。
来娣问道:怎么不告到衙门去。
小五道:怎么没去叫过,等着衙门的人来了,他们就跑的没影了,看衙门的人走了,他们再来闹,一日两三回地闹,衙门的人又不能守在铺子里。
来娣喊声姑娘:我看着来娣怒气迸发的样子,终于多了丝烟火气,终于像这个年纪的女子了。
喜怒由心才是常态,来娣因自身遭遇,对那些欺凌妇孺,侵占家产的人,打心眼的痛恨,在这点上,我们是一致的。
我转身往回走,这时铺子里已是一片狼藉,有些货架已经推到在地,铺子门口站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在指指点点的。
闹事的有三个人,当中一人,面目神情鄙陋,言语油滑,支着腿坐在柜台上,满嘴叫嚣着,手里挥着手里一块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绸缎。
污言秽语地谩骂着:这可是老子从祖宗手里传下来的,给老子娶媳妇的聘礼,赔不出银子来,陪人可以吧?
你既不愿,不是还有个妹子吗?老子吃些亏收了也成。
聂红线气得浑身哆嗦,骂道:你做梦,旁边的混混也跟着起哄,老大我看你就发发善心,这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你就都收了去,权当日行一善,岂不更好,说着几人猖狂怪笑起来。
聂红线气得欲打上前去,被旁边的几人拦住,我回头对来娣道:手头有点分寸,来娣早就忍不下去了,一个箭步窜出去,抬脚将那叫王孩儿的从那柜台上扫了下去。
那王孩儿没反应过来时,又几脚下去,那王孩儿张嘴大骂:臭娘们你打我,只见来娣俯下身去,拽起他一只胳膊将他反压再带地上,一个巧劲,卸下他一只胳膊来。
旁边的俩个混混欲上去帮忙,来娣起身一脚一个,将他们踢飞出去。
然后抓起散落在地上的丝线,将那王孩儿双手背后困住,捡起那块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布将其嘴堵上。
说来话长,其实也就一瞬间的事,又奔向另外两人,如法炮制,看得众人是目瞪口呆。
然后躬身对我行礼,我点头看向聂红线道:聂姐姐先歇口气,小妹今日就越俎代包替姐姐出口气如何。
聂红线感激涕零地拉着我的手,说道:妹妹仗义出手,姐姐铭感五内,妹妹做主就是。
我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打断她,回头对来娣道:先问出缘由来,来娣点头走向王孩儿,什么时候愿意说出指使你的人来,点个头就可以,王孩儿惊恐地伏在地上挣扎着。
来娣说道:别怕,这只手废了,还有那只手,两只手都废了,还有两条腿,废了你所有的胳膊腿,你若是能撑住,我敬你是个爷们,就放过你。
说着来娣指着另外两个人道:你们别急且先看着。
说着低下身来,只见她两只手,在王孩儿身上捏捏点点,然后用力一扭,那王孩儿瞬间面如金纸,豆大的汗珠眼见着从额头上流了下来,因嘴被堵着,喉咙里发出闷沉的气喘出声来,身体扭曲成难以想象的样子来,可见是痛苦至极。
来娣问道:怎么样,我只用了五分力气,你说是不说,那王孩儿又是摇头又是点头。
来娣说道:那就怪不得我了,又一使力,只见王孩儿身体猛地扭曲起来,双眼泛白,似乎痛到崩溃起来,猛的点起头来。
来娣问他:可是要说实话了,那王孩儿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对聂红线道:找个人把口供录下来,让他签字画押,门口再找几个相熟的作个证,聂红线忙不迭地点头。
我抬头看见汤四和招娣走了进来,两人到我跟前躬身行礼。
汤四对我道:姑娘先回去,阿婆瞧不见姑娘,正担心着呢!我留在这里善后,回头瞪了来娣一眼,虎着脸道:还不护着姑娘先回去。
来娣有些心虚地看了汤四一眼,和招娣护着我向外走去,走出门才发现天色已晚,再回头时,汤四不知对红线说些什么,
招娣道:姑娘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阿婆不放心来店里寻姑娘,我们才发现您和姐姐都不在了。
本以为有姐姐陪着不怕的,以为就在附近走走,汤管事的回来听说后,有些不放心就寻了出来。
姐姐动手的时候,我们就到了,汤管事气得脸都青了。
招娣说着嗔道:姐姐也真是的,管闲事怎么不分时候,在姑娘面前动手,万一伤到姑娘怎么办。
我对招娣道:不怪你姐姐,是我看不下去了,本来只想着逛逛就回去,没想着遇到这码子事。
同在此时,红线阁对面酒馆的雅间内,坐着两人,看样子都年岁相仿,当中一人浓眉星目,以玉冠束发,身着栗色广袖浣花锦,英姿勃发。
对面一少年清秀儒雅,白衣黑发,十五六岁模样,举着酒杯说道,浒表弟初来松江府,尝尝我们这边的花雕酒。
被称作浒表弟的少年端起酒杯道:多谢喆表哥款待,不过你们南方的酒甚是奇怪,好似汤水一般,里面还煮着果子。
喆表哥笑道:浒表弟可读三国志,浒表弟点头道:自然是读的。
那个被唤作喆表哥白衣少年敏黠地笑道:君不闻青梅煮酒论英雄。
浒表弟讶然低头看向铜炉,这是青梅,我只在书上看过,今日方得一见,说着兴致颇高地举起酒杯,那我们兄弟今日也来效仿先贤,煮回青梅。
那个被唤作喆表哥的笑道:那就借着这好意头,祝表弟三年后顺利从军,驰骋沙场,震我国威。
浒表弟也高兴地说道:,我也祝喆表哥金殿传胪,大展宏图,我们兄弟一文一武,携手守护这如画江山。
兄弟二人正畅意未来时,身边的两个随从走了进来,其中一个长得很喜庆小厮躬身一礼道:公子,奴才和飞黄赶过去时,闹事的混混已被制住,是一位姑娘的侍婢出手,功夫很是了得,兔起鹘落间那三个便被拿下。
被唤作喆表哥少年惊讶说道:噢,我倒是不知松江府谁家的姑娘,有这么大的牌面,身边使唤的竟有如此本事。
那小厮回道:那位姑娘以纱遮面,并没有露出真容,但随后赶来一男一女,那个男子很是面熟,奴才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旁边被唤做飞黄那位随从出声道:后来的两位男女看着步履敏捷,功夫必不会比先头出手的那位差。
那位浒表弟对着飞黄道:能得到你的认可,必是功夫了得,这松江府也是卧虎藏龙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