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快说呀,你是怎么偷到的?”彩茗催问道。
史剑云也正色道:“不错,这个事做哥哥的就得说你几句了,偷盗非磊落行径,不是我辈所宜行为,更为江湖侠义道所不齿。幸而这次是遇上彩茗和我,我们自然不会传扬出去,要是遇上别人,恐对贤弟的侠名有污,日后江湖上多有不便处。”说道这里顿了一顿,“咳,你也要想着世伯在江湖上的地位,和你们镇武镖局的声威啊。”
谢夷峰默然无应,思索片刻,方说道:“嗐,这事儿说起来也真是惭愧,不过我这是闹着玩儿的,而且还是第一次,就让这个小姑奶奶识破了。原是看她衣着素朴,腰间竟有这样精细的一个锦囊,我也疑心她会不会是偷儿,所以便下手试她一试,没想到她毫无戒备,竟一举成功。那钱袋拿在手里,我心里也慌得很,在街上茫茫然转了好几圈,才敢回青玄观,不想就正好碰见你来找。”
“我是小偷!你什么眼神啊,还有你怎么拿走那个钱袋的?就算是个蜂儿蝶儿什么的落在我身上,我都感觉的出来,怎么你说拿走就拿走了,我一点儿也没感觉呢?”彩茗急道。“你到底是施了什么妖法?”
“你使的那才是妖法嘞!”谢夷峰白了彩茗一眼,“我师父说了,益州地处南疆边陲,最应小心那边的蛊术。我看你总用这些虫子搞怪,莫不是此道好手?还说我呢。”
“胡说!蛊术怎么啦?我们又没害过人,我们那边都是用来寻花采药,医人治病的,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坏?!”彩茗急道。
史剑云见彩茗急了,忙过来劝解:“好了好了,扯到哪里去了。才好好的,怎么就急眼了?贤弟,男子汉大丈夫,当有容人之量,彩茗不过一句玩笑,你又何必抬杠?你还是说说看你是怎么从她身上拿到那钱袋的吧,我也很好奇呢。”
谢夷峰也觉得话说得重了些,瞥了一眼彩茗,正瞧见她也嘟着嘴,气呼呼的瞧着自己,脸上微微一红,说道:“唉,也是我不懂事,更不该发这闲气。只是……不知世兄见过这招没有?”说着把衣带扯了出来,手捻剑诀,夹着这衣带。
只见这衣带竟似活了一般,“呼”地立起,婉转飞旋,如灵蛇腾舞;飘缈摇曳,似彩蝶翩飞。众人见他耍出这一手,惊异非凡,看得呆了,彩茗方妙芸只觉稀奇古怪,搞不清楚来历,只觉得好玩。史剑云除了惊诧,更有些赞叹,看他运用手法,便知是极高深的内家功法,心里却又不住的疑问。
谢夷峰轻轻一笑,得意非凡,拿眼瞥见那闺房的小茶几上放着个白瓷的小茶壶,离着这边有七八尺远近,随即剑诀一转,那条衣带如活物般飞去,把那茶壶把缠住,往后一拖,轻轻巧巧的就取了过来,稳稳地放在桌上,丝毫声音也没有,众人一声“哦“的轻呼。
“这……这是,飞泉宫的绝学吧?”史剑云惊问道。
“嘿嘿,正是师门所授。”谢夷峰笑道,还不好意思起来。
“这是什么名堂?”彩茗更是好奇,笑嘻嘻的问道。
史剑云先前已在思索,这时像是为印证自己所想的一般,带着猜测的语气问道:“莫不是……‘观云神剑诀’!”
谢夷峰微微一笑,轻轻点头,神色间还有些不好意思。
史剑云“啊!”的一声叹道:“江湖上故老相传,丈岩山飞泉宫仙法神妙,其中有一门‘观云神剑诀’更是玄奥非常,传誉江湖,传说运此神功,能将剑气化为蒸蔚之云气,起剑运剑飘忽游弋,绵绵无尽,却又能分金断玉,刚烈无俦,真是令人思之神往啊。我往日尽是将信将疑,没想到今天真个见识了,叹为观止啊叹为观止。”
谢夷峰笑道:“世兄谬赞了。小弟自入本门才不过两年光景,身上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实在不敢献丑,本门绝学既负如此盛名,不才却拿它来行窃,真真是惭愧得紧,实在羞煞人了,哪敢承世兄赞美?”
“哇,这么厉害吗?”彩茗听史剑云说了一大套,似懂非懂的,半天才和方妙芸搞清楚,原来刚才谢夷峰耍的那套名堂在江湖上很有名气呢。
“嗯。这‘观云神剑诀’乃是本门第七代掌教,号‘玉简道人’,他在丈岩山浴霞峰观云海起落,氤氲翻腾,心有所感,渐渐与自己平生道学相合,创制出这一路绝学,其要旨乃是借形运气,以气凝意,以意合心,以心印道,返本归元,太虚无相。修到妙处,便不必借着外物,剑心发剑意,剑意催剑气,万千利刃,绝无形迹。”谢夷峰呵呵一笑,“不过这都是得天资英才,修个百八十年才能有的境界。”
众人听得呆在一处,俱感叹:“不愧是仙家妙法,完全听不懂啊。”
“哈哈,这都是师父平时给我们讲的,我耳朵都听起茧了,现炒现卖罢了。”谢夷峰一乐,大家都乐了起来。
正此时,彩茗眉头一紧,侧耳细听,压低声音悄声说:“不好,好像有人上楼来了。”
方妙芸大惊,说道:“糟了。许是我们方才恣情嬉闹,没了分寸,弄出的动静不知不觉间大了,惊动了谁,惹人疑窦,上来查看了。”
正说间,门外一个声音轻轻问道:“女儿?翠莺儿?是醒啦?”
方妙芸一边使眼色让他们躲一躲,一边故作懒懒的答道:“哦,原是妈妈呀。女儿今日醒得有些早了,身子还有些慵懒,迷迷糊糊的,原想着再睡一会儿,看着屋子没人收拾,便起来收东西,想是不慎,动静惊扰了众姐妹了,我这里给赔个不是,请妈妈也放心吧。”
其他三人着实有些惊慌,要是被人看到,不仅自己声名受损,还连带方姑娘受个私会外客之罪,若被这锦香楼老鸨知道了,她吃罪不轻。
可这绣房俱是精精巧巧的,也没个处所可躲藏,就算有也躲不了三个人啊。谢夷峰和彩茗都有些乱了阵脚,史剑云静心下来,四下张望,忽而轻轻一拍谢夷峰肩膀,双眼一抬,谢夷峰见状会意,和史剑云两个一人拉着彩茗一只手,史剑云忙捂住彩茗的嘴,两人纵身一跃,带着彩茗轻飘飘登到了梁上。
原来这里已是锦香楼极高处,算是楼里数一数二人物的房间,梁上也用轻纱包覆,斗角又多,三人躲进阴暗处细看下面动静。
“哎哟,我的好女儿耶!这些事儿怎么好让你做,尽找他们下人就是了。你快好好歇着吧。”三人刚藏好,门外一个四十来岁的半老徐娘“呼啦”一下把门推开,见方妙芸正倚在罗汉床上挂上那把瑶琴,急得无可不可的,忙把她拉下来。
“时候还早,不好叫他们来。况且这些小事,我也是能应付的,何必叫人家来,扰了大家清梦。”方妙芸说着还想去张挂那琴。
“嗨哟,我的小姑奶奶,你就歇着吧。”那老鸨子忙按她坐下,“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昨夜不是陪张小公子把酒操琴吗?我记得他走的晚,你该再歇歇才是啊。”
“昨夜来女儿这儿听琴的公子不少,大家兴致都很高,女儿多喝了两杯,也记不得什么张公子、王公子的了,送了他们走后我便睡了。方才清寒袭体,这才醒来,见这里杯盘狼藉,想是昨夜闹得太晚,那些下人也不好打搅我休息,便没来收拾。您瞧,这才把琴挂上,就惊扰了妈妈的好梦,女儿真是该死了,这里先给妈妈和众姐妹赔个不是。”
“女儿啊,不是当妈妈的说你,这些小事哪里要你来做,你就放着等他们来收拾罢了。早上寒气重,你这身这么单薄,万一着了风寒可不教我心疼死?你且上床歇着吧,就算你不想叫人来惊扰了其他姐妹,你便叫嫣嫣、绣红她们来帮你收拾也无妨啊,怎好你自己动手呢。”那老妈子皱着眉,轻轻数落着方妙芸,边说边把她拉到红木大床上,拉好被子,细细叮嘱。
“妈妈教训的是,女儿也着实有些累了。”方妙芸顺势便称体乏了。
“就是就是,这些小事怎么好劳烦翠莺姑娘呢。”这时一人溜进绣阁,一边献殷勤一边走到方妙芸床前。
“你进来干什么?!出去!”老鸨一句低声怒喝,吓得那人连退数步,“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你配进来的吗?”
来人站稳脚步,稳住心神,复又嬉皮笑脸的道:“柳妈妈,你看这是从哪儿说起,我也是关心关心翠莺姑娘嘛。”
“要你来关心?你趁早打消了这念头的好。”
方妙芸见又进来一个人,生怕人多越容易看出破绽,也随声附和道:“多谢关心了,不过小女子也有些乏了,请你随妈妈出去可好?”
来人悻悻的道:“嘿,**也会看人下菜碟儿?我表弟就来得,我反来不得了?”
“柴老三!嘴巴放干净些。”老鸨柳氏怒目圆睁,骂道:“你是个什么狗东西?路上刨野食儿的玩意儿,也敢跟张公子比?别以为你不知怎么认了张大人做姨夫,就以为人人怕你,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老娘这儿是什么所在?我会怕你?人家张小公子是有功名的金凤凰,你是哪棵草垛子上的野鸡?也敢到这儿来耀武扬威。”
谢夷峰听到这里,心头一震,悄悄探出头来,一见果然是那个专以收乞丐份儿钱的泼皮——柴老三!
史剑云捏了一把谢夷峰的手腕,眼睛一瞥,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谢夷峰只得缩回头去,只是仍隐在梁后,眼睛死死盯住下面的动静。
那柴老三果然是个绣花枕头,外强中干,见柳妈妈这般凶恶,方妙芸也不搭理他,自觉没趣儿,气势先馁了大半,嘟嘟囔囔的道:“唉,唉,柳妈妈真是,这大清早的,怎么火气这么大啊?我就是来看看您的,不想您在翠莺姑娘这儿,我这才进来打声招呼,没敢对翠莺姑娘存半分不敬啊。屋里的东西没人收拾,我不是来帮忙收拾了吗。”边说边装模作样的去收拾杯碟。
方妙芸见他还去收拾杯碟,忙道:“不,不用了,柴公子的心意翠莺领了,您还是放着吧,您不知道怎么收拾的,还是让那些下人来收拾便可了。”
“呵呵,翠莺姑娘真是好心,难怪这么得柳妈妈的疼爱啊。”柴老三挤着一张脸笑道,“不过翠莺姑娘这儿怎么只得您一个人啊?也该配几个丫鬟好服侍您嘛,要不像现在这样,地方乱了也没人收拾。”
方妙芸脸色一冷,正要回他一句,柳妈妈先抢白道:“他是什么‘柴公子’啊?连来我们这儿打杂的份儿都不配!我的女儿我自己知道疼,哪里就轮到你来调配,该不该添丫鬟我心里有数。你把东西放下出去,到楼下的花厅等着我,哪儿也别跑,我还有话问你。”
柴老三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放下手里的杯碟,垂头丧气地道:“是是是,柳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照办就是,您也不必喝我。那我到花厅等着啦,您可快来。”边说边退出绣阁,临走出门还不忘回过头来冲着方妙芸痴痴的笑:“那,翠莺儿,我先走啦。”
柳氏啐了他一口,这才把他连唬带骂的推出去,回来说道:“女儿,东西先放着吧,待会儿我叫人来收拾。这时候还早,你要乏了,就先休息着,别累坏了身子,再伤了风,妈妈这心岂不难过?啊。”说完给她拉上锦被,哄她渐渐睡着,悄悄的退出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