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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锦香楼(一)(1 / 1)

彩茗被史剑云拉着就往镇武镖局赶过来,也不好推辞,一路忐忑,想着镇武镖局到底是什么地方?那个谢伯伯是什么人?他们那里人瞧不瞧得起她?到了那里该怎么说话?乱七八糟的问题一个一个冒出来,搅得彩茗脑子成了一锅粥,懵懵懂懂的就到了镇武镖局的大门前。

正要进门时,只见谢老前辈的大弟子薛隆正领着一位员外模样的人从门内出来,门边春福儿早就牵来一匹青骢大马,侍立在那儿。薛隆貌颇恭敬,亲自扶了那员外上了马,口称:“张大人慢走,路上小心。”

那人不紧不慢的回道:“好,你回去吧。”略一顿,又说道:“那事儿你再与你师父参详一下,想好了便来回我。”

“是,是,知道了,知道了。”薛隆喏喏连声的答道。

那人“嗯”一声,便头也不回的去了,薛隆还一直跟在后面,送了出去。

“史家少爷回来了?快进屋吧,怎么在这儿站着,岂不是责怪小的们怠慢了吗?”春福儿眼尖,刚送走了那人,就来招呼史剑云两人。

“哈,正回来呢。刚才那人是谁,看样子来头不小呢。”史剑云问道。

“您有所不知。刚才走的就是咱们益州城的别驾大人嘞!”

“哦,想不到世伯交友如此广泛,竟连府衙中人也有知交。”史剑云笑道,“我还只当咱们江湖人快意恩仇,与那庙堂无有往来呢。”

春福儿笑道:“公子说哪里话。咱们虽是武林中人,毕竟顶的是皇上的天,踩的是皇上的地,吃的是皇上的粮,走的是皇上的路,人人都是皇上的子民,哪有与朝廷无关的道理。再说了,咱们这样做镖局生意的,十成倒有七成是官家的生意,又岂是说不见就不见的呢?更说白些,咱们镖局能在益州城里做得这般风生水起,还不是靠了诸位大人们的抬举,又岂敢不与他们交好?”

史剑云一听这话,有些不悦,淡淡的说道:“镇武镖局名声远播,还是江湖上认了谢伯伯这块金字招牌,凭了谢伯伯这一手一脚打拼出来的。无论走到哪里,那些匪类宵小一听镇武镖局的名号,哪个不是闻风丧胆?江湖上各路英豪碰到镇武镖局的人,都给足了面子,岂是靠些蝇营狗苟的事能做到的?”

春福儿忙陪笑道:“是是是,公子说得太对了,小人见识浅薄,哪里知道这些大道理,今日公子一教训,小的就懂得了。”

史剑云不欲与他多说,况且也不能晾着彩茗,接着问道:“谢伯伯在哪里?我想见他。”

这时正好薛隆送人回来,听得史剑云要找师父,忙来搭话,往内堂一指:“师父此时还在书房,你这会儿去正好。春福儿,带史公子到书房一趟。”

春福儿忙笑着答应,领着史剑云和彩茗往谢府书房而去,薛隆也自去练武去了。

原来这镇武镖局虽是武林世家,但一应大户该有之物是一样也不会少,这书房自然不能例外,虽说平时用不大上,不过房间的扫洒、布置,器物的陈设、更换,用具的铺排、配套,都是做得周到细致,没半点儿马虎。史剑云他们入得门来,过了前院,转过前厅,自西北向穿过一座小花园,便来到一处幽静所在,虽是一间小阁,却见匠心独运。小阁有两层,都有青瓦覆顶,飞檐斗角,半隐于一片竹林之中。一旁便是一湾清池,小阁半边在岸上,半边立于水上。一阵清风,竹叶婆娑,水波粼粼,颇得自然之趣。小阁门额上书着“静斋”二字,门两旁是一副对联:欲高门第须为善,要好儿孙在读书。进得门来,就见迎面一张紫檀大案居中放着,两旁还是排着几把黄花梨圈椅,案上一应笔、墨、纸、砚俱配齐全不说,就连笔架、笔洗、镇纸、花插等物也是样样不缺。大案后面墙上挂着一副《三隐图》,一看便知是文人手笔,再后面临水的地方又有几张小几,几上摆着几盆翠叶水仙,生鲜可爱。

谢义全就在正中端坐,一边捻须不语,一边闭目沉思,桌上摆着史剑云昨天送来的书信,已经拆开来了。春福儿刚一到门口,就问道:“老爷可还忙着?史公子要找您,我把他带来了。”

史剑云向彩茗说道:“你且在廊下等我一下,我与谢前辈介绍了你,再请你进来。”说着便随着春福儿进了书房。

谢义全一看见史剑云进来了,笑得合不拢嘴,直道恭喜。倒把史剑云搞了个莫名其妙,忙问道:“世伯何出此言?敢问何喜之有啊?”

“你带来的书信我已看了,信是你爹写的,上面说河朔十八路英雄打算合力结盟,共同推举你爹做扛把子,准备在今年六月十七日筹备结盟事宜,这还不是喜事么?”谢义全笑道,“史老弟的武艺是没得说的,莫说河朔之地,就是中州五路也少有与你爹匹敌之人。再加上你爹豪爽仗义,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我看这盟主之位本就是为你爹设的,也是众望所归嘛。”

史剑云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听他说完这些,忙站起身来答道:“这也是江湖上的前辈、朋友的鼎力支持,本门不敢妄自尊大,承蒙江湖同道看得起鄙派,这盟主什么的实在是不敢当。想来河朔英雄何其多,岂止鄙派一门而已,那些老英雄们向来是行侠仗义,豪气干云,救人危难是不遗余力的,只是各派所在分散,一旦有事联络不便,故而推举家父出来,联络众人,主持事务罢了,岂敢号令众位英雄?世伯不必……”

“好了,好了。”谢义全忙笑着打断他,“真真和我那贤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是谦虚得很,我还没到场去给你爹道贺呢,你就来这一大段,要说也该你爹说才对。你也别过谦了,虽说那边英雄好汉极多,但真能赶得上你爹的寥寥无几,不说你爹的武功,你们正金门的声势,就说你爹的人品、气概,我看就少有比得上他的。这次河朔结盟,也是为了扩大在江湖上的声威,由你爹做这盟主,他们也是想沾沾你爹光罢了,所以我说实至名归,是半点儿不假的。”

史剑云只得喏喏连声,不住称是。

谢义全继续说道:“你啊,哪里都好,就是还不如你爹那般有豪气,江湖上是该谦虚谨慎,但是也不能一味谦退,该有气魄的时候就把气魄展出来,在有些场合才镇得住邪,才服得住人。”说着他意味深长的一笑,“等以后成了家,要没半点男子气概,只怕要被雌老虎收拾的。”

史剑云听得这一说,脸上隐隐泛红,笑道:“世伯说笑了。”

“这有什么?男大当婚,没什么好害羞的,你以后娶了亲,也会像你爹你娘一样,是江湖上的一堆神仙眷侣哟。”谢义全一边笑,一边拿史剑云取乐,“这么说来你也到了这样年纪了,可有了心上人?家里是否给你说过亲?”

史剑云见谢老前辈越说越没正经了,忙笑道:“世伯说哪里话,晚辈才初出江湖,正是闯荡游历的好时候,那里就急着娶亲,再说小侄我也没个心上人,更没这娶亲的打算,全凭父亲做主吧。”说着忙转个话题,“嗨,怎么说到我的事上?世伯,这么说你在六月的样子会去一趟洛阳咯?”

“那是,你爹的大喜事,我这个做哥哥的怎能不到场庆贺?待我忙完了这边的事情,我就收拾一下,到洛阳去和你爹聚一聚。你就在你伯伯这儿多玩儿几天,到时候我们一家人高高兴兴的一道上路,可不是好?”

“那这里我先谢过世伯了。不知世伯打算几时动身?”

“嗯,目下已是三月中下旬了,离六月已然不远了。我这边还有些事,大概要耽搁个把月,大约四月中旬的时候就要动身了。”谢义全正算计着日子,忽然像想起什么事似的,问史剑云道:“对了,你昨天说的带你躲过虎踞崖那批强盗的那位领路人,你有没有把人家接过来?”

“哦,晚辈正要跟您说这事儿呢。我已经将她领来了,现正在书房门外候着呢。”史剑云见谢义全问起,忙回答道。

“那还不赶快请人家进来?让恩人在门外久候,岂不让人耻笑我们无礼?”

“是。”史剑云答道,起身到门外,见彩茗一人在那里等得发闷,折了根竹枝在那里编着玩,连忙叫她。

彩茗在门外等得实在无聊,一会儿抓把草来编,一会儿又去追飞过眼前的蝴蝶,早就玩得腻了,听得史剑云来唤她,当即欢欢喜喜的跑到史剑云跟前,随他一同进去。

一进书房,彩茗便觉与别处不同,只觉得这儿更幽静些,一应陈设器玩更加雅致了。又见屋中一个陌生老伯,衣着华贵,身材高大,正看着自己轻轻微笑。

彩茗被看得紧张得很,不知该如何是好,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收拾了,进门到桌前的几步,都是史剑云拉着她才走了过来。史剑云想介绍一下,推她到谢义全身前,彩茗吓得直往后退,闪身躲到史剑云身后去了。

“世伯,这就是我昨日说得那位姑娘。”史剑云介绍道。

“嗯……”谢义全拿眼瞅着彩茗,仔仔细细的把彩茗打量了一下,轻轻一笑,说道:“姑娘别怕,别紧张。姑娘是……南疆人吧?”

“诶?!你怎么看得出来?”彩茗在史剑云身后听得眼前这老爷子一语就道破她的出身,相当惊讶和好奇,手扒着史剑云的肩膀,伸出个脑袋也看着谢义全。

“我明明已经穿了中原人的衣裳,怎么还是被你给看出来了?”

“哈哈哈哈,这还不容易。”谢义全纵声大笑一阵,对着彩茗说,“小丫头虽然把衣服给换了,但这习惯可改换不易的啊。要是我们这边的女孩子,见了长辈最少也该道声万福。可你自进门来,就直勾勾的盯着我看,完全不像懂中原女子的礼数的样子。再加上益州本就里南疆很近,故而猜你是南疆人,没想到一猜即中。”

“世伯,彩茗姑娘她长在南疆腹地,少于习学礼教,故而很多规矩不懂,还请世伯多多包涵。”史剑云也来给彩茗打圆场。

“我何曾有责怪之意?”谢义全笑道,“小丫头聪明伶俐,虽不懂礼数,难得是眼神真切,一点儿也不娇柔做作,这是难得的,老头子我很欣赏这样人。”

“哦,多谢世伯海涵。”史剑云谢道。

“嗯,小丫头是叫‘彩茗’吧?不知她的姓氏是什么?”谢义全问道。

“呃,她姓……”史剑云突然想起,素来只是称呼她彩茗姑娘,却连她的姓氏都不知道,这时谢义全问起,竟一时语塞,想帮着介绍却答不上来。

“嗯……我……我姓……石……”彩茗见问,怯生生的答道。

“哦……原来是石姑娘。”谢义全微微一笑,“你这几天还住得习惯吗?有没有到益州城里的几处闹市逛逛?”

“嗯,昨天逛了一下午,益州城果然好玩,好多我没见过,没尝过的东西哦。”彩茗见谢义全也不摆架子,更与她谈起游历之兴,登时精神大畅,也不似先前拘谨了。

“呵呵,好玩就好,其实益州城郊更有几处名胜风景秀丽,你与贤侄有空还可到那些地方去玩玩,比之城内更有不同感受。只可惜我这几天诸事繁杂,无暇抽身,要不我也想带着你们去走走,权作散心怡情了。哦,对了……”谢义全向门外唤道,“春福儿!把祯儿唤来。”

接着说道:“我有个儿子,现下正在家中,正好可以代我领你们去游览,而且你们都是少年人,谈得开,合得来,比我们老的好说话得多,更合适些。”

史剑云为怕彩茗怯人,对她道:“谢世伯的儿子与我们差不多岁数,很开朗活跳的一个人,你也是个鬼灵精儿,相信你们一认识就有说不完的话,都很好相处的。原本他正在外修行,碰巧这几日他刚好回家来,却不是他与你我结识的机缘?”

彩茗还是不敢开口,只微微点头示意。

“石姑娘在南疆久居,听云儿说他这次能这么快,还一路有惊无险的到达益州,全是亏得石姑娘的引路之情。云儿如我便如侄儿般亲,这次除了云儿要感谢姑娘以外,老夫也要好好谢谢你啊。”谢义全慈祥的凝视着彩茗,柔声说道。

“哦,不、不、不……”彩茗脸上一红,连连摆手。

谢义全笑道:“石姑娘不必过谦,咱们江湖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恩就是恩,仇就是仇,姑娘既然是云儿的恩人,就是我的恩人,自当要好好酬谢姑娘的。这几日姑娘想到哪儿去玩,尽管去便是,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必给老汉省钱,我昨日已命人收拾下东厢房一间大屋,姑娘如不嫌弃就请下榻在老汉府上,不用再去住客栈了。你看可好?”

彩茗听他说的这些,十成只听懂六成,正不知如何答复,拿眼看着史剑云,见他也看着自己,微微点头,示意让她答应下来,彩茗也就稀里糊涂,支吾两声,点头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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