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件事,长孙无忌始终不想去评论他的对与错。时势造英雄,时势也毁灭着英雄。或者说,要成就霸业,一些恶事是不可避免的。
李世民也不例外,而他们这些鼓动他行事的左膀右臂,更加不会后悔,若是没有当日之行,又怎么会有他们的今天!
时移斗转,时间就来到了这贞观十一年,大唐帝国气象更新,所有的朝务全都步上了正轨,对这样的成就,长孙也觉得与有荣焉。
毕竟,这是他们共同缔造的王朝。
他万万没想到,还会有踏进大理寺监牢的一天。
当他沿着监牢昏暗的巷道往前走的时候,他的心情起起伏伏。这是一个巧妙的时间差,那边厢,李世民被傻儿子气的一病不起,暂时还顾不上监牢里的这些小鱼小虾,这边厢,有几位老臣给他打掩护,他擅自进入大理寺监牢的事情,也不会有人知道。
是啊,即便是长孙这样的肱股之臣,想要进入大理寺办事,没有李世民的准允,也是敏感的行为。
或许,世民知道,也并不会把他怎么样,但是肯定会存有芥蒂。
狱卒颤颤巍巍的,在前方带路。长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威严赫赫的气场,让狱卒走路都快绊倒了。
对今日之行,长孙进门之前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要注意保密,狱卒一听,频频点头,唯恐答应的不够诚恳。
原是听说,赵国公长孙是个非常宽厚的大臣,可现在一看,才知,那些人说得全都是鬼话。
在长孙的面前,他连大气都不敢喘。问题是,看他的状态,此次探监也没有和大理寺卿打招呼,似乎是直接到监牢里来的。
狱卒很疑惑,大理寺戒备森严,没有大理寺卿的准许,他是怎么进来,又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真是想不通,要是消息传到寺卿的耳朵里,他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赵国公,到了!”他把灯笼晃了一晃,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般跳开了。
唯恐长孙他们的说话都被他听了去,给自己找麻烦。
长孙端正了脸色,转头看看,支起了火把的监牢之中,一共关了五六个人。
长孙没有去仔细数数到底是有多少个人,不过,按照魏征所说的,陪着太子玩耍的那些纨绔之中,肯定是有好几个李泰的眼线。
按照一般理论来说,这几个人之中肯定有一两个的。
对这一点,长孙很确信。
“赵国公!”
“你怎么来了?”
长孙没说话,倒是监牢里的那些年轻人首先出了声。
长孙也想起来了,对了,或许,这些人里确实是有认识他的人。毕竟,这几个月他也曾经造访东宫。
不过,太子面对自己的时候,还算是收敛,就算是有这些狐朋狗友,也都是赶到长孙看不到的地方。
不过,偶然之间,他们也肯定有见过他的。
长孙在几人之间看了一眼,便道:“我想,你们都是聪明人,老夫为何过来,想必已经很清楚了。”
“赵国公这话说的真是引人发笑,我们都是阶下囚,根本不知道牢房外面的事情,如何知道你的来意?”
“莫不是看着兄弟们倒霉,想来看笑话的?”
这些刁滑的小子,真是越来越放肆了,都到了这步田地,居然还敢这般说话。
这到底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太子身边围绕的都是这样的人,难怪会堕落成那副样子。
“你,出来!”
他们的挑衅,放在长孙的面前,简直是像毛毛雨一般,掀不起任何的波澜。
他眼波一转,立刻指向某人。
那被戳中的人,正是刚才叫唤的最欢的那个人。
就在前一刻,那人还好像是纵横长安城,最嚣张的人儿,而这一刻,已然成了瘪了的皮球,身子软了下去。
在一群纨绔的簇拥下,他只隐藏在他们身后,绝对不肯出来。
然而,长孙也不会饶过他。
拍了拍牢房的木框门,大喝道:“说!”
“你是不是魏王的眼线!”
“郑,郑国公说笑了,我们几个人怎么会和魏王有关系,我们都是太子的朋友!”另一人不明真相,还帮他辩解道。
长孙狞笑道:“你们能骗的了太子,却骗不了老夫!”
“你以为,你长大了几岁,老夫就不认得你了?”他眼中精光潋滟,其余几人,渐渐明白了长孙说话之中的含义。
也不再保护那被指摘的青年,他的身形暴露在众人的眼前,长孙又看了看他。
果然没错,就是魏王府曾经的小厮。
只是年少的时候他是个弱不禁风的类型,可现在倒是强壮了不少,或者是,为了把他派到东宫,才刻意给他训练了的缘故。
那小纨绔低垂着头,不敢和长孙对视,这表现未免也太明显了些,似乎就是默认了。
“怎么,还不肯承认?”瞧他这样子,长孙又有了七八成的把握。这一回,肯定是没认错人。
“承,承认什么,郑国公恁的污人清白!”
“清白?”
“就你!”
“你们几个,给我老实听着,这人正是魏王派到东宫的奸细,就是他把你们在东宫的诸多恶行,禀报给魏王的。”
“前日,陛下去东宫搜查,你们也看到了,魏王也在场,我想,不必老夫细说,你们也知道,这件事肯定是魏王捅出去的。”
“要是没有这个人,你们现在恐怕还在东宫里,和太子在一起,你们几个怂恿太子终日玩乐,确实是罪大恶极,但导致你们今天到了这步田地,性命朝不保夕的罪魁,仍然是他!”
“你们几个若是脑子清楚的,就该知道应该怎么做!”
长孙卯足了力气,当当当的说出这一番话,气势极强,在场的几个小年轻,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很快就被他唬住了。
开始对所谓的朋友起了疑心,难道,他真的是魏王的探子。
“六郎,你快说句话啊!”
“到底是不是你告的密!快说!”在他身前,一个浓眉毛的壮汉,一时情急就抓起了他的衣领。
这人是几人之中供认的武艺最高的,一拳下去,那叫六郎的人嘴角就流了血。
“快说!”
“是不是你!”
其余几人也都吵嚷起来,一时之间,不大的牢房里群情激昂,全都闹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