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君狸也是有借口的。
与她交好的,是西越国的太子殿下苏北凌。
是那个有些别扭的,却极其好说话的少年郎君。
而不是眼前这位,即将要恢复记忆,回到三十三重天上去的。
身份高贵、心性淡漠的苏北凌,苏上神。
如今三十三重天上,鼎鼎有名的北辰星主的嫡亲兄长。
苏北凌沉默了下来,他平静地盯着君狸看了一会儿。
却并未显露出,他之前那样温柔残忍的神态来。
终归是来日方长,他不急的。
“我愧为星主,哪怕是前世,也并不通晓医术。此时,我身上也没有半点修为,当真是什么也做不了的。”
苏北凌神态自若,一点也没有以往的别扭了。
他这些日子,到底还是变化了许多。
君狸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说,随即抿唇轻笑道:“我既然来了这西越国,自然便会帮助星主。苏星主有令,君狸莫敢不从。只是,就要看看星主,究竟愿不愿意付出一些代价了。”
钟宛秋才来过这军营不久,军营里的将士便被下了毒。
可见这并非是个巧合。
君狸从中,也可以推测出。
钟宛秋所下的毒,发作起来必然是快得很。
且近似于瘟疫,传染性极强。
君狸只对毒术通晓一二,且主要还是妖界的一些毒物。
对于凡间的毒术,君狸却还是有些束手无策了。
本来医毒不分家,但君狸对于毒术,实则也没那么精通的。
她就只会一种法子,那便是以毒攻毒。
用一种新的毒物,与将士们体内原有的毒物相冲突。
这样一来,便能暂且维持一种平衡。
若是运气好些的,在这种冲突之下。
两种毒物便能互相消磨,互相抵消,从而达到解毒的效果。
但若是运气不好嘛,便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便是钟宛秋的毒胜过了君狸所研制出来新的毒。
第二种可能,则是恰巧相反。
而最后一种可能,那便真是最坏的一种了。
那就是这两种毒,在相互冲突、相互抵消的时候,极有可能酿成一种新的毒。
这种毒,或许比原先的两种毒,毒性都更加强烈一些,传染性也会更加不可控。
故而,君狸心里暂且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过,这件事情,本来也不需要君狸来做决断。
她既非西越国的王君,也并不是西越国的太子。
西越国既没有生她,也没有养她。
只是白白担了一个太子妃的虚名,却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什么代价?”
苏北凌轻声问道。
他大约也猜到了一些,只是还想再跟君狸确认一番。
“苏星主应该也能猜得透,以毒攻毒,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君狸轻声回答道,狭长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又接着说道:“倘若,我是钟宛秋的话。今夜定然会有所行动,还请苏星主早做决断为好。”
对于这一点,苏北凌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他没有再多言,而是直接问道:“你需要什么,我这就着人去准备。”
“毒蝎子,蜈蚣,毒草。凡是能找到的,都越多越好。我不拘这些用料,都能调制出来。只一点,这些毒物的量好多一些。”
君狸不放心地又强调了一句,随即便席地而坐。
苏北凌走出了伙房,将这些事宜交待下去之后。
过了许久,苏北凌才又走了回来。
他看见君狸仍旧在伙房里,原本白嫩的脸上,沾着着黑灰,左一道,右一道的。
她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发丝上面,也沾染着些飞灰。
许是出了些汗,君狸的衣裳紧紧地贴在了身上,霎时间曲线毕露。
苏北凌站在伙房门口,看了有半刻钟的功夫,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君狸知晓是苏北凌走了进来,却不搭理他,只头也不抬地翻着炉子里正烤着的几个红薯。
“月娘与你交好,想必你也是狐妖吧?”
苏北凌走到君狸身侧,凑到了她跟前,慢慢地蹲下了身。
今日午时的饭菜,是君狸亲手做的。
虽然不甚好吃,但是也算能入口。
苏北凌又是能吃苦头的,自然是没有嫌弃的道理,只觉得君狸越发显得有些贤惠了。
他瞧着君狸散乱下来的一缕发丝,不禁有些手痒。
那缕发丝就散在她脸颊旁边,随着君狸手上的动作,也是一摇一摇的。
并不显得狼狈,反而有些俏皮可爱。
苏北凌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味儿,想要伸出手给君狸理一理。
君狸却是连看也不看苏北凌一眼,只紧紧盯着那燃烧着的炉火,一声不吭。
那耀眼的焰火,倒映在君狸脸颊上,连同她好看的眼眸中,也燃起了一束小小的火苗,平白就多了三分暖意。
“你的性情,想来也与月娘颇为相似。月娘所求,无非是些金银珠宝,并不是苏越这个人。那苏越已经渐渐老去,月娘却容貌愈盛,想来也是瞧不上苏越的。”
苏北凌说到这里,忽然伸出手用力捏住了君狸的脸颊,状似好奇地问道:“那么你所求,又是为了什么呢?”
还没等苏北凌说完话,君狸的眉就皱得紧紧的。
苏北凌的手刚刚触碰到君狸的脸,就被她一掌击出,倒在了地上。
君狸这一掌,实实在在是用上了一些术法。
她不想再与苏北凌有什么瓜葛,苏北凌却偏偏还要调戏于她。
君狸心中,头一次对苏北凌生起了几分厌恶。
她目光冷漠地看着,苏北凌狠狠地咳嗽了几声,嘴角流出了一缕鲜血。
君狸的心里,并无半点愧疚之情。
甚至于,是恨不得苏北凌去死的。
“好狠的心啊。”
苏北凌轻笑着说道,用手狠狠地擦去了嘴角的血迹,眼底却没有怒意。
刚才那一瞬间,君狸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强烈的杀意,苏北凌又怎么会感受不到。
“最毒妇人心,”君狸淡淡地说道,“苏星主没有听说过吗?”
她转身就往伙房外面走去。
在经过苏北凌跟前的时候,只轻轻跺了跺脚。
就有些浅浅的灰尘,乘着这一股东风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