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沙,任何人都不敢上这辆通往奥斯维辛的死亡列车,而真到了奥斯维辛小镇,就会发现火车站月台旁停满了来自欧洲各地的火车。本章节由芗`忖`暁`説`網www。XiangcunXiaoshuo.com提供百度搜索暖色小说网
仿佛是电影在现,罗西亚看到无数犹太人在纳粹士兵和一只只狼狗的看守下,从车里下来,然后排起了长龙。
这样的场面让她根本都不用愁怎么去找集中营的位置。
这些犹太人有老有少,从不同的车厢里走下来,很快就将整个月台挤满,一些幼小的孩子紧紧拉着母亲的手,恐惧的看着陌生的地方。
车外就是纳粹士兵,每个人都牵着一只凶狠的狼狗,手中冲锋枪口一直在瞄准每一个下车的人,在后面则有个军官在大喊着:“安静,安静!男人站在我左手边,女人站在右边,六十岁以上的站在女人左边。”
这些犹太人很多都是有家庭的,妻子和丈夫不想分开,大声的抗议着,于是就会有纳粹士兵冲上去给男人一枪托,强行拉他们站在不同的队伍。
很快月台附近就乱成一团,各种喧哗声,吵闹声,哭泣声覆盖了那个军官的声音。他接连又喊了两遍,但是只有前面的少数人按要求站队。罗西亚站在外围,和那些犹太人之间被一道铁丝隔开了,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个军官瞬间变了脸色。
她心中一个咯噔,还没明白过来是因为什么,就见那个军官掏出了手枪,对准人群中一个妇女。
“砰”的一声,血花四溅,人影倒在地上。
其实现在天快黑了,她压根没看到那个妇女被打到了哪里,只看见周围的人身上全是血点,表情呆滞,死寂像是潮水一般涌来,刚才还喧哗着的月台瞬间寂静无声。
军官面无表情的收回枪,环顾一圈,继续喊着刚才的话,这些犹太人被吓坏了,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反抗,即使心里不情愿,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排起队。
月台上很快有了三条长龙,那个军官跟旁边的士兵说了什么,一挥手,立刻就有士兵把那些孩子从母亲身边抱开。
“不,放手,你要带我的孩子去哪里?”一个犹太母亲紧紧抱住孩子半个身子。
“只是让他们先过去,挑选最好的营房。”士兵不耐烦的回答。
“不,我的孩子要跟我在一起,你们不能带他走。”
“放手。”
双方争执起来,很快又有了哭闹声,几个孩子从士兵手里挣扎下来,趁人不注意就往月台外面撒足狂奔。拦腰高的铁丝形同虚设,那些孩子只一低头便跑了出来,身后的士兵立刻吼喝着追过来。
罗西亚本来还在比较远的地方站着,根本就没有人会注意到她,谁知其中有个孩子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她的位置,迈开腿向她这边跑。
月台又开始骚动起来,各种听懂听不懂的语言混杂一片,罗西亚脑子还蒙着,那个孩子已经跑到她身后躲进了索道。
士兵很快就追上来,不费吹灰之力在索道里捉住了那个男孩,转身之际又停下脚步,神情严肃:“女士,你在这里看什么?”
罗西亚之前压根没料到下个车会遇到这种场面,一时有些无措,正好又对上了那个犹太男孩棕色的眼睛,那和皮诺眼睛一样的色泽让她瞬间卡壳,支吾着说不出话。
“难道你是波兰残党的间谍?”士兵又厉声喝到。
“不不不,我是从巴黎来的,”罗西亚连忙摆手,用德语道:“我刚刚才下车,只是恰巧……”
就她这个模样怎么看也不会像间谍,那个士兵审视的看了她两眼,道:“巴黎?你是这次要来集中营做卫生工作的红十字会人员?那么,你的工作证呢?”
罗西亚有点懵了,但是下意识的还是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证以及红十字证。
士兵接过来挨个翻看了一遍,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她已经勉强的想通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估计这段时间正巧要有红十字会的人过来做什么工作,然后,这个士兵把她当成了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虽然,虽然,她确实是个红十字,但实在没想到……事情会那么巧,那么幸运!
士兵检查无误后,表情好了不少,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大货车:“你来的太晚了,没有车可以做,你先在那里等着吧。”
“哦,好。”罗西亚哪里奢望过坐车,能让她安全的开十一路就很不错了。她可从来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和集中营搭上线,不知道今天是踩了什么****运。
她转身快步往那个货车走去,想早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走了几步之后,却听身后又传来那个士兵的喊声:
“等等。”
脚步一顿,罗西亚转过身,赔笑道:“怎么了,长官?”
那个士兵有点狐疑的看着她:“红十字会不是说这次有五个人过来吗?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
“啊,护士长只是先让我过来看看,她们马上就会到的。”
“那么,你们答应要捐献的第二批物资是由她们运来?”士兵又问。
罗西亚点头:“是。”
士兵哼了一声,相信了她的话,又警告道:“女士,我劝你不要太认真的执行你们领头人的命令,集中营可不是能让你们随便看的,如果不是这批物资,相信上尉不会答应你们的条件。”
罗西亚哪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能再次应道:“是,我知道了。”
士兵又哼了一声,收起枪提着那个小男孩的后衣领走了。罗西亚清晰的看到了那个男孩回过头,大大的眼睛一直透过士兵的臂弯看着她。
小眼神简直跟皮诺像极了,要是往常她可能会心软一下,做点什么不理智的事,但现在她自身都难保,又不是圣母主角,实在没那个能力去帮助别人。
货车在远处的路边停着,罗西亚走到的时候,几乎已经听不到月台那边的声音,但灯火人影还能看的见。
货车里并没有人,但是车边却站着两个士兵,询问了她之后,就让她在这里等着。
过了没多久,一批批的犹太人被带过来,这辆货车是供女性犹太人乘坐的,罗西亚就一个人,没那么大的权利让人给她另派车,就只能跟这些犹太人坐在一起。
但是犹太人实在太多了,她不停的给新上来的犹太人让座,一点点的,很快就挤得无法呼吸,逼仄的空气让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张大嘴向上大口呼吸,然而吐出来的污浊空气又让人更加难受窒息。
没过一会罗西亚被挤得都动不了了,就卡在外围,除了勉强能呼吸点新鲜空气外,简直要变成人肉包子。
这一刻,她真的想下车,她宁愿开十一路走过去。
又过了一小会,就在罗西亚整个人都要昏过去的时候,车厢壁突然被敲响了,外面传来一个士兵的声音:“那位来自巴黎红十字会的女士,请下车。”
车里安静了一瞬,罗西亚艰难的举起了手:“请让一让。”
人群只让开了一丁点缝隙,她想左右推一推,才发现这些人真的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身上的肉都扭曲了。一路挤过去,撞到的不知是哪里伸出来的手脚和脑袋。
终于下了车,新鲜空气疯狂的涌入她的肺里,让她忍不住捂着嗓子疯狂的咳嗽了一顿。
车外的士兵是那个之前就在这里站着的,他很同情的看着罗西亚咳红的脸,带着歉意道:“抱歉女士,我没想到这次女犹太人会那么多。现在,你可以到副驾驶座上去,那里不至于这么拥挤。”
他的态度算是很好的了,罗西亚虽然莫名的糟了一场罪,但也不敢对德国兵生气,只好点点头,道谢。
那个士兵抱着枪,转身去了他们的车。
货车里坐着一个德国司机,满脸胡子,但修理的很整齐干净,看上去挺粗犷严肃。等罗西亚上来了,他就发动了车子,跟上前面的警车。
大货车摇摇晃晃,走的非常慢,罗西亚想了想车里拥挤的人群,觉得这车能走的动都是奇迹了,按照货车承重的标准来看,已经完全超重。
火车站似乎离集中营不算远,大概半个小时,车子就停了。
面前出现了一片庞大的建筑,占地面积相当大,但相比华沙,这里很简陋,都是这两年才建起来的。
建筑外围是几米高的围墙,在近处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东西,围墙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铁网,连只鸟都飞不进去。
守在集中营外面的士兵开了门,车子便又缓缓的往里面开进去。
里面空间非常大,罗西亚睁大了眼睛,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集中营里面的结构,这个真正的地狱的模样。
车道不远处是几处草坪,几个穿着破旧白衣服的人正蹲在地上,快速的除着草。罗西亚看见他们的一瞬间,都不敢相信他们是真的人。世界上的人怎么可以瘦成那个样子,那瘦弱的身子是真正的皮包骨,如果没有那几片布包着,他们跟真正的骨架毫无二致。
刚见到的第一个场面都不敢让她在继续深入进去了,她靠在车座上,手抑制不住的发抖。
大胡子司机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嘴里却发出了一声不知是警告还是提醒:“你最好还是小心点,在这里,你的一举一动都可能是催命符。”
罗西亚有点惊恐的转头看他,他却已经打开车门下去了。
货车上的犹太人也陆陆续续的下来,她们茫然的看着四周,当看到草坪上那些骨瘦如柴的人时,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有些人已经红了眼眶,呜咽出声。
前面车上的士兵走过来,并没有给她们丝毫感怀悲伤的时间,大声呼喝起来:
“都听着,动作快点,接下来你们还有很多事要做,任何物品财务都不要带,分完营房,要去做身体检查。如果你们还想吃到今天的晚饭的话,动作就快点。”
一个犹太妇女道:“如果今天没做完这些事,我们有饭吃吗?”
士兵嗤笑道:“你可以去粪坑找吃的。”
他身后的几个士兵哈哈笑起来,妇女抿紧了唇低下头。后面的犹太人都露出了各种愤慨的表情,可谁都不敢站出来。
人很快被领着走了,剩下来一个士兵走到罗西亚身边:“女士,请跟我走一下,以后可能都是我带领你进行工作,你可以叫我卡尔。”
罗西亚对集中营里的所见还有点消化不能,她总有一种不敢相信的恍惚感,不敢相信自己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地狱牢笼中,仿佛每走一步,脚下踩着的都是犹太人的尸骨。
叫卡尔的士兵是个帅气的日耳曼小伙子,不是野战党卫军,可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原因,他身上没有那种浓重的杀气,也没有集中营里特有的血腥气息,让罗西亚稍微好受了一点点。
也许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集中营看守,她暗暗想。
“女士,你来的有点突然,这里并没有很好的房间供你住,现在只能给你安排一个小点的房间,可以吗?”
罗西亚连连摆手,十分不适应:“怎么样都可以,我不是很挑剔住处,只要能睡觉就行。”
小伙子笑了:“这话可是我们这些士兵说的,一位美丽优雅的女士可不能受到这样的待遇。不过至少我可以放心了,相信你会接受那个小房间。”
罗西亚干笑一声。
集中营里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大道,边上栽了一排树苗,路上遇到了很多个房子,还有类似于斯图道夫那里的小黑屋,她不知道是干什么,但总归出现在集中营里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很快的,卡尔带着她走到了一片空旷的地方,那里有几栋白色的别墅,在别墅旁还有一排小房子。
“就是这里。”卡尔伸手指了一下:“这里是营里的军医和士级长官的住处,你的房间在最东边。”
罗西亚只略看了几眼就收回视线,她不是真正来工作的红十字会人员,唯一的目的只是要找到皮诺而已,住什么根本无所谓。
“那这里呢?是哪位长官?”她指了指别墅。
卡尔看了眼:“是埃尔加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