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穿着一身斗篷,遮住大半的脸,走在前面。苏小馨像是把我给冷落了,也不跟我说那人是谁,只是和他一起走在前面。他们走路的速度不慢,连回都不回头看我一眼,在前面说什么我也听不清楚。一个方向的天空显露了一抹青白色,看来是凌晨了。
那个洞口的附近是一片密林,一条小路曲曲折折,杂草都长到了路中央。他们在前面肩并肩走着,一时快,一时慢,有几个地方转一下就不见了人影。但是只要我心急了走快几步赶上,就又找见他们了。不久之后,天已经透亮,周围环境渐渐清楚。苏小馨和那个人在前面离我大约二十米,我压下一口火气,加快脚步赶上去。
恰好苏小馨回头,刚好看见我,拿手电出来亮了一下,说:“这支手电不错啊,你买的。”
我说:“当然了,四十九块钱呢。”她嘴角提起,算是笑了一下。我一直没有看到那个陌生人的脸,他一身斗篷盖住头,只顾走,头都没有回一下,奇怪的是我再怎么加快脚步都无法赶到他们前面去。感觉是跟我比赛一样,试了几次不行,明白他们是有意而为,我也就放弃了。天放得大亮,我们爬上一个山坡,山坡上有一栋三层高的房子。
那个人领我们进去,里面一片漆黑,窗户都是封死的。我查看了一下,是有人拿大把的泥土混着干草把窗户封了。
房子是由石头砌成,清晨气温低,在这里面感觉闷是闷了些,但很暖和。那个人带我们上到三楼的一间房子里,隐约看见房子里面布置有石桌、石凳,他面向我们坐下,我们也坐下。然后他摘下帽子。说实话,房间里光线不足,他摘不摘帽子我也看不见他的面目,我坐下来都是摸准了石凳所在才坐下。
“你的胆子也是够大的。”陌生人忽然说。苏小馨没有回应,他接着道:“怎么?见到我不感到意外吗?”过了一会儿,他提高了嗓音,“你哑巴了啊。”
话听到这里,我蒙了,他是在和我说话?我小心道:“这位朋友……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昏暗的房间里有人忍不住“噗嗤”一笑。
陌生人怒道:“你傻啊!”咦,我听他说话的声音有点耳熟啊。于是我就问他了,“呃……这位朋友,嗯……你是不是认识我?”
一束手电筒的光从他的下巴下面打上去,露出一张狰狞的脸。我大叫一声,往后坐倒。苏小馨忽然开口问道:“他平时都这样吗?”“很少。”狰狞的脸动了几下,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我一边慢慢朝门口退去,一边说:“这、这、这位兄台!你、你有、有有点、威威、威武啊!”
就在这时,整个房间的墙壁亮了起来。天花板、地面、四面墙发出数不清的光点,好像有成千上百只萤火虫在墙里一样。房间变得明亮,此时我才看清楚那个人的脸。面颊有些胖,剑眉微折,不损其锋;头顶的头发全部呈现朝中间靠拢的趋势。他整个人就是有些发胖,虎躯算不上,顶多是半个虎。奇怪了,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我一拍脑门,指着他,恍然大悟:“哦——你,你跟黄远长得挺像哦......黄……”我定睛一看,愣了愣神,然后如同见了鬼般跳了起来。我大叫:“黄远!”
也许世上长得像的人不在少数,但是黄远是我小学同学,是我比较好的朋友,虽然关系不是铁哥们儿。不过我宁可相信眼前的人只是和他长得像,也不愿意承认他就是黄远,那样一来,事情就远远比我能理解的要复杂了。可是现实就是比想象中的复杂,眼前这个人就是黄远!如假包换!
小学的时候他和别人打兵乓球闹了矛盾,那时他的脸被图钉刮掉了一小块肉,已经结了痂。跟他闹矛盾的人一时冲动,一个兵乓球拍就朝他脸上飞了过去!不是扔,是飞,像捡石头打水漂那样飞。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幸运的是球拍只是擦了一下黄远的脸,而且还把那块结痂刮掉了。他叫了一声就蹲下来捂脸,此后脸上就留下了一道不明显的伤疤。
那道小伤疤对我来说一点都不显眼,偏偏黄远是个白净的脸,一道褐色的月牙形痕迹在他脸上就不难看出。往往都是这样,在哪个地方见到熟人,总是会去瞧人家身上特别的记号,这是一种熟悉的下意识。所以在我第一眼看见黄远时,我是怀疑的,然后目光移到他一边的脸上。苏小馨走了过来,房间里的光把二人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一个淡定;一个含着笑意,仿佛是取笑。
我指着他们:“你、你、你们是一伙的?”
“你没哑巴啊?吓我一跳。”黄远过来伸出手拉我起来,顺手拍了拍我的手臂,说:“我跟她不是一伙的,你跟她才是。”
我一听,顿时放心了。“哦,原来不是.......谁跟她是一伙的?我不是!”说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某个重点,一旁苏小馨便问黄远:“他平时都这样一惊一乍像个蚂蚱?”
我忽然想起了关键的问题,由于太激动、太紧张,我跳起来大叫:“黄远,黄远,黄远!你到底是不是人?”这栋石头砌成的房子立即充满我的声音,很快的,整栋房子又安静下来。那两个人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好一会儿都不说话。“像倒是像蚂蚱了。”黄远哭笑不得。
“我是人啊。不是人还能站在这跟你说话啊?看你跟这妹子才几天,智商下降得厉害啊。活了十几年,晒了十几年,我干的农活比你还多呢!你瞧我哪里不像人了?天大地大又不是只有你可以旅游。”他的语气和平时说话一样,“我看你就不像人。”
我说:“你才蠢呢!你说你是人,在这里那么熟,而且又和这女的早就认识。这样明显的事,你还是人?你是正常人你是怎么懂过这边来的?”
“我和她是最近才认识的,你认识她都比我早。”黄远说,“其实我也不识得怎样过来,我跟在你们后面就过来了。所以是不是人,你应该问这位妹子。你应该问过了。”我一听确实有些道理,他也没有理由乱说。也对,黄远和我都是农村人,他做的农活真的比我多,比如人家割稻谷的时节我都是在家写作业、看电视、等吃饭。这样一看,黄远像个人。
凡事都有个缘由,黄远的话虽然没有毛病,但是仔细去推敲却不难发现:他在偷换概念!欲盖弥彰。
第一,他苏小馨和他最近才认识。最近是什么时候?我们穿越到这个世界才几天,而且苏小馨也是前天晚上在我的帮助下才复活。这说明最近的时间应该是在人间那边。这里面很有问题,对,很有问题。在地球那边,苏小馨说过除了我谁也看不见她。色锋找我麻烦那天晚上,其实他们看见的苏小馨,不是真的“看见”,其实那是她制造出来的幻影。意思可能是这样,按照苏小馨成天跟着我的这种情况,大概是我的阳气被她勾住了——她那时还是一只孤魂野鬼。
阴阳互补,阴阳相吸,阴阳并存。
苏小馨是阴魂,阴气过重,所以要吸一吸我的阳气达到阴阳平衡。这种手法称为“补阳”,网络上的灵异小说也偶尔有类似的情节,不然女鬼为什么缠上的目标总是男性?
第二就不必多说了,既然黄远他说“我也不识得怎么过来”,那就证明他是知道这边有这样的一个世界存在的。
我的心里顿时间复杂如一团乱麻,意外遇到朋友的惊讶、质疑和兴奋通通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