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后果?你叫我怎么考虑后果?你觉得我有考虑的余地吗?哦,都像你,明哲保身,无事一身轻。到现在还有空闲讲大道理,别以为你护着我一点就对得起我们了!”老板娘最后那句话把苏小馨激怒了,她抓到了话柄,说得一句不停:“我被他们驱逐魂魄,你不站出来替我讲几句道理也就算了,不帮我找回肉身我也不怪你,哪怕现在你让我走我也点头。我就是讨厌你那种自以为是,摆一副任何事都已经被你看透的样子。”
“你觉得没有事值得你插手了,你都以为凡事皆有定数,旁人爱如何就如何。你想过没有?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不危及天下都可以默许,让他们自生自灭。可任由他们那样子下去,到时候局面会乱得一发不可收拾,天下最终肯定会陷入动乱。”
苏小馨忽然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对老板娘说,后者也用那种话回答。只不过两人一个激动溢于言表,一个平静如水,连说话都似有似无。虽然听不懂她们说的话,但苏小馨刚才那些已经足够证明我之前的猜想。
老板娘大概是个有名的人物,苏小馨像是被黑帮之类的人追杀——或者她以前惹到了黑帮。老板娘有实力解决苏小馨的麻烦,只要她肯出面。说到的“天下”换成我们的话来说就是社会。能够引起社会动荡,估计那帮派的实力不低,而且不止苏小馨一个人惹到了他们。
当然,这是我的猜想。
苏小馨的声音停了,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她喘着气,胸脯一起一伏,看来她心里的烦躁积累了很多。这一次有了机会,发泄出来了。
老板娘睡袍下摆飘飘,走了过来。“行了,话说到这个地步你已明白我的决心,你们走吧。”
苏小馨“哼”了一声,用手链收起我们的东西,拉起我的手把我拖起床。
“小孩子吃了东西再走吧,路上会饿着的。”
“不需要!”
老板娘不搭理她,温柔地对我说:“吃完东西再走吧,补补身子。”
她亲切的面孔使我忘记了旁边愤怒的苏小馨,感觉屋子里只有我和她而已。我说:“好,谢谢。”
床边放着一个四角的高桌子,不是很大,上面放着一碗汤和两边菜,其中一盘菜一半搁着白米饭。我先喝汤,别说,这汤一落肚子,温暖的感觉从肚子一直砸到脚底,暖洋洋的,全身上下都舒服。喝了一些汤,我才知道自己饿了,于是把饭菜吃了。
当时我还当苏小馨是鬼魂,忘记了她恢复了肉身——她复活了。等我把东西吃得差不多时,我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想问她要不要吃点,但看到她难看的脸色,我就知道人家心情不好了。她见我吃了东西,便说:“肚子也饱了,把东西还给别人,我们走。”
“东西?”我疑惑了,然后就看见她拿着衔月走到老板娘面前,后者一动不动,前者就把东西塞她衣服里。老板娘收下衔月。那兵器原来真的是她买的,我就纳闷青阿妮一小姑娘有什么钱。
我走过去跟在苏小馨后面,她回头对我说:“把耳夹摘下来。”
“耳夹?什么耳……”
不等我说完苏小馨已经伸手过来,我下意识偏点身子,她手却是摸到我的右耳上取下来一个东西。一个软夹子。
我的脑子里好像闪过一股电流,某些缺失的东西似乎回来了。
“我给你样东西,可以防身。”
“啊?哦,我不需要吧。”
“收下吧,你会用得着的。”
青阿妮把耳夹夹到我的耳朵上,感觉耳朵上多了一样东西怪怪的,便问这是什么东西。她张开手,在我的面前,中指、大拇指捏住我的两边额角。我的脑子里好像闪过一股电流,麻麻的,一些东西空白了。
我想起来了,耳夹是青阿妮给我的,确实是这样。
不,倒不如说这也是老板娘让青阿妮转交我,实际上应该是她的东西。
苏小馨把耳夹扔给老板娘便从她旁边走出去,我也赶紧跟上,经过老板娘身边时,出于礼貌我点头说了声“谢谢”。我不知道,因为这一句“谢谢”,苏小馨变得不愿理我了。
我说了“谢谢”之后,她笑了一下,然后把一根棍子放到我臂弯里,在我接到棍子的同时,手心也多了一样东西。衔月和耳夹。我并没有接她东西的意思,只是她把东西给我的时候,我一时没看清楚,下意识抬起手臂衔月就到了手上。老板娘手也真是快,把耳夹塞到我的手心,轻轻把我的手指合拢。
“别理她,这是我送给你的。”
“虚情假意。”走到楼梯边的苏小馨冷言冷语。
老板娘跟我说,也像是对苏小馨说:“既然是你的弟弟,那么我送点东西做见面礼也是应当的。你收下吧。”
我们离开云客居,苏小馨似乎要去一个地方,我默默跟着后面。大概离云客居所在的地方远了,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很明显的,在云客居那个地方周围时不时才遇见两三个人在走路。现在我们到的地方,可以说人来人往。假如换另一个人来这边的世界,一闭眼,一睁眼,他不会认为自己穿越了。
是的,无论是建筑还是人,与我们的世界都相差无几。要说差别还是有的,房屋排列有序,外表的装饰相当融入环境,在经过时有一种难以分辨它们的不同,又觉得各有各的独特的感受。人的穿着打扮,在八方来吃饭的时候已经见识过了,有的穿长袍,有的穿汗衫,像是古代现代服装大杂烩。不过去留意的话还是能发现一些习惯,穿长袍的以男性为多。
我忽然想起来昨晚要挟苏小馨的事,出了云客居的门之后,我们一句话也没说,也不知道说什么。以前的我八成就是这样沉默下去,但现在不同了。
我紧跟上她的身边,“你还记得昨晚你答应我的事吗?你要给我说清楚。”
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果然不认账。“我不说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她直视前方,冷冷道。
我顿时火冒三丈,反复被人戏耍,这让我无法再平静,尤其是昨晚我都争取到了主动。我停下来,任由她自己走。苏小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直往前走着。走了好远,远到我几乎要不顾面子要咆哮出来。
偏偏在一股气聚集到胸膛,正要爆发的时候,她走回来了。
她说:“后天我会准时送你回去,到时候你想多待一分钟我也不会给你待的。”
“后天?”我大声说,“今天都已经第三天了,你跟我说后天?你有病啊!我家人指不定到处找我了。”
苏小馨拉我的手,牵着我跟她一起走。她说:“你听我把话说明白。我这个人不会过分去麻烦别人,要是不愿意帮我的,我转身就走,之前你也有眼睛看的。拜托你帮忙确实有些难为人了,我也是没办法。其实你不欠我什么,反而是我欠你的。关于任娜的事,没错,是我操控了她,搞混她的思维才给你招来麻烦。”
“那个算小事,我把她和她认的哥催眠了,对你的事小题大做找人打你。之后的不用我说,我设了一个局,把你拖进里面,然后又把你干干净净拖出来。”
“最后你叫我帮你做到现在的地步就讲得通了,是不是?”我替她说下去。
沉默了一会儿,手被她悄悄握紧。一声难以听到的:“嗯……”
我立马挣开她的手,走到她前面,抬手就给她一巴掌。“你这王八蛋!你知道那样做把我弄成了什么样吗?我天天不得安宁,生怕人家来报复,一出了事我家人不会担惊受怕吗?我一向不敢惹事就是不想给家里添麻烦。你呢,你倒好,非要给我整个问题出来。要是出什么意外呢?啊,拍电影呢?无事一身轻,你当然方便了,别人看不见你,你怕什么?”
苏小馨被我打了一巴掌,静静听我说着。她越是这样子我就越不爽,好像人人都欠她的。
我继续道:“你要找我帮忙说一声不就好了?答应不答应再说,用得着大费周章?大不了你也催眠我就是了。你那样子做,你让我怎么在学校安心待下去?”
那晚色锋虽然表现出了妥协和友好,但混混始终是混混,谁知道他会不会在不经意间出来报复。除非像《上海滩》的黑帮一样斩草除根。别开玩笑了,现在是法治社会,再说哪怕是在上个世纪我也没有那种天大的本事。还在学校的时候,去食堂偶尔能碰见色锋,他大多是和一帮人在走,好像没看见我。
那时候我就想:大不了挨顿打就完了,也不是大事,现在的学生在读书的时候就上床的多得是,而且就是亲个嘴,还不是我主动。归根结底我也就是拒绝了一下……哦,不对!那不重要,关键是那晚的枪声。
事情的过程有古怪,可我却不是个快脑筋的人。
苏小馨挨了我一个巴掌,定定看着我,等我说完,她便问:“你说也说完了,打也打了,舒服了?”语气平静,仿佛所有事都和她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