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之后,时间的概念很模糊。我不知道过了多久,隐隐感到火的热量逐渐消失,到最后一下子没了。头下那块石头也突然没了,是被抽走的,脑袋下空荡荡的一瞬间,坚实的一面撞上了我。
我是被疼醒的,头部砸到了很多小碎石子。
睁开眼睛我猛地哆嗦,满世界的黑色,黑得看不见边际。我重新来过,眨了几次眼皮,确认自己醒了。
呼——呼——呼呜——
风一股股吹过来,风力之大差点把我吹倒。我蹲下来,用大腿夹着双手,蜷缩着身子。现在我才发觉不仅火堆没了,苏小馨再次不见了踪影。周围填满了令人不安的黑色,我喊:“苏小馨,苏小馨!”没人回答。
向四下里走了几圈,什么也没有碰到,之前火堆的地方也空无一物。我一脚一脚探出,山地不平,有着许多坑,要是不留神掉下去,不管深浅都有崴到脚的可能。我又大喊了几声,这次喊得比刚刚的要大声,可是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自己的声音。风变大了,冷得我浑身发抖。
我抱着肩膀又蹲下来,这样会觉得暖一些。我忍受不住冷,保持蹲姿无目的地行走,这样的姿势很费劲,学校军训时常用这招罚人。
此时,我的头脑才算清醒过来。身边突然没了一个人,而且是在完全陌生的世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更无从应对,我的心一下子慌了起来。心慌了,我才变回了真正的自己。
我最讨厌在我睡着的时候发生对我有影响的事,偏偏这些事考验我的耐心,醒来发现有变化需要我接受,便无端要发火气。而苏小馨有戏耍过我,现在这样使我很讨厌,很恼火,在我最没有耐心的时候做令人无奈的行为,当是小孩子的游戏啊?最烦的就是无端扯进无关的东西进来,我容易失去理智。
想到这里我立马站起来,发狂了向前跑。我就是生气,也许是我不断改变方向,有时顺风有时逆风。这样一来我才明白风到底有多厉害,顺风跑的时候我几乎要飞起来了,脚着地很轻;逆风的时候就感觉有人顶着我的肩膀,前进变得艰难。
跑着跑着我累了,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没有找到苏小馨,我急得流出了眼泪。这种无可奈何,加上对黑暗的下意识恐惧容易打破我的心理防线。不过并不是哭,把心里硬扛过的情绪发挥出来的需要罢了,我硬扛过的是害怕。很简单的道理,异世界不是小说写的那样既来之则安之,好比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还有认识的人作为依赖,认识的人走了,依赖就突然没了,即使这个地方再繁华再热闹,自己心里都是孤独的,不安,害怕。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无数的年轻人外出闯荡,路费和吃住的分不开,定下要讨生活的地方,不管开头几天睡哪里,身在异乡而思念家乡,忍不住大哭。
坚强不是生来就有的,但是谁都能去有。泪水流出来,被风吹走,脸颊上冰凉。我往旁边走,走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
我找到了一块突起来的地方趴着,这里可以挡挡风,也稍微暖一些。跑过了之后我小腿发酸,累了。
就在我休息了不到十分钟,忽然,在我右前方有光亮出现。
这无疑点燃了我的希望,不管那光亮是什么,我就朝那边跑。我忘记了害怕过,认为那是苏小馨在那里,顿时火冒三丈,预备到了要喊:有病啊你!你来这做什么?这一句已经是我理智下的话了。
等我跑到近处,看到的景象却不是我想象中的:苏小馨悠闲地坐在火堆旁看见我就好笑,一副我不骂不行的模样。
光源离地半米,来自一个大的正方形图案。图案到底什么样子我也没仔细分辨,只记得大正方形里整齐分布着几个小正方形,这马上让我联想到古代的玉玺。发光图案的一边站着一个人,身上裹着大衣,衣领竖起盖过了耳朵。这个人不是苏小馨!
原以为是苏小馨,我才气势汹汹跑过来,那人看见我的气势也是吓了一跳,大概和我一样吃惊,想不到有人出现。
“你、你……”我要问那人是谁,目光借着光亮却发现他面前横着一块长条突起物,细看之下那是一个人。我快要窒息了,那不是苏小馨是谁?
当然了,光没有那么亮,我又近视,人的脸我是没看清,但要说在异世的深山老林里有个人和苏小馨撞衫,这个概率比中彩票还小。
我还没有搞清楚眼前的情况,忽然,那人抬起手挥动。以为是在打招呼,我也赶紧挥手。我手臂刚抬起来,来自右前方的一股巨大力量就把我整个人抛起来。我飞向后面,着地时手臂在地上重重摩擦,一片火辣辣的感觉。
疼死了!
天冷手脚都冻僵了,碰到木头都是痛到骨头,别说现在擦到小石子。我嘟起嘴“突突突”出气,哇!嘶——啊——
我爬起来看是什么东西撞我,好像有一群人冲过来推我一样。我控制不住,双脚离地再次被撞飞。像这样的过程,总共五六次,又摔回地面。“你妈妈!”
我每次被撞飞之前,那人都会先挥手,傻瓜都看出来是他在搞鬼。
撞我的东西太黑看不清,却感觉不到形状,不过撞来的时候风也是从那个方向吹来,风是跟着来撞我的。
我大叫:“你这家伙是谁?”
话音刚落,光芒强烈,那人眨眼间便到我面前,手心对着我。“呼”的,大风迎面扑来,我被吹得退后仰面到底。我心想:这个人能控制风。
他跟着过来,要有下一步动作。我学武侠小说里的人物暗叫:“吾命休矣!”一股热量极快地在我身上产生,这股热量太热太快,我被烫了一下全身不禁弹跳。耀眼的红色光芒向前射出,对准陌生人。那人反应厉害,抬起手臂挡在鼻子前面。
“啊”的一声叫出,那人向后一跳,带着正方形竟离开好远的距离。
那人站在远处望着我这边,注视良久,似乎说了什么话,然后便有水纹在他前面荡漾,消失了。
随着他消失,唯一的光源也没了。那股热量在我身上,我看前面模糊,低下头,腰间的某样东西在发光。翻找之下,原来那是纯炎吊坠。因为苏小馨告诉我这是神器,所以过来前为携带方便,我把它系在靠近裤袋的皮带扣上,放进口袋不怕掉。我感到热量在上面发出,然后使我身子暖和起来,之前的那些擦伤痛苦减了大半。
现在我得去看苏小馨怎么样了。纯炎吊坠的光芒已经收回,我摸黑前进。地面起伏,我小心地走。过了好久,脚尖踢到软的地方,我慢慢蹲下,手往前抹去。摸到肉做的手臂,之后摸到头发。好,这是苏小馨。
我翻过她肩膀让她平躺,扶起她上身,在她耳边叫了几声,没有反应,还有呼吸。此时风已经停了,的确是那个人使的法术之类。经过这夜的折腾,肚子没饱,觉没睡好,一时又不知该怎么处理苏小馨现在的情况。以前看电视里对昏迷的人掐人中、人工呼吸,挺简单的,我掐了她人中,没有作用。仔细思考了一下,我尽我努力让她舒服些。
于是我轻轻放下她,头下面、背下伸我的手过去臂给她垫着,多少好受些。但时间长了,我弯着腰难受,就调转垫在她头下的那只手,和她相反方向把脚伸直。这样我就可以保持一个轻松的姿势,可以躺下来。最先我是清醒着,后面整个灵魂从身体下沉,就像脑子里有个开关,“嗒”的轻响便断开了。
仿佛睡了一个世纪,醒过来,天和地都变了。
刺眼的光亮洒进黑暗,天亮了。我下意识用手遮挡,却惊觉两只手完全不能动了,待手臂上那份重量重新传过来,便打消了这个想法。仅仅过了几秒,全身的酸痛使我回到了现实。我小幅度动了动身,转过脸,闻到发梢的淡淡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