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竟然就已经到了彩鹊桥下。
不宽的河上一座弯弯的拱桥横跨而过,桥的两边有两排护栏。此刻,护栏上挂满了各色祈福的彩绸,这些彩绸都年轻男女为了求姻缘而精心编织的,遇到心仪的人,便把彩绸交付给他(她),再由他们挂在护栏上,求神明保佑这段姻缘。
护栏上的彩绸在风中翩翩起舞,在灯光的辉映中,美丽而飘逸。远远看上去,整座桥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彩鹊。
拱桥上站着数个年轻的男男女女,个个都手执精致的花灯,面露虔诚,将手里祈福的彩绸系到护栏上,然后又走下拱桥将花灯放在了河里。
河水的流速不算急,各种散发着亮光的花灯,就像一艘艘点灯的小船,载着人们美好的心愿,顺流而下,一直漂到很远的地方。
六人拿着莲花灯,站在彩鹊桥下,男的丰神朗目(勉强把秃头哥算进去,因为他还是单身),女的娇美可人,赫然成了周围人关注的对象。
来这彩鹊桥的年轻男女本来就是为了求姻缘的,看到他们一行人出现在彩鹊桥下,便争相观望。还没过一会儿功夫,已经接连有好几个眉目含羞的女子来给离隐和封尘送彩绸了,送给离隐的,被古凌曦婉拒了回去;而送给封尘的,却被木云儿凶神恶煞地吓了回去。
有胆大的小伙子本来想把彩绸送给古凌曦和木云儿,看到她们这般维护身边的男子,不免有些失落,待看清那两个男子的长相,便识趣地打消了念头。倒是苏伊,和秃头家丁聊起了关于彩鹊桥的事,乐得清闲自在。
“可惜我们没有彩绸,不然也能求一段好姻缘了,哈哈。”苏伊笑眼弯弯,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木云儿又在离隐和封尘的美色中陶醉了半天,然后无比遗憾的说道:“就是啊,太可惜了……”
封尘一袭白衣胜雪,微笑着略略低头对苏伊开玩笑:“求姻缘?苏伊是怕嫁不出去吧……”
苏伊看了他一眼,装出一副无比坚定的样子:“年轻人,办大事者何谈儿女情长!”说着拍了拍他的胸脯(事实上她本来想拍肩膀的,但是两人身高悬殊太大,拍起来姿势不太优雅,于是便改成了拍胸脯……),“应该要有鸿鹄之志呀,鸿鹄之志……怎么能在这时候担心姻缘之事呢?为了天下苍生,我宁愿四海为家,孤独终老!”
封尘忍笑附和她:“有志气,好一个四海为家,孤独终老!”
……
六盏花灯顺着流向,晃晃悠悠地漂到了河水中央,驮着每个人的心事,不知将在何时何地,把它们告诉哪只随行的小鱼小虾。
“大家都许个愿吧!”木云儿大眼亮晶晶地对众人说道,“很灵的!”说罢,便一脸虔诚地合上双手,闭住了双眼。
秃头也换上一脸严肃的模样,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离兄,封兄,凌曦,你们也也许一个吧,入乡随俗嘛!”苏伊笑着招呼剩下的三个人,说罢也学着木云儿的模样,许起了愿。
封尘可能是为了照顾她的面子,所以没有嫌弃这样的做法幼稚,看了苏伊一眼,唇角带笑地许起了愿。
古凌曦看了看离隐,甜美的笑了笑:“隐哥哥,我们也许一个吧!”便双手合十,闭上了一双水眸。
离隐侧头,漆黑如墨玉的眸子扫过正在闭眼许愿的众人的脸:此刻,随行的人,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在自己的美好的愿望面前,都做着同一个动作。花灯绚烂的光芒打在他们脸上,让他们的表情显得无比虔诚。
“我的花灯!”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惊呼。
原来是起了一阵风,卷起浪花,将河中央的两盏花灯浇灭了。
“真是太晦气了,怎么偏偏就浇灭了我的!”近处有个女子的抱怨声传来。
“没关系的,只是个花灯而已嘛,重新买一盏不就好啦?”她的同伴安慰道。
“真是的,我还是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
“别担心啦……我陪你再去买一盏……”
两个女子已相携走进人群当中,不见了踪影。
“苏伊,你的花灯……”木云儿侧头:身边少女的目光,落在已经漂离河中心的一盏花灯上,那盏花灯的灯芯已经被打湿了,在一群亮着的灯中间,孤孤单单地顺流而下。
苏伊心里有些失落,虽然心里也不相信在这里许的愿能成真,但自己的花灯被浇灭了,还是一件很遗憾的事。她有些尴尬地对木云儿笑笑,假装不在意地道:“没事啦,虽然灭了,但还是一样在河里呀。”
封尘安慰道:“就当是河神的特殊款待吧,看来你的愿望,河神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帮你实现了。”
苏伊吊儿郎当地笑着答到:“对嘛对嘛,我的花灯就跟我一样受欢迎,哈哈……”
木云儿毕竟是当地人,还是很相信“晦气”一说,忧心忡忡地看着苏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去重新买一盏吧。”
苏伊一怔,目光落在一向沉默寡言的离隐身上,对他突然说出的这句话感到有些吃惊:难道我们的冰山美男离隐,会信许愿的那一套说法吗?不过,看他眼睛不像是在开玩笑……
“没关系的,不用麻烦了!”苏伊眯着眼睛对离隐摆摆手道。
“对啊,隐哥哥,我们快回去吧!”古凌曦侧着眸子,对离隐微微一笑。
那黑衣少年没有说任何话,径直走到木云儿身旁,从她的钱袋里精确地取出五钱钱币,转身走到就近的一个小摊前,重新买了一盏莲花灯,回来递到了苏伊手中。
封尘还是微笑着看着这一切,不过眼神有些复杂。
“再放一回。”清冽好听的声音钻进苏伊的耳朵里,虽然只有短短四个字,却坚定而不容置疑。
苏伊的眼睛对上他漆黑如墨玉的眸子,心里突然暖暖的:“哦。”她傻傻地答了一句,便转过身走向载了许多花灯的河边。
“呀!”从彩鹊桥上跑下来一个风风火火的少女,不小心撞到了苏伊,将她手里的莲花灯打落在地上:“对不起对不起!”少女蹲下身子,将花灯捡起来,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然后愧疚地抬头对苏伊道:“灯都灭了……不好意思啊……”
苏伊接过灯,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刚想说“没关系”,就听到了木云儿对少女生气的责备声。
“对不起有什么用啊?走路怎么不长眼睛呢!”
“我又不是故意的嘛,大不了,我再赔一个给你们!”少女嘟着嘴对木云儿道。
木云儿气结:“你这是什么语气啊!你能赔个原模原样的给我们吗……”
“算了,云儿……”苏伊劝了木云儿一句,又转头对那个少女道:“不用赔了,你走吧。”
少女对木云儿做了个鬼脸,便欢快地跑开了。
“你看她!”木云儿回了一个鬼脸,有些生气地抱怨道:“真是的……”
苏伊拿着已经灭了的莲花灯,露出一个笑脸对封尘道:“看来河神真是对我太好了,哈哈。”说罢有些愧疚地看了看离隐,“离兄,枉费你的一番好意了。”
离隐漆黑如墨玉的眸子直直看进苏伊的眼里,仿佛想要在那里面寻找什么东西。半晌,他开口淡淡地说了句“无碍”,便转身离开了。
封尘走近苏伊,伸出大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不要想这些不愉快的事,回去好好休息吧。”
苏伊抬头,眼里映入封尘温暖的笑容,她一龇牙,回他一个招牌笑容:“好啊。我其实没有那么不开心的,不就是个花灯吗?反倒是你们,让我觉得有些怪怪的。”
封尘不置可否,反问道:“是吗?”
木家寨的灯会已经快要结束了,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花灯小贩也开始收摊回家了。
木亭里,小眼睛的中年男子,正在伸手把亭子顶上挂着的花灯摘下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嬉笑着跑进来,一下抱住了中年男子的腿。
“爹!”
耳边传来孩子天真的声音,男子蹲下身来捏了捏小孩子嫩嫩的脸,小眼睛里充满了慈爱的笑意。
“虎子干嘛来了?”小贩道。前一秒还是唯利是图的小贩,后一秒就变成了慈祥和蔼的父亲。
“我来帮爹爹收摊!”虎子一脸天真的笑容,与他父亲不同,他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笑起来十分可爱,“爹爹今天有没有赚很多钱啊?”
中年男子笑着点点头:“有啊,可以给虎子买糖吃了!”
小孩子本来就喜欢小零食之类的东西,男子本以为虎子听了会很开心,却不料他竟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道:“虎子不要买糖吃!有了钱要先治好娘的病!郎中说,娘的病不能再拖了……”他咬了咬嘴唇,像做了很重要的决定,“虎子不喜欢吃糖!”
男子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道:“虎子真懂事!”说罢站起身来,指着长方形木桌上已经摘下来的花灯道,“先帮爹爹把那些灯谜摘下来。”
“好耶!”虎子欢快地跑了过去。
“爹爹爹爹!这些灯谜你都教过我的,这个是青蛙,这个是公鸡……还有这个是……是……小鱼儿!”
“虎子真聪明!”
“哈哈哈哈哈,娘也这么说呢!”
“……”
灯光明明灭灭,就像人的一生,总是经历着光辉和晦暗交替的时刻。对于生命中将要发生的未知的事,我们永远都无法控制。
有的时候,直觉会让我们做对的事情,获得好的结果;但有的时候,我们的结局,却在冥冥之中就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