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林醒来的时候,觉得头很痛。**『*首*发』他想抬手去揉一揉太阳穴,却发现右手被人紧紧攥着。
一片黑暗里,骆林看不见是谁在他身边。正当他想侧过头的时候,却听见耳边有人鼻音浓重地对他说:“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
那声音很好认,是何式微没错。骆林说了一句没事,出口的声音却沙哑得好似被砂纸磨过,连带着还有些疼。何式微松了他的手,急忙说:“我去给你倒水。”
说是要倒水,这么一片漆黑里,说不定会撞上什么东西。骆林对何式微道:“先把灯……”
何式微的声音已然远了,似乎站在门边:“灯?灯怎么了?”
骆林没再说话。何式微的脚步声又回来了,在他身边问他:“骆林?”
……在何式微的眼里,躺在床上的骆林皱着眉头把手举起来,再空中张开手指,左右晃了晃。他原本还以为骆林是嫌弃中午的阳光晃眼,再仔细看看,骆林根本就没把焦距对准在手上。
他手里的水杯“啪”地掉在了地上。
而骆林把手放下来,喉结起伏了一下,再次开了口。
他用平静的声调对何式微说:“何大哥,麻烦你去叫一下医生。我好像,看不见东西了。”
……
“你说……骆林失明了?”听了这个消息,崔是念整个人的表情都是懵的。他的嘴巴微微张开了些,左右看看,眼神落在刚刚还在修整的衣料上,双手慢慢的攥成拳头。他面前的袁帅不动声色的将他按在椅子上,双手扶着他的肩。
“……谁……哪里来的消息?怎么会突然……他人呢?我得去看他……”崔是念这么说着,眼睛都隐隐地发红了,看来是想要站起来。袁帅把他的肩膀又按下去,沉声对他说:“你着急也没用。他一直在医院里,医生说了,是看不见东西,不一定是永久性的失明。我也是刚刚知道的,何式微打电话给我让我告诉你,骆林会退赛。”
“比赛也……骆林怎么会同意退赛,他那么努力的一个人,好不容易走到这步了……”
袁帅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他看不见怎么走秀?何式微决定让骆林暂时留院治疗,中止一切和Lgm有关的活动。电话里何式微的情绪也不稳定,你还是……别贸贸然跑过去,给他们添麻烦了吧。”
“我不是……”崔是念低下头去,没补完这出口的话。良久他回过头去看那半完工的设计,看见满眼昭彰的红色和渲染开的黑色。那种傲慢的对比,现在也显得孤独起来。
袁帅弯下腰,从后慢慢地搂住崔是念的肩膀。他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骆林肯定也知道你的心意。这一次的衣服,你做不完也没关系……你已经很努力了。”
崔是念没说话,只抬起手,用袖子在脸上胡乱地擦了一下。袁帅原本预想着见他难过又消沉的表情,崔是念却是将袁帅放在肩上的手拨开了,站起来走回工作台前。袁帅跟上去,看见崔是念的正脸。虽然红着眼睛,崔是念竟然是咬着牙,下定决心的样子。
“你这幅样子是要干什么……”袁帅无奈的看着崔是念。后者没有回答,眼睛只看着那桌上的衣料,扬起手将那刺目的红色在空中抖开,好似在这方寸之间铺开了跳动的火焰。右手拿起粉标,崔是念用力地在这衣料上划出一道道切割般地硬直线。袁帅皱着眉,正准备劈手夺下粉标,却最终没有行动。
他的眼里,那些看似尖锐而杂乱无章的线条,正在勾勒出某种复杂却含有深意的轮廓。他眯起眼睛,开始想象那线条裁开后的廓形——崔是念却忽然停手,将粉标拍在桌上,拿起一旁的黑色胶带,“撕拉”一声扯开,再用牙齿咬断。他用了死力,将这胶带按在红色的布面上。然后是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袁帅慢慢地把眼睛睁大了,看着崔是念重复着这步骤。末了一卷胶带用完,黑色的线条已经如藤蔓般包裹覆盖在红色上——说是藤蔓或许不准确,因为胶带构成的线条均是平直,没有回转,反而画出了交错地尖锐棱角。崔是念此时放缓了手中的动作,将最盖在最下面的几条胶带仔细揭起,带下来一整面黑色的网。他弯下腰将这网在地上铺平整了,再直起身来。
他先前做着一气的动作都没有停顿,现在慢慢地呼出一口气,胸膛一起一伏。
袁帅定定地看着崔是念,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问句:“你要用皮料?”
崔是念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袁帅摇了摇头:“是好想法,但是骆林要退赛,你这衣服做出来了,他也不会穿。”
崔是念没理他,吸了吸鼻子,伸手又去摸桌上的剪刀。袁帅走到他身边:
“我说你也……”
崔是念拿着一把剪子转过身来,闷声不吭地,一副拼命的样子。袁帅还想再劝,门铃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崔是念和袁帅两个人相对着看了看,崔是念把头低下了:“……我去开门。”
……待到崔是念把门打开了,第一眼看见门外站了一个高大而面容严肃的白人男人。男人皱着眉头,用蹩脚的中文发音问他:
“chisinin"
崔是念先是一愣,而后点点头。
那白人男人转过身去,用英语对身后的人轻声道:“没错,是这里。”
然后崔是念看着站在男人身后的骆林站出来,脸上还带着笑:“崔先生?是我……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崔是念也顾不得问骆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看着骆林对着自己笑,眼睛所对的地方却和自己站的地方有了偏差,忽然就觉得鼻酸:“你说,我一定帮”。
骆林露出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您能不能暂时……让我在你这里住两天?等我的走秀结束了就好。”
……
在骆林意识到自己无法视物的同时,他便知道何式微不会再让自己继续比赛。他也明白自自己落水之后何式微一直精神紧张,所以这“失明”的状况,几乎可以把何式微的心理放线摧垮。骆林本人还能镇定着让何式微去找医生,何式微却是整个人都失去了冷静。
其实仔细想想,视力上的问题其实前些日子就露出些端倪。脑震荡后还没几天又坠到冰湖里,谁的身体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护士来了又走了,然后他被人领着去做检查,再到回答医生各种各样的问题。来来回回几遍之后他坐回到在病床上,听得见何式微站在病房外语气焦躁地和医生交谈,为他安排日后的治疗。之后有似乎是Lgm的人员走来和何式微说话,何式微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对那人道:“对,骆林是要退出……我已经和罗翰说过了。你还想让他怎么继续下去他现在这样……我确定,他要退出。”
——床上的骆林低着头,双手交握着。那“退出”两个字敲在他心上,震得他浑身都疼。
看不见东西,他不是不害怕。甚至说未来的事情他都不敢去想——如果日后真成了瞎子,生计也好什么也好,似乎都毫无希望。然而他能把那些更远的恐惧强压着放在一边,眼前这看似无可避免的“退出”,却意外地——令他无法接受。
他向来都很知足。只要努力了,走一步便算一步。如果结果不尽如人意,那么他总会想那是天命——下一次再争取就好了。没有什么值得懊恼的。
他总想着人生本来就很艰难,他所经历的已经弥足幸运。就算到现在这一步,看不开也只能是徒增烦恼——
然而他就算是清楚明白这一点,却并不想接受。『*首*发』
……没有下一次了。
像Lgm这样的机会,没有下一次了。
在这里遇到的人,经历过的事情,付出的努力,没有任何一项可以被复制。他一声不吭地一步步走过来,回头看看,离当初的那个自己已经很远。
他只会感慨,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只差这最后一步——证明自己的最后一步,却没有办法达到了吗?就这么放弃,接受现实,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吗?
然后回到上海,安心养伤,度过或长久或短暂的恢复期或者永远地和黑暗作伴——然后在别人提起这些日子的故事时,遗憾地摇摇头,无话可说?
……他拒绝。
耳朵在嗡嗡的作响。走廊上何式微的声音渐远了。骆林还是维持着坐姿,双手却从旁探出去,摸索着去找手机——手机上他为少有的几个相熟的人存了快捷拨号,其中便有波特维的。现在能够把他从医院里领出去,并且自己也能够放心依靠的,大概只有这么一个人。
他凭着过去的记忆为手机解了锁,迟疑地按下数字键盘——却没有反应。他重复了几次,终于意识到医院里的手机信号被屏蔽了。电话打不出去,能够在这病房周围来往的人不是Lgm的工作人员就是医生护士,谁又会愿意带他走?
骆林还紧紧的攥着手机,却忍不住低下头露出绝望的神情来。何式微早先说的话他还记着,似乎是明天凌晨的机票回国。
……难道只能这样了吗?
就在这时,骆林听见了病房门口传来的脚步声——不是何式微,他的脚步没有这么轻。也不是医生护士,因为他们总会先在门口驻足,敲敲门框再出声问候。或者是Lgm的人吗……那为什么还没有开口道明来意呢?
那脚步声在离自己床边的两三步外停住了。骆林忽然想起,那会是医院的护工么?自己先前住院时总会有缅甸裔的护工在床前往复照顾,虽然对方英语并不流利,却十分容易相处。如果现在自己面前是这样的人,是不是可以开口寻求帮助呢?
“请问……”骆林抬起头,对着声音先前的来处开口了:“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
……
从医院出来时,骆林因为迎面吹来的冷风而打了个寒战。他身边的那个人为他从后裹好了围巾。
之前的十几分钟里,这个陌生人为他换好衣服,握着他的手,领着他避开旁人从消防通道里走下来。那个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而骆林只是重复着道谢。那人一直将他领出了医院的后门,似乎是停车场一类的地方。
在那里骆林拨通了波特维的手机,叫对方来接自己。电话结束之后骆林发现之前领着自己的那个人竟然还没有走,似乎是站在原地——他听得见那人的鞋底与砖石地摩擦发出的细小声音。那是迟疑着要不要离开,对接下来的动作犹豫不决的声音。
骆林想了想,伸出手来做了握手的动作。几秒钟之后那人握住了他的手——骆林笑了,对他说:
“Thankyoumyfriend.”
他把那双手向身前拉过来,很轻的拥抱了一下。
“goodbye.”
……
波特维是在十五分钟后到的。这个男人走路很快,总会带起一阵风。骆林早早地转过身来,对着他微笑。
“你的眼睛……”
“不用问了,”骆林平静地打断他:“我也不知道会怎样。”
波特维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拉住了骆林的手腕,领着他往前走:“你现在是去哪儿?”
“一个朋友的工作室,在苏活区。”
“你老板知道你溜走了一丁会很生气。但是你……怎么从医院里出来的?”
骆林的脚步顿了一下,语气却还是如常的样子:
“遇到了一个老朋友。”
波特维没有再问。下一个街口,他扶着骆林上了计程车。
……段非的右手虎口上有一道疤。白色的,不明显却很长,微微地突起。那道疤的历史很长,据说是段非七八岁时被瓷碗割破的。等到了段非长大了,疤痕也跟着长。段非总是不自觉地会拿左手拇指去碰那疤痕,久而久之,疤痕上还覆了一层薄茧。
当那个人用右手去牵骆林下楼时,骆林便知道了来人是谁。他先是惊讶,后来想想,能够正当出入病房,又这么慷慨相助的,也就是这个人了。
他先是想笑,没笑出来,慢慢地竟然还感觉到有点难过。他想开口叫一句段非,能说的只是一句谢谢。
他没有能够叙旧的时间,也没有理由。
最后他给了段非一个拥抱。段非抱上去,是冷的。
……
后来骆林的计程车到了苏活区,也找到了崔是念的工作室。
医院里的人则发现骆林不见了——一天里先是阿尔弗雷德失踪,再到骆林消失,Lgm上下乱成一团。何式微原本按捺着火气大力地在手机上按下某个号码,却最终没有拨出。
他看着骆林的病房。他把手机慢慢地放了下来。
段非带着他那顶Lgm的帽子,抱臂站在医院走廊的拐角处。他的脸有一半埋在阴影里。他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周围的人面色焦急的往复跑动。
之前有一段时间他时常觉得胸口疼的难受,一阵阵地扎得疼。他只能强忍着,有的时候都要哭出来。
只不过后来习惯了,也就好了。
他低下头来看自己的手——骆林的手那么温暖,又那么柔软。他今天很幸运,能够再一次握到。
他笑了。
不知为何他最近的体力每况愈下——前些天他又生病,让他今天哑着嗓子没法说话。不过这倒是给了骆林一个错认自己的机会——被当成陌生人,原来还有别样的好处。
五分钟握手的时间。一个拥抱。面对面距离的微笑。
他觉得自己很幸福,该满足了。
至于为什么他还是难过,他也不知道。
……
同一日。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必须正视你无法走台的现实。”
何式微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骆林的眼睛是睁开的,面对着何式微的方向表情平静地开口:“就算看不见,我也想走走看。我会努力练习,应该没有问题。”
何式微眯了眯眼睛,只是骆林无法看见他的表情。站在骆林身边的崔是念似乎是感觉到了些压力,表情开始变得有些不安。
“走台需要的不是‘应该没有问题’,而是‘必须没有问题’。眼睛看不见没有了参照物根本就不可能走直线,以T台的长度,唯一的结果只会是你走偏了从台上掉下来。”何式微的声音变得冷硬起来。
“那就让我掉下来吧。我会承担起一切后果。”骆林的语气平和,让人一时都要察觉不到他子句中的不留余地。
“骆林,我不想这么对你说话,”何式微闭上眼睛又睁开:“想从台上摔下来受伤是你的自由,但对于我来说,既然已经知道让你上台的唯一结果就是让你带来一场以失误结尾的,完全不专业的走秀,我不会允许你的个人举动影响到我们公司在业界的名声。我欣赏你的精神。但我拒绝接受你上台的申请。”
骆林的脸上没有表情。或许是因为眼睛失去焦点的缘故,他的眼神看起来没有任何温度。
他在思考。思考怎样回应何式微,怎样能打消对方的怀疑。
……这是在崔是念的工作室里。一张桌子,三个人。崔是念和骆林坐在一头,何式微坐在另一头。对峙的氛围再明显不过。
骆林虽然看不见,却能体会到空气中氛围的细微改变。何式微的耐心正在沉默里一点一点的消磨光——对于何式微的主动上门,骆林已是十分吃惊他并未对自己发火。只是再这么沉默下去,何式微忍到了极限甩手离开,骆林就算再坚持,也不会有用。
骆林也知道自己逃离医院不过是为了争取时间,让何式微正视他要求的手段。但是这个手段,时效也很短。
骆林的手已经在桌子底下握成了拳。
那个瞬间他已经察觉到了何式微的开口——他几乎已经要听见从何式微嘴里说出来的第一个字节。打断那个字节的是何式微的手机铃声。
手机铃声是李斯特的“钟”。何式微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有那么十几秒是在听任钢琴曲进行演奏,然后他按下接听键。
扬声器没有开,但是呼叫方的声音能隐隐地听见些许。何式微对着听筒回复了一句“对于这件事我已经做好决定了”,但是对方却没有停止说服的过程。
五分钟或者六分钟的通话时间。何式微一直都没再开口回应,直到了通话的最后才说了一句:“那就随你们便吧。”
对方的说话声还在继续,何式微已经把手机从耳边放下来,按下挂断。
有那么几秒钟他只是坐在那里看着骆林的脸。然后他站起来,对着骆林说:
“你想上台就上吧。晚上张奕杉会过来,详细的你听他和你讲。”
他拿起一旁的外套便要走,临到门口了,没有转身,留下一句:
“……祝你好运。”
“谢谢。”
门被关上了。
崔是念扭过头问骆林:
“何式微——一直都是这么不近人情吗?上次他明明……”
“他公事公办而已,”骆林的肩膀放松下来,后背靠到椅子的靠垫上去:“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
……
距离最终走秀24小时。
“本来你是真的不可能上场的——普通人的两腿长有差距,所以就算训练过步幅,还是会走偏的。我想过给你设个参照物,但是按照原来的T台设置那根本不可能。不过在你出走那会儿Lgm把这一次终秀的T台设计发布出来了,我想了想,给你设参照物的可能性还是有的。那个,崔……老师,你过来一下吧,骆林看不见,我就画图给你看吧。”
张奕杉风尘仆仆地来了,现在嘴里叼了根铅笔,趴在地上给崔是念和骆林画讲解图。
“一般我们看到的T台不都是只有一个舞台,观众坐在走道的两边么——这回要搭的是十字台,但是这个十字台不是在一个平面上的……啊你们没看过现场真的好难说明白,烦死了这么说吧……”
罗翰这回搭建了一个巨大的舞台来作为终秀的举办地。在一个仓库般挑高的空间里,他设计了四条处在不同高度——不同平面的T台走道。这四条走道均高于地面,俯视看呈十字,实际上却并不互相交错:每一条走道的末尾,即十字的交叉点,都连接上了螺旋式的楼梯。楼梯与四条走道都相通,从最高处的走道一直连接至地面。被十字分割出的区域则是观众席,观众席采用了体育馆的阶梯式设计。
“我不明白……为什么T台要设计成这样?这样模特要怎么候场,怎么走到走道上去?”崔是念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张奕杉继续在解说图上比划:
“这个十字的四个顶上分别连着四台透明设计的电梯。模特的候场室在地下,电梯会从地下把模特传上来,电梯开门之后就是同样透明设计的走道——因为走道是高空搭建的,所以虽然有侧面支撑但是没有托台,估计是为了减少重量吧,走道很窄……走台的时候,每个模特都会被分配到不同高度的走道,要求是模特走完走道之后到了楼梯那里要顺着楼梯下来,向下一直到地面,面对着观众席再绕行展示一遍服装。这样一来,距离某条走道比较远的观众也能近距离地看到模特了……妈的当时我听新闻发布会就听得云里雾里的,干嘛这么麻烦,但是后来罗翰一说为什么这个设计我就明白了……”
张奕杉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按着走台的顺序,如果最高处的那条走道模特走完了,观众的目光会自动转移到第二条稍低一点走道上去,第一条走道的灯光则会拉暗。按照次序都走一遍的那个时间,就给第一条走道在下一个人使用前空出了时间——罗翰说了,空出的那些时间,模特和设计师可以自行在走道上增加装饰,来配合服装设计的氛围。这样每一个设计都会有相符合的环境来配合了。我想了想其实要达到这个目的的话别的舞台设计也行,不过舞台实际上看也特别漂亮,所以我就不批评老爷子的设计了……”
“那,”崔是念开口发问道:“你说的给骆林设参照物的事情……”
“还不明白吗?如果我们有时间改造走道的话,就能在舞台上装一些看似是装饰,实际是参照物的东西……他看是看不见,总感觉得到东西吧?你看这个——”张奕杉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掌大的玩意来。
崔是念仔细的看了看:“这个,不就是路边的那个……”
“小型的盲道贴。我试过了,这个东西贴起来很方便,清理也不花时间。只不过这个参照物是准备好了,骆林还得适应才行……”张奕杉说了一长串的话,嗓子已经变得有些哑。
“走道的长度已经确定了吗?”骆林此时突然开口。
张奕杉点点头,报了个数字出来。
骆林皱了皱眉:“……太长了。要练习的话没有那么大的空间。奕杉,你已经买好盲道贴了吗?”
张奕杉指了指身后带来的两个纸箱:“买了能够贴一英里的……那边的人说不零卖……”
“今天晚上那个舞台对模特开放么?”
“开放是开放的,因为设计师也要安排走道设计就是了,不过现在去应该有不少人就对了,练习的话……”
“再晚点总归是没人了。麻烦你等一下带着盲道贴开车载我过去可以吗?”
张奕杉怔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没问题。”
说着张奕杉便要转身去搬纸箱,崔是念却叫住他:
“可以的话……能留一箱下来吗?”
张奕杉回过头来看他。
“我觉得可以把这些东西改动一下,会更符合明天走秀的主题……”
张奕杉做恍然大悟状:“我明白了,那我先带一箱过去,另外一箱你们明天顺便一起带过去吧。”
崔是念伸手接过箱子,他身后却有人劈手把箱子夺了过去。崔是念“哎”了一声,转过身去。
袁帅如往常一样黑着一张脸:“衣服还没缝完你就有闲心做别的?是谁跟我说要重新用皮料赶一件上衣出来的?”
“我……”
“去把你的衣服做好。这种小事我来做就可以了。”袁帅转身扛着箱子走了。
骆林听着张奕杉感慨了一句“这个人还蛮帅气的嘛“,也跟着笑了笑。
崔是念不知为何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烧,半晌才咳嗽两声对着骆林道:
“我……会努力给你做一件最好的衣服出来的。骆林,加油啊。”
骆林脸上是一贯的温柔表情:“谢谢。”
……
距离最终走秀15个小时。
“人总算是走光了,那我就把盲道贴贴起来吧。”张奕杉和骆林站在最终走秀的会场里,前者开始给带来的纸箱拆封。
“人多的时候没觉得,但是这里……真的很大呢。”骆林站在底层的地面上,神情有些微微感慨。
“嗯?你不是……”
“回声。”骆林点点自己的耳朵,“我们开始吧。抱歉,今天麻烦了你这么多。”
张奕杉毫不介意地笑了:“小事一桩。或者说,能为小骆骆办事我求之不得呢……”
骆林迟疑了一下:“不过相川那边……”
“不会有问题的。他拉我过去,本来就没想着让我干活。”张奕杉的声音瞬间冷下来,“不说了。开始练习吧。”
“……恩。”
……
距离最终走秀1o个小时。
“骆……林?为什么你一大早就……”
骆林站在会场的最中央,正仰着头喝水。闻言侧过头去——那是波特维的声音。“波特维?早安。”
面对着骆林的笑容,波特维却没法笑着回应一句。他皱着眉头向骆林疾步走过去:“你的脚……”
“我的脚怎么了?”
“为什么你的脚会肿成这样?”波特维的声音里满是不忍。骆林正赤着脚,裤脚挽起,露出纤瘦的脚踝和与之对比的肿胀足弓来。
“嗯?没事。刚刚在练习走盲道而已。对我来说,这也是必须掌握的实用技术吧。”骆林的语气听起来竟然很轻松,倒有了点打趣的意思。
“骆林……难道你真的……”
“……我是真的要上台。好了,就这样吧。我也有点困了……也许应该在走秀之前稍微睡一觉。奕杉?”骆林回过头去,他身后的张奕杉正贴着墙,正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怎么了?”
“我们回去吧。我想稍微休息一下,你也一起补个觉吧。”骆林说完又转向波特维,笑了:“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张奕杉走过来要牵着骆林回去,波特维却赶在他之前拉起了骆林的手。面对着张奕杉诧异的表情,波特维辩解道:“我只是想送他到门边。”
到了门边,波特维不知为何将骆林的肩膀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骆林的眼睛没能和他的脸对上焦点。波特维闭上眼,低下头抵上骆林的额头:
“promiseme.Begood,besafe.”
“…Ipromise.”
骆林对着他笑。
张奕杉走上来,拉着骆林离开。
……
距离最终走秀7个小时。
“……喂。”
崔是念揉揉眼睛。阳光很刺眼,但是他疲惫得还是想睡。谁在说话。
“到床上去睡吧。衣服我来收尾。”
“袁……帅?我还没……”
身体沉得动不了。所以有人轻松地抱起了自己,向卧室走过去。崔是念被人笨拙又小心地放在了大床上,那人又走到了窗前,拉上了厚重的窗帘以阻隔刺眼的阳光。
好舒服。但是自己的设计……那是自己的……
“别担心了。我都按着你的意思做。是你的衣服。你放心,我什么都不抢你的。”
一双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动作很轻。
“睡吧……乖。”
明明不应该这么睡过去的……声音却意外的令人安心。崔是念翻了个身,陷入到了梦境里去。
……
距离最终走秀3个小时。
“骆林,我们该走了。袁帅已经把衣服带过来了。准备好了吗?”张奕杉端着咖啡,强打着精神来叫骆林出门。
令他惊讶的是,在他的眼前,骆林正衣着整洁利落的站在窗边,没有丝毫疲态。午后的阳光落满骆林的肩膀,让他白色衬衫的衣领也染上了金色——这白衣黑裤,就如张奕杉初见他时的衣着。但当初那个笨拙拘谨的男人,却已经不见踪影。
骆林说:
“我准备好了。”
……波澜不惊。
……
距离最终走秀3o分钟。
候场室里的对讲器声音此起彼伏。
——音乐到位。
——音响检查完毕。
——四号机,四号机,轨道排查。请快一点完成四号机的轨道排查。
——皮埃尔的助理请速至西斯处。任意一名皮埃尔的助理请速至西斯处。
——一号走道,一号走道,最后一遍检查完毕。
——……
骆林站在候场的队伍里。他看不见自己身上的衣服,只能感受到布料的包裹。
……沉甸甸的。
来往的人群相互走动,喊叫。有人在喊着补妆,有人在对着助理发火。这空间实在有些闷热。
骆林习惯性的想去拨自己的刘海,抬起手来,却哑然失笑。
……
距离最终走秀5秒钟。
对讲机:
“萨沙准备完毕。3,2,1go!”
——展露在观众面前的,是在黑暗里,蓦然亮起银色灯光的电梯塔。
透明的电梯门打开。
一排银色的烟火沿着最高处的走道延伸开来。透明的走道在黑暗里宛若无物。
最先映入观众眼帘的,是一根白骨制成的手杖。
Lgm主题周最终选秀,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