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着陆!”俞长云气高志昂地大叫,禹轩呼应着他大声喊叫,他们的速度已经很小,至少在他们眼中是这样。脚下数米是柔软浅绿的树顶,两者距离越来越近,直到双脚没入茂密的枝叶间。
俞长云和禹轩同时发出惨叫,枝叶完全阻止不了他们下坠的趋势,两个人在数不胜数的枝桠树叶中被锐利的树枝划得遍体鳞伤,而且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伤。巨大的布伞披散在树冠上,少年挂在一根树枝上停了下来,禹轩撞折了好几根纤细的树枝,四肢张开扑落地面,活像一只晒死的青蛙。
“哈哈……”少年抱着树枝,忍不住嘲笑起来。树枝随着他晃动,咔嚓一声,树枝从根部折断,少年同样坠落,重重地摔在腐叶覆盖的松软地面里。
禹轩趴在地面,侧过脸,对俞长云阴测测地笑。俞长云瞪着他,忽然蜷缩起身躯,双手抱着左腿膝盖,膝盖处微微发抖。禹轩连忙双手撑地,站起来问:“你怎么了?”
俞长云皱着眉咬紧牙,过了一会,他仰起脸回答:“抽筋了,好像,你从这么高摔下来居然没事,我只不过从树枝上摔落,居然抽筋了,真是同人不同命。”
“那是我摔惯了,我知道怎么摔倒能让自己更难受伤,这可是宝贵的经验。这一次好像我没摔伤,你骨折了,其实这是我以十多次抽筋骨折的代价换回来结果。“
禹轩朝俞长云伸出手,少年摇摇头,说:“我不能起来,保持这个姿势刚刚才不那么痛,你一动,就又疼了。”
“有时候还躺在地上,就宣告着你已经死亡了,不过你毕竟从中原沃土那边来的,不懂也正常。”禹轩说:“好吧,我背你,到我背上来。”禹轩说完,转身下蹲,朝身后伸出双手。
“啊,多谢。”俞长云摸摸头,双手接过禹轩的掌心,使足劲爬到禹轩背上。禹轩双手托着俞长云的大腿,轻轻往上一抛,“好,毫无问题,现在告诉我高士城的位置,我们去高士城。”
……
高士城果然离森林不远,不到半天,远方城墙拔地而起,昌盛繁荣的一座城池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周围一片无边无际的田野,一行白鹭掠过天空,城道上行人来来往往。禹轩问背上的少年,“那里,就是高士城?”
他的问话令周围的几个行人面露惊奇扫了他一眼,禹轩心里嘀咕,而俞长云也无不奇怪地说:“当然是了。你居然不认识高士城,别告诉我你是从帝国外逃亡过来的外国人。”
“不要拆穿我嘛。”
“高士城,距离魔都最接近的几座城市,而它被两条皿河的两条分支横穿而过,地理环境和魔都有点接近,所以被人称作为‘小魔都’,若不是外国人,怎么可能不认识。”俞长云得意洋洋地说。
“皿河的分支……”禹轩喃喃自语,“有机会去看看皿河最著名的皿崖瀑布,有好几年都没见过河流了。”
俞长云好奇了,“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人,总觉得你好像什么都不懂,就是有些时候,有点……”
“冰封平原,我呆在冰封平原都快十年了吧,几乎可以说从少年时期就一直呆在那个寒冷喋血的地方,我什么都不懂很正常,更何况现在帝国发展得这么快,我都快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变化了。”禹轩有些向往地说:“以前在骨都看书,说魔都是一座机械之城,整座城市完完全全建立在机械大厦上,我可是完全不相信,以前我从天堑山谷去骨都的时候,魔都还是刚刚发展的模样,老旧的房屋旁边铁路杂乱无章,机械店铺散落在各个地方。”
“你见到的时候,就不会怀疑了。”俞长云自信地说。
“对了,刚才你说我有些时候有点……你指的是有点什么?”
俞长云脸上不太正常,在禹轩背后挪动一下身体,回答:“就是……呐,我说了你可不要怪我。我总觉得你有些时候,像个杀了很多人的杀人狂魔,语气很冰冷,仿佛手上有把随时准备好,隐形了无法看见的剑,有个我不知道的目标,你的剑是为了他而准备的。”
禹轩无话可说,憋了很久,他勉强回答:“在冰封平原的时候,的确,我杀了很多人,但不是杀人狂魔。”
俞长云被吓着,趴在禹轩背后说不出话。禹轩刻意转移了话题,说了几个在冰封平原上广为流传的笑话,但俞长云感觉到,刚才他的话中,那个握着剑的男人忽然间又回来了。
他们进了城,这是一座开放的城市,城门象征性的站了一队笔挺的士兵,没有任何人上来盘查。踏入城门,禹轩第一次意会到书中所写,繁华二字真正的含义,人流拥挤着,街道上喧嚣闹天,熙熙攘攘,两排相对的商铺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禹轩感觉到呼吸困难,他第一次遇到过这么多人,拥挤在一起仿佛连空气都稀薄了不少。
“主城街就是这样,转过去就好多了。”俞长云说:“对了,禹轩哥放我下来吧,我好得差不多了,勉强能走了。还有你手上还有擦伤吧,要赶紧处理,不然就感染了。”
“这里人太挤,怎么能行,我手上的伤没多大碍,但是你和我走丢了,说不定会被踩成肉酱。”禹轩顺着人潮,缓慢前进。他左顾右盼,将每一间商铺的牌匾和商品都映入眼帘,他对这种新鲜的东西都大感好奇。腰间长长的刀庚倒是个大麻烦,不断有人被木箱尖端戳到,回头怒瞪着他,禹轩连忙回以歉意的表情。
走到俞长云所说的十字街头,果然人流渐稀,俞长云指挥他往右走。禹轩经过了五六个商铺的距离,忽然眉头皱了起来,前方人群密度忽然又上升。他们拥挤成一团胸背相贴,挡住了大半街道,许多人都抬头往上看,人流前进的速度凝滞下来。
禹轩眺望他们的目光所向,一座高高的酒楼,朱红栏杆后站满穿着喜庆红衣的人,楼顶檐牙高啄片瓦铮亮,牌匾上龙飞凤舞四个金字“登高酒楼”。
禹轩低声说:“怎么回事?看来又要挤过去了,抱紧一点。”
“抛绣球?果真是抛绣球!从来没有见过这东西,原本以为只有帝都那边才有!”俞长云的声音从惊讶变化到惊喜,“我们去看看,这可是高士城难得一见的东西,听说就连帝都,也很少有人会这么做。”
“你有脚伤,麻烦事还是少惹,我们快回去你说的机械铺。”禹轩皱起眉头。
俞长云苦声哀求禹轩,禹轩抵不过他在耳边吵吵闹闹,只好随他。勉强挤开人群,站在靠中间的位置里,旁边的人们振臂呐喊:“邓家主,快让你家邓小姐出来吧,已经过了三天,邓小姐还是没能找到如意郎君吗?”
捕抓到那些人所说的敏感词,禹轩挑了挑眉毛,侧脸问道:“他们说的邓小姐,还有什么如意郎君,到底是什么?”
俞长云在他耳旁道:“抛绣球就是抛绣球啊。也难怪,你整个人就像是帝国之外来的人,什么都不懂也正常。”
“请说重点。”
“就是征婚,站在高处抛下绣球,谁中谁便做抛绣球的闺中小姐的如意郎君,乘龙快婿。不过一般这种情况都死小姐年纪不小嫁不出去的时候,无奈做的举措,想要小姐入富家豪门已经不可能,还不如找个老实人嫁了。”
禹轩呢喃:“那个小姐岂不是很无奈?”
“没办法啦,谁叫帝国有条法规,女人到一定年龄还未成婚,除非获得官府的准许,不然就会被强制征婚。与其让官府代劳随便找个单身汉,还不如让自己人挑选。”俞长云刚刚说完话题,又自顾自地说起来:“哎呀,没想到这次抛绣球居然是在三天之前,刚好是我带着‘神州八号’出去的日子,没想到刚刚错过了。”
禹轩眯着眼盯着酒楼上层,栏杆之后,被红纱围帐遮住的长椅,坐着一抹苗条曼妙的身姿。那人影站了起来,伸手掀开红纱,地面人群哄闹起来,同样在禹轩耳旁哇哇大叫的还有俞长云。
“怎么回事,周围的人?”
俞长云哈哈大笑,“小姐要出场了,估计她会戴着面纱,虽然看不见她的容貌,不过这表明她要抛绣球了,不知道现场有谁那么幸运,能被小姐选中做她的如意郎君呢?”
“我记得,似乎女子年龄超过二十二,就要被强制征婚,她大概也是二十一二左右的年龄了吧,比我还大,反正我没什么兴趣。”禹轩背着俞长云,转身开始挤出人群。俞长云不满地大喊大叫,但他的声音淹没在人群的呼喊里,禹轩对此充耳不闻。
忽然他的头顶被软绵绵的某物砸中,周围的人群哗的一声以他为中心散出一大圈空间,他心里马上就有不祥的预感。“绣球耶!绣球,禹轩你走大运了,还不快回头!”俞长云大叫,这样明了的事实无异于令禹轩心惊肉跳。他低头俯视地面,一枚艳红的绣球安静地躺在他的脚边,珠玑温玉星繁密布,朱红细线整洁精致。
“该死!”禹轩暗自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