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皇帝真的来了,一时间,欢喜便占据了她的整个思维。
她的唇瓣微微颤动着,眸间溢满了泪光,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皇帝瞧着谦嫔,她果然是憔悴了,昔日圆润的脸颊深陷了下去,手指也是干瘦得厉害,锁骨凸显得愈发明显。
皇帝不由得想起了丧女之痛,不管如何,他同谦嫔的心情终究是一样的。
皇帝叹了一口气,在谦嫔床沿坐下,柔声道:“你瘦了。”
谦嫔终是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手臂环住了皇帝的腰,呜呜了哭了起来。
皇帝终是不忍心,犹豫不决,最终还是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朕不是来了吗?”
谦嫔点了点头,松开皇帝,擦了擦眼泪,这一个动作,却又是让她喘了一口气。
待她平缓过来,这才开口道:“臣妾……臣妾以为……”
话未说完,又开始哽咽了。
皇帝愈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这样一来,安和之殁又盘绕在他心头。
谦嫔艰难地抬起手,对莲儿招了招手:“你……你……你过来……”
皇帝这才注意到一直立在角落不曾出声的少女。
皇帝曾见过她一次,若不是那一日,安和也不会殁了,其实转而一想,她人的毒计早就在实施了,不过是恰好撞了那一日罢了!
“快……快……见过……皇上。”谦嫔带着浊气,一字一句都说得极为困难,说完,又长长喘了一口气。
莲儿见到皇帝,脸色便有些绯红了。
她垂下眸子,声细如闻般道:“民女见过皇上。”
皇帝没看他,低着头,不带任何情绪道:“免礼。”
莲儿有些失落,她自衬姿色强于自个儿的姊姊,皇帝竟然是瞧也不愿意瞧她。
她哪知,皇帝心中已有陆宛,旁人便都入不了眼,且,皇帝眼下正是伤感安和之事,谦嫔却是在利用他的怜惜。
他虽气不过,却也没有办法。
“皇……皇上……”谦嫔唤了一声。
“朕在。”皇帝道。
谦嫔伸出了手,皇帝明白了她的意思,握住了她的手。
谦嫔又对莲儿伸出手,莲儿红着眼,跪在谦嫔跟前,握住了谦嫔。
谦嫔将莲儿的手放在皇帝手里,眼角划过一丝眼泪,凄凉一笑:“皇……皇上……臣妾……臣妾怕是……怕是不行了。”
“别胡说。”皇帝呵斥道,到底是伴了他多年,虽无情爱,可到底是有情分在的。
“臣妾……”她哽咽了一下,“臣妾……自个儿的……身……身子……臣妾心……心里……明白,臣妾……只有莲儿……莲儿这么……一个……妹妹,臣妾……臣妾恳求……恳求皇上……”
皇帝见她说得吃力,到底于心不忍,打断道:“朕明白,好了,朕都依你。”
皇帝终于明白陆宛为什么会来找他了,他是如何能够拒绝一个缠绵病榻,指不定哪一日便会没了的人。
谦嫔含泪而笑。
纵使莲儿是铁石心肠也被谦嫔打动了,谦嫔平日里待她甚严,她也是心里颇有微辞,甚至有些耿耿于怀,而今谦嫔到了这个地步,都还在为她筹谋,她如何能不感动。
谦嫔心愿了了,便愈发觉得支撑不住,愈发疲倦了。
皇帝便守在她身边,只待她沉沉地睡过去了。
皇帝走到侧室,打开窗户,看着陆宛宫室的方向。
她此时应给是和焱儿止不定多么欢喜了吧!
莲儿站在皇帝身后,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
她总觉得,皇帝似乎是有心事一般。
皇帝不知站了多久,这才转过身,对莲儿道:“你不守着你姐姐?”
皇帝这话问的破有些情绪。
莲儿聪明,自然是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她不知道为何皇帝会这般不待见她,她还是选择微微一笑,平和答道:“姐姐说,她有病在身,皇上来了不能伺候皇上,遂是让民女照顾一二。”
皇帝听她搬出了谦嫔,便也没在为难她,反倒是问道:“你母亲可好?”
谦嫔母亲是皇帝乳母,因是年纪大了,皇帝便替她在宫外置宅了。
莲儿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提起母亲,一时间便哽咽起来。
她这一哭,皇帝便有些不知道怎么样才好。
皇帝也不出言安慰,落座后,看着她哭。
莲儿哭了半天,发现皇帝并没有要安慰她的意思,并自个儿止住了哭,红着眼眶,楚楚可怜地看着皇帝:“皇上有所不知,民女母亲,半年前便去了。”
“朕怎么不曾听谦嫔提起?”皇帝惊讶问道。
莲儿拿起手绢,擦了擦眼泪:“母亲担心长姐挂念,且家中本就再无旁的亲眷,遂是没让民女通传,若不是民女这次进宫,只怕长姐如今都不曾知晓母亲之去。”
皇帝就明白了,为何谦嫔会因为安和之死便一病不起了,原来谦嫔是丧母丧女,黑发人送白发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怕是铁打的人,也会支撑不住了。
她不说,恐怕心里还是指望着皇帝能念在她母亲的情分之上,厚待她们姊妹。
皇帝长叹了一口气,他看着莲儿:“你家虽不是世家,但你是谦嫔之妹,若你愿意,朕可以替你指护好人家,若你要跟着朕,不过是个常在,看着选择吧!”
莲儿没想到皇帝会这样说。
她哪知,皇帝此番却是全然为了她好。
她抬眸看了一眼皇帝,皇帝的薄唇轻抿着,发髻以白玉簪固定在头上,一身家常青袍装扮,绸质的锦缎上印着淡得几乎难见的青竹,他的轮廓很是硬朗,眉眼如画,鼻子很是坚挺,怎么看都是翩翩公子人如玉,五官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且,这样完美的一个人,他还坐拥着天下。
莲儿心下暗叹一声,见过了这样男子,旁人如何能入得了她的眼。
她在皇帝跟前跪下,磕了一个头,坚定道:“皇上明鉴,民女甘愿跟随皇上。”
皇帝暗暗一笑,他原指望她能迷途知返。
他是这后宫的主宰,他却也明白,这宫里的日子,该有多难熬,既然是她选的,那便随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