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苏勒凝重话声刚落,顿时犹如沸锅滴油,惊的车厢内那二人打了个冷颤。
“年哥儿,你是不是说错了,这里是硕风城外,有谁胆大到敢在这里伏击你!”
贺术一脸讪讪,语气犹疑说道。一旁的拓跋也是定定看着阿苏勒,静等下文。
“别说了,前面必定有伏兵!再磨磨唧唧的就等死吧!快!穿上!”
阿苏勒猛地翻身扭头从车厢后面拿过从世子大帐中取出的包裹,砸在车厢中发出一声闷响。
“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不是装的拜祭大阏氏的吊唁物品吗,怎么会如此沉重!”
拓跋一脸惊异望着那包裹扭头看着阿苏勒发声问道。
阿苏勒没去搭话,生死存亡就在一刻,谁知道前面茂林中埋伏了多少人,哪里还顾得上该这两人解惑。
阿苏勒快速打开包裹,里面竟装的皆是打造最为精良的全身鱼鳞甲和精钢长刀。
“这种制式装备,不是该王帐行宫中的羽林甲士所配的吗?年哥儿你这里怎么会有,而且还带上了!”
阿苏勒从中取出两件丢在两人面前,然后自顾手脚麻利已经穿套上身了。
“快穿!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看着两人正手忙脚乱的穿戴鱼鳞铁甲,阿苏勒一脸凝重的吩咐道。
“我不知道前面具体埋伏了多少人,但是敢在距硕风王城不到十数里处伏击硕风世子,想必已经是万事俱备,只等我这股东风了!
而且贼人能深入到我们硕风部腹地不被发现,还能知道我出城的精确时间,想必城中也有内鬼,埋伏人数少不了,一会开战你们保护好自己。”
看着穿戴整齐的两人已是攥紧长刀一脸如临大敌之态,阿苏勒也是舒了一口气,不敢再拖一息,连忙出声大吼。
“楚球儿,前面茂林有埋伏,让随行甲士全体戒备,结阵从后面突围出去!快!”
楚球儿听到车中世子大吼所说之后,面色惊变,手中缰绳不禁一抖,连忙大声吼道,并且手中猛甩缰绳驱车猛冲。
“快!护驾!有刺客!结阵,保护世子!”
一声惊喝响彻四周,周围的空气都好似凝滞不前。
原本漫不经心的随行骑军和帐前虎士听到这话,一股寒气从心间陡生不禁有些慌乱。
但好歹也是硕风部的百战之军在几个呼吸间便组织好了阵型,紧紧靠在马车两侧,手中长枪死死握住,护着阿苏勒就往前冲去。
望着谷中那辆原本慢悠悠赶路的马车,在半盏茶间便重新组织好阵型提速往谷口冲去。
两侧密林中所暗地埋伏的刺客,一脸愕然,不知道自己等人哪里出了差错被即将陷入陷阱的猎物竟然察觉到了。
“吹号!攻下去,就算被他们察觉到也无济于事!硕风世子今日插翅难逃!”
那一侧密林之中为首的一人,寒声吩咐,一双阴鸷鹰眼扫过身后众人。
虽然自己等人想要再等那辆马车走到谷中央时再动手,但是棋差一招却被他们提前发现了,但不影响自己的谋划,这两侧都是自己埋伏好的人,他又能跑到何处去呢。
只不过是晚点去见盘鞑天神而已!
“是!”
“放箭投石!拦下那辆马车!甲士先攻缠住他们!骑军组好阵型冲锋!”
那为首的一人快速说完之后,转身牵过一旁的战马,翻身上马便率人冲了下去。
“呜~呜~呜~”
一声苍凉的号角声在密林四周响起,顿时只看见两侧密林中冲出黑衣刺客,直奔谷中的马车而去。
这一切不过在几个呼吸间发生,阿苏勒等人在听到那声号角声时已是心沉入到了谷底,看来这次刺杀真是有备而来。
阿苏勒揭开车厢中的帘子,打眼一望,两侧山坡上皆是黑衣刺客向下袭来,而且密林中还有人不断涌出,估摸已经有四百人之数了且还在不断增加!
“大手笔啊!真是看得起我!”
阿苏勒见状苦涩一笑却眨眼间便又面无表情,看着车厢中自己安答的凝重面色淡淡说道。
“年哥儿,我和拓跋率人断后。你坐车冲出去,再有不到五里地便是木羽将军驻扎大营了!”
一旁的贺术将刀横架在膝盖上,看着阿苏勒急声说道,阿苏勒左手边的拓跋也点点头,眼前这个憨货虽然平日想法与人大不相同,但此时却还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阿苏勒听到这话,眸子一紧,狭长的嘴唇高高抿起。
“你是再叫我丢下你们自己跟丧家之犬一般前去求援吗!”
“不是年哥儿!我是说...”
“够了!不必多说!”
阿苏勒冷声打断贺术焦急解释所说,看着贺术一脸担忧之色嘴唇微张还想再说什么。
阿苏勒脸色放缓,两只手搭在眼前的两位安答的肩膀上,沉沉安抚道。
“我不会丢下你们的,现在不会,以后不会,我会带着你们杀出去!”
“年哥儿,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不爱听,但是我还是要说。在这里我能死,拓跋能死,这些甲士都能死,唯独你不能死!你不能冒一丝风险!”
拓跋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低头不去看阿苏勒眼神神色,一字一句缓慢说道。
阿苏勒不去看贺术,转头看着拓跋,但看到后者也是一脸认同神色之后,不禁长叹。
“你知道吗,当年我为什么跟着你阿爸学刀法!”
“所有人不都敢教我,说是要请示阿爸,但阿爸说过不准我我学刀!”
阿苏勒低头自顾自说道,也不管这二人如何反应,当年部中多少人费解世子非要学刀法这事。
“铁伐老师是军中第一猛将,他的刀法也无疑是部族中最强的!我呢,当时脑海里就有一个念头,阿苏勒你一定要学到最强的刀法!”
“所以我明知道铁伐老师不会枉顾阿爸的意思,擅自教我刀法,但我依然在你家帐外站了两天,滴水未进。
晕倒之后醒来你阿爸看着我久久不语,我现在还能记清楚当时所说的话,一字未忘。”
“世子,你真要学刀?”
“学!”
“你为何要学刀,大君已经下过令了不让你学刀!”
“我知道,但我就是要学刀,学最强的刀法!”
阿苏勒说着,思绪却又回到了那一年。
“世子你锦衣玉食惯了,学刀很苦的,你坚持不下去的!”
“我会的!一定会的!我一定能坚持下去,只要你肯教我!”
看着虽然虚弱但是眸子中坚定之色不改的阿苏勒,铁伐喟然长叹。
“世子,你能告诉我你为何要学刀吗?你是千金之子,战阵厮杀不用你亲身犯险的!”
“我学刀是为了杀人!”
“世子,这天下都是人,用刀是杀不完人的,你杀死一个又会出来一个,人力终有尽!”
当时仅有五岁的阿苏勒恨恨说出这话,却见铁伐摇头说道。
“我想杀掉所有伤害到我心里在乎人的人!只要我手里有刀,我肯定能杀的完!能杀的尽!”
当时的阿苏勒却反驳说道,稚嫩的面色上却满是深信不疑。
“那么世子原来学刀,是为了守护啊!”
阿苏勒记不得当时铁伐老师脸上的神色了,只记得他说出这句话之后便去了王帐,跟阿爸求情。
不知道哪天铁伐老师跟阿爸说了些什么,阿苏勒只知道,铁伐老师回来后跟他说,
“你日后来我这里学刀!”
当时年幼的阿苏勒只知道,只要自己握住了刀,学了刀法,就能杀死所有胆敢伤害自己身边亲人的敌人。
这是他五岁这一年阿妈逝世后,第一次笑。
说到此处,阿苏勒眉眼带笑,嘴角扬起,看着自己的两位安答笑说道。
“你们看,我现在手里有刀。这次我不会害怕,我会杀掉所有敌人!我会保护好你们!”
阿苏勒收回手,直起身子,手搭在腰间弯刀上,眼神缅怀,心中暗念。
“阿妈,你看,阿苏勒能握住刀了,也敢杀人了!”
“轰!”
一声巨响紧接着马车猛地一晃,车中三人跌坐在地。
“世子,那些贼人在山坡上投放滚木巨石拦住了去路,马车冲不过去了。”
楚球儿急吼回响在马车内,阿苏勒俯身提起一件鱼鳞铁甲,掀开车帘走了出去将铁甲丢该楚球儿,抬头扫视四周。
放眼望去,四周皆是身穿黑袍的刺客,密密麻麻如潮水一般向谷中央的马车涌来,约莫有四百人之数。
远处看去,谷中的马车犹如狂风骤雨中的浮萍,无所依靠,下一秒就好像能被这股人浪吞没。
“硕风的甲士们!”
“在!”
原本看着四周刺客往马车出涌来之时,马车周围的骑军和帐前虎士虽有些慌乱,但已经正在蓄力准备招架已经奔袭上来的刺客。
这是便在耳边听到了一声怒吼,众人回首望去,只见自家世子身披铁甲拄刀立在马车前,眼神中带着滔天战意,众人心中一定好像有了主心骨,皆是怒吼回道。
“我们硕风儿郎面对敌人该如何!”
“拔刀!”
“拔刀!”
“拔刀!”
“敌人数倍与我,该如何!”
“死战!”
“死战!”
“死战!”
请君听我硕风男儿阵阵拔刀声,人人向前,声声求死!
阿苏勒将弯刀从刀鞘中猛的一挥而出,昂然向前,身后身披鱼鳞甲手握如月弯刀的拓跋贺术紧紧相随。
“随我死战!”
楚球儿看着场前那提刀而立的少年,眼眶湿润,心怀感慨。
当年大君也是这般神采飞扬,带着他们入敌阵三进三出,只见手中弯刀染血,人头如雨。
楚球儿嘴角颤抖,嘴中喃喃道:“世子肖父!世子肖父!”
我观真龙十五载,今日飞龙在天。
楚球儿手脚皆动那套鱼鳞甲已然上身,动作利落干脆显然是熟练无比。
楚球儿一个跃身下了马车,俯身一拍马车车轴,一杆长枪已是紧攥手中。
这把枪金枪银刃,枪身犹如龙鳞一般,在枪柄处更有一龙头昂立朝天,整支枪足足有九尺之长。
楚球儿手持长枪,猛地一抖枪尖,大步踏前,精气神一转,哪里还有半点之前世子大帐唯唯诺诺的老奴姿态。
“试问此间众人,谁敢近我身前。”
楚球儿双目大睁,面带怒色,大喝一句,右手握住枪尾,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往前轻轻一刺犹如猛虎入洞,眨眼间便把已经冲至阿苏勒身前的两名黑衣刺客戳了个对穿。
“上前者死!”
楚球儿收枪挡在阿苏勒身前,冷冷目光一扫,竟使围攻上前的黑衣刺客攻势一滞。
在场众人看见这一幕皆是惊异无比,谁能把之前的府中老奴与此刻霸气侧漏手持长枪的楚球儿一体视之。
“游龙一掷乾坤破,孤枪九连瀚洲绝。”
拓跋望见楚球儿这番神威后,嘴中痴痴念到。
“拓跋,你念的这是什么啊?”一旁的贺术好奇问道。
“有一人枪法出神入化,战阵中一杆游龙枪闯阵所向披靡,瀚洲之血战役中在沙场厮杀中接连毙掉当时真颜王部赫赫有名的骑军大将。
接着更是在与真颜部顶尖骑军猛虎卫交战时,猛虎卫主将十数步外被人飞掷的一枪活活戳死在马上,猛虎卫骑军士气低迷溃败,我们轻而易举的便屠掉了那股真颜部骑军。
当时硕风部的骑军甲士们口口相传,称那人为孤枪。但是后来那人却消失不见,这瀚洲草原便再不闻游龙枪之名。”
拓跋一脸憧憬艰涩开口说道,贺术和阿苏勒听后眸子便直直盯着楚球儿后背。
“我说以前为什么他总是形影不离跟着年哥儿,我他娘的,我也想要...”
贺术一双眼睛转了几圈,羡慕神溢于言表,嘴中恨恨的说道。
“先杀敌,待会再做梦!”一旁的拓跋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拓跋。
几人说话间,前面大批的黑衣刺客已经围杀了上来,手中提着弯刀,腰间别着弓弩,黑衣刺客的身后还有一批身穿黑甲的骑军,浩浩荡荡奔袭而来。
阿苏勒三人被楚球儿挡在身后,四周内圈皆是帐前虎士结阵护卫,外圈还有朔阳朔北两队骑军作鱼鳞阵在一旁加以抵挡涌上前的黑衣刺客。
谷中黑衣刺客已经正面和外圈的骑军碰撞在了一起,只见朔阳朔北骑军甲士手中弯刀抡圆挥下,顿时黑衣刺客又是数十人倒地而亡,但是黑衣刺客前仆后继悍不畏死紧接着围杀而上,二军甲士顿时陷入苦战。
空气中已是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漫天喊杀声震天作响。
在每一次呼吸间都有人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外圈骑军的地面上到处都是血污,低洼处甚至都汇成了血溪在流淌。
“骑军不动起来的话只能活靶子!朔阳朔北二军作箭矢阵!奔杀!”
阿苏勒看着外圈的骑军陷入苦战,开口大吼道。
“世子,不行,骑军动起来就不能阻挡外圈的黑衣刺客了,百密一疏总会有人漏进来的!”
一旁的拓跋听见阿苏勒如此号令,摇头大吼道。
“我有帐前虎士!我有家中老奴!我有弯刀在手!自当保我无虞!”
阿苏勒听后,眸中精光一闪,语气中带着傲意说道。
护在阿苏勒身前的帐前虎士听后,语气颤抖,心中感怀万千,出声大吼道。
“我等当为世子殿下效死力!”
“老奴未死前,自当不会有宵小近您一步!”楚球儿长枪横拿,背对着阿苏勒自信说道。
远处朔阳朔北骑军听后,呼吸间便做箭矢阵,策马奔袭了起来,在阿苏勒周围之地有入无人之境,大肆杀戮着马下的黑衣刺客。
“哼,骑军该我冲上去缠住那些骑军,甲士该我直奔那硕风小儿,别多作纠缠!”
那为首的黑衣人冷哼一声下令道,身后的黑甲骑军手提弯刀直奔朔阳朔北二军,黑衣刺客也是目的分明朝着阿苏勒四周的帐前虎士涌去。
眼瞅着朔阳朔北二军被那些黑甲骑军所缠住,导致门户大开,黑衣刺客眨眼间就冲向了帐前虎士的阵型。
犹如沸水中滴进了一滴油滴,黑衣刺客已是咫尺之近。
“杀!杀!杀!”
冲天厮杀声响彻在谷中,帐前虎士身披重甲猛地将手中长枪一刺,前排的黑衣刺客只见高举弯刀的手瞬间无力垂下。
再一用力拔出长枪,那些前排的黑衣刺客身体犹如扎破了气囊软绵绵倒在地上。
但是呼吸间后排的黑衣刺客已经涌上前来,猛烈的冲击着帐前虎士的阵型。
再看楚球儿手中一杆游龙枪枪尖已被血染了个通透,眸子中杀机四溢,脸上带着敌人的喷涌出的血液,周身的杀机仿佛化为实质一般,枪尖轻点便有一人倒下。
阿苏勒牙齿紧咬,一柄精钢弯刀如弯月般舞的泼墨不进,护住了周身上下的要害部位,不断将挤进来的黑衣刺客斩杀刀下。
身旁的贺术拓跋二人也是疯魔一般,死死顶住了冲进防守的黑衣刺客。
那为首的黑衣人看见这一幕后,嗤笑一声,大步走向阿苏勒之处,嘴中轻念,“困兽犹斗!”
萧瑟秋风起,正是杀人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