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太素第五针(1 / 1)

通天被这孩子突然出声惊了一下,有点烦,于是说:“认识?那把你丢出去算了。”

话音没落就感觉衣角被人扯住,小孩子往他身边靠了靠,低声嘟囔:“不认识。”

那边元凤把本族小辈拎到身后,又意思意思训斥了一下银龙,表示会把这事和它家长祖龙说道一下,就留下一脸惨白的银龙,走了。

眼看一场争端,到了一半就被掐灭,那小孩子神色很是无趣,伸手去戳通天画在地上的图案,又有些新奇:“这是什么阵法?”

“七绝逍遥阵,第三重。”通天看着他戳,凉凉道:“那银龙还没走远呢。”

小孩子很是老成地啧了一声,道:“他又打不过我。”

通天懒得理他,只觉得洪荒的孩子真是不讨喜,他救了人连声谢都收不到。他适才行经此地的时候正巧看见林子外头银龙与凤鸟打得兴起,收不住力道,偏了的术法就要往这个一边看戏的小孩子身上砸,便拉了一把,想了想便在林中布了阵。

七绝逍遥阵为万花谷绝学,聚如明月,散若花树,为奇门遁甲之术。七绝之名,取其所创者万花七圣,实际仅需两人便可草成。后世之学在此竟也切实可用,他又参考了先前他处身的小谷所布的禁制,只要对方境界未高出自己太多,倒也不怕被看穿。他叮嘱了这孩子莫要乱动,就原地开始写写画画了,正好在元凤来前匿去了行踪。

不过有点不对。

——元凤竟然还停留在大罗金仙境上,按伏羲的推测,若是炼化了先前降于他的那份功德,怎么也该到准圣了。

通天未及多想,那孩子一跳绕到他身前,笑吟吟道:“他走啦——嗳等等啊,你先别这阵撤了。”

说完就用足尖去磨画在他身侧地上的部分,通天神色纹丝不动,看着他乱来。只觉得自己手贱得治,路边随便捡个孩子哪有这么自说自话的,但他看着那孩子的动作,心中却有些纳罕。只要再偏上一点,稍用力一抹,结阵关键之处便轻轻松松给擦没了,不过这般破法也只是在阵内方可。那孩子却只随意点了点,没有再动作,乖乖缩回通天身边,道:“好啦”。

通天偏头去看,只见那孩子略略垂着头,细软的头发扎两个小髻,红绳上缀了银铛,寻常道童的打扮,却着的黑衣,边角隐隐约约有莲纹,看起来像是个草木之属得道的小仙。

黑色的,莲花嘛。

莲花可确实是好东西——又有些从未听说却不觉陌生的识闻从神魂深处往上涌,絮絮地在说孕育盘古的混沌青莲与其孑余所化各物的情状,这些日子总是这样,见到什么奇闻怪事了,就上赶着在识海里上补课,也不知哪家的传承记忆是这样运转的。通天呵了一声,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事,半俯着身并指划过,潦潦草草地收拾了阵法,又出去看那战场,一鳞半羽都没留下,龙凤麒麟三兽得天所钟,不说精血心火之属,浑身可都是宝,捡了点漏,多少都是赚了。可别的不说三兽自身也都各各警醒得很,像这种戛然而止的小打闹,各自都无损——也不知道让它们收不住地打下去会如何呢。

这样隐带着恶意的念头一起,他立刻惊觉,后背像是薄起了层汗,风入襟生寒。

这不该是通天寻常会有的念头,纵世事艰难,这样偏狭的恶念也实在……太过天真而近愚。

通天顿时就有点不高兴,有些事也就懒得容忍。

这时那孩子也跟着出了林子,转溜着眼看他,高高兴兴地问道友名讳。

通天只看着没答话,这孩子玉雪可爱自不必说,笑起来眉眼弯弯,神色又灵动,也就没人留意他其实生得太过诡艳,眸色更是极沉。通天那可是仙迹岩中被画圣逮着练出的眼力,又在江湖沙场几经磨砺,丹青虽不精,看人却是没差的。

管现在天地之间是不是尚无人族,相由心,万物有灵皆如是。

许多念头转过,他沉吟也只一瞬的事,对面的孩子高高兴兴地继续说:“我是罗睺,生于西荒之地,久仰不周仙山,故游历来此……道友呢?”

罗睺那声道友其实并没有错了称呼,洪荒初时对于境界尚无明细划分,诸般先天之物踏入修途后多数也是一化形便证人仙。罗睺虽生得小,还作童子打扮,却同通天一般,是半步踏入大罗金仙之境的修为,生得再小也有底气和人平辈论交,也敢放言直说说那条小银龙是打不过他的。

罗睺就觉得这个会顺手救起路边陌生修士的少年有点冒傻气,同时还微妙有些看不惯,想来大概是本源不合的关系,于是花了点力气想搭点交情,顺便给这人的光风霁月里下点儿料也不错。

但对方这时反应却冷淡了一点儿,只说自己叫通天,就是从不周山方向来的,和罗睺确实南辕北辙不同路,结伴甚的可就免了。

“……不打紧,我又不是定要去看一眼不周山。”罗睺也笑,很快回答,何况,他想——我发现了比不周山这样只得几分盘古遗泽的死物更有意思的事了,如果真是我的克星,也好找个机会做掉。

罗睺冒着坏水琢磨了一下,决定先跟着通天跑。也亏得通天从前只是略听过点上古神异事,具体是对不太上号的,换个人来与魔同行,还显然在心里挂过号,真是愁都要愁死了。

罗睺的名字,诸位看官也都晓得,很是响当当的,日后长成了就是魔祖,修士前行途中几乎如影随形、附骨之蛭的心魔劫,皆由他一誓而来。

——很遗憾的,通天所处年代久远,二来又不修仙问道,却是不知道魔祖大名的,连一点肃然起敬都欠奉。他只兴趣缺缺地看罗睺,问:“装得挺像的,不过你与我等,根基并不同吧?”

罗睺张着眼装懵懂,笑道:“通天道友很少见到草木之属化形的修士吧,我族受种属之限,又有天道约束,能化形者,万中无一。”

就是说自己原是朵摇曳的黑莲花咯。

通天也对他笑,一个字都不信他。

这忽悠得,当他学的本草纲目都喂了羽墨雕啊?

不过根脚这话茬也就遂罗睺愿没有再提起,通天话锋一转只道:“不过还有一事。”

“下次使坏也要注意点。”通天瞥一眼罗睺,神色依旧挺平淡,因身量有差,微妙有些居高临下,“比如对象什么的。”

通天的手生得也风雅,指甲色泽通透,顺着长袖抚了抚,姿态像在检验刚完成的得意之作是不是晾干了墨。然而罗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有丝缕的黑气从他手下腾起,消散在空气里。

哎呀呀,被发现了。

罗睺的眼神闪了闪,嘴一咧笑得越发可亲,越发生出稀罕之心,他天性如此,常人趋利逼害为天性,到他就要反过来,不把那隐约的“害”折腾坏了就不得劲儿。

是他刚才使的坏,留了点点魔气在这通天身上,不过眼下看来他也不是特别招自己厌。

他又很快高高兴兴地跟了上去。

那是一个太阴星隐没于云霾之后的夜晚,两人行至西荒大泽。

通天自有了个罗睺□□之后,云游一路上屡遇波折:通常就莫名其妙地,附近有人生了争执,再就卷进了敌我不分的斗殴之中——洪荒中人都这么不讲道理吗?线路一偏再偏,后来就由得罗睺带路,变为两人结伴四处乱走了。起初定下的目的地昆仑,自是还没有去过,确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

大泽之后便是幽冥血海,同昆仑之周所环弱水近似,西荒大泽亦是无物不沉。罗睺这时扬手化出黑莲台,两人各枕一瓣叶,浮于此间暂作歇息。

这不是通天第一次接触罗睺化出的莲台,肃杀之气掺杂着大泽死寂的浊气在身周盘旋,并不是让人愉悦的体验。通天虽觉无碍,但观罗睺如游鱼入水的闲适,也知这便是本源禀赋所致迥异。

……

话说罗睺的根脚确实不是黑莲花,他只是和十二品灭世黑莲伴生而已,不过气息本源近似,为了方便在洪荒行走,一向宣称自己是萌萌哒摇曳的黑莲花。

在日后罗睺杀出千里血路,凶名闻于洪荒之后,他早年说的话,众人当然一个字都不信他了,关于他来历的猜测那是天花乱坠,和道祖鸿钧完全平齐,毕竟像这样洪荒扬名的大神通者,也就少数几个根脚不明的,他们又在其中实力高绝,甚至有人猜他们是盘古开天之前逃脱的混沌魔神之一。

哦,当然不是的,混沌魔神在天道之下哪里讨得了好,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三千魔神死,混沌开天地,天道渐成之后,最后一个魔神盘古的血,祭了洪荒天道,留存一线生机。现如今的仙人都是在这一线生机之中挣扎向前,想摆脱天道之缚,索取道果的,至于混沌魔神,目标太大,塞不进这条小缝。

罗睺能在天道之下顺畅地作死这么多年,他首先得有个洪荒的合法身份——或许不太合法,但肯定要是洪荒天道所容许的。

初会之时通天也确实没说错,罗睺与他、与当前差不多所有“得道”的神通者,根基不同。罗睺是天地间的第一只魔,死气与执念在灭世黑莲之周汇聚,日渐凝结,化为魔祖罗睺。

先有万物,万物生灵,再有罗睺。然而罗睺力量的增长,却随天地杀劫而增,完全不可用常人修行来衡量。

生得晚一点都不妨事好么,一点不!

就是论(chui)道(niu)起来比较没有面子,至少现在罗睺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机智地选择了隐瞒。

……

罗睺突然从入定之中惊起。

通天睁眼看他,只见浑噩的天光波影里,他瞳中异常的光亮烁烁不定,然后缓缓地笑弯了起来。原本还稚气的脸容在这笑里越发显出诡秘危险来,通天一眼看过去,罗睺就微微扩大了笑,说:“有人要找我玩来着,可惜我不想理他。”

罗睺甚至没有带上莲台,一跃便在黑暗中消失了踪迹。

“……”通天嘴角一抽。

……然后呢,放着让我来?

又是什么作死新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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