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灿烂的火烧云早已褪去,嬴政的一身藏青色衣袍被月光映着,伴随着骏马的身形高高低低的起伏着,这位年轻的君王背负着整个秦国的命运,亦将背负整个天下的命运,而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夜里的雍城异常的安静,只有更夫穿梭在街道里敲着竹梆子的声音,“陛下,已经三更了···”赵高小声的提醒嬴政道。
“知道了,你我二人下马,以免惊扰了百姓。”嬴政说着就从马背上下来。
“诺。”
“黄昏时李斯送来的密件上有住址,我们这就去。”嬴政拿出李斯派人送过来的密件,仔细记下上面的地址,和赵高二人牵着马就去了。
守门的人见是嬴政,立刻将嬴政和赵高迎了进来,此时正在案几前埋头苦思的李斯听见有人进来,一抬头发现是嬴政,立马就起身迎了过去:“陛下,臣听说陛下遇刺,可有受伤?”
“寡人没事,劳先生担心了。”嬴政走到案几前坐了下来。
“陛下,王贲和桓齮将军呢,怎么没跟在您身边?”李斯看嬴政只和赵高两个人过来,甚感奇怪。
“寡人让他们隐秘驻扎在城外,以免引人耳目,打草惊蛇,虽说嫪毐知道我们先行秘密出发,但是却不知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到,这根弦寡人就让他一直绷着。”
“陛下,明断,是臣冒昧了。”李斯拱了拱手向嬴政作了一揖。
“先生快别如此,对了,先生,嬴政拜托你的事如何了?”嬴政连忙上前扶起李斯。
“陛下,臣已经派了人去探查大郑宫,人现在还没有回来,但是陛下不用担心,应该马上就回来了,还有嫪毐那一边,已经知道计划失败,他派出去的五千剑士两千人死伤,还有三千人被桓齮将军活捉,但是嫪毐手上持有太后印玺,可调用雍城军队。雍城本是秦国旧都,若是嫪毐真的调用军队,臣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啊!”李斯的眉头皱的发紧,向嬴政说道。
“没想到,嫪毐那厮居然有太后印玺···李斯,王翦一路什么时候到?”听到太后的印玺时,嬴政的眸子霎时暗了下去,真是自己的好母后啊,竟然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后日黄昏之前,王翦一路及太后和众大臣会到达雍城。”
“如此的话,先生,我等暂且按兵不动,暗中派人仔细监视嫪毐,若有动静,随时来报,嫪毐现在应该不知寡人已在雍城,暂时还不会轻举妄动,至于大郑宫···”嬴政点点头转过身平静的说道。
“报,大人,小人回来了。”
李斯见是自己派出探查大郑宫的人,连忙上前问道:“如何?快说。”
“回大人,小人等现已摸清大郑宫所有密室通道,无一漏网,小人得知,嫪毐将两个男孩藏匿于大郑宫太后寝宫的密室里,由宫人伺候着,外界对此一无所知。”来人将情况尽数告诉了李斯之后便退下了。
“陛下···”李斯想说什么却又开不了口,虽然看不到嬴政的表情,但是李斯知道,此时的嬴政内心定是百千波澜。
“李斯,寡人问你,自古以来,佞臣乱政,该当如何?”嬴政的声音透着股凛冽,声音虽然不大,却让李斯心头犹如一阵肃杀之风刮过。
“当···斩草除根!”李斯只说了五个字,他明白嬴政在问什么,关于那两个孩子,也许嬴政早就想好要怎么处置,只是,他需要一个能让自己心安的理由罢了。
“知寡人者,唯先生耳。”嬴政慢慢转过身来,眼睛里的精光一丝丝的闪烁着,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那种令人难以捉摸的神色,李斯还是第一次看见。
这一边长信侯府的嫪毐听到全军被俘的消息,肺都要气炸了:“岂有此理,我五千剑士居然敌不过他桓齮三千人,嬴政!嬴政啊,你等着,好戏还在后面呢!”
“侯爷,稍安勿躁,眼下,侯爷掌有太后印玺,可调用雍城三万精兵,而嬴政加上还在路上的王翦一路,不过一万五千有余,况且现在,嬴政生死未知,不知行踪,侯爷切不可轻举妄动啊。”那白衣门客连忙上前说道。
“好好,上次一事,本侯未听先生之言,悔之晚矣,如今,一切就听先生的计谋。”嫪毐一听,心也安了下来,还好那晚自己趁赵姬睡熟,把印玺偷了出来,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该当如何,真是天不亡我嫪毐啊!
“侯爷,在下认为,我方现有雍城三万精兵,而嬴政只有区区不到两万,我们应该在嬴政行冠礼时正面起势,以告天下,这秦国要易主了,再不是嬴氏天下了。”白衣门客继续说道。
“有理,有理,那依先生之言,本侯眼下该按兵不动,待嬴政冠礼时,正面出击?”嫪毐仔细想了想,觉得这白衣门客说的在理,若是如此,自己这个未来秦国君主的威严和面子都有了。
“正是。”白衣门客微微一笑,点头应道。
“哈哈哈,好好,我们就这么办,到时,本侯定然重重打赏先生。”嫪毐一听高兴地都要坐不住了,连忙下来和那白衣门客说道。
“在下先行谢过侯爷。”白衣门客低下头深深行了个大礼,脸上那一抹成功的笑容隐藏的很深,想着,眼下计策已经成功,应该尽早通知李大人让他们早有准备才是。
果然王翦一行人终于在后天黄昏之前进了城,这一路上,不是没有大臣怀疑过嬴政到底在不在车里,只不过都被王翦给挡了回去,如今就好了,众大臣听说嬴政让他们自己把一切安顿好之后,待明日一早大郑宫朝会之后,众人的疑心也就去了。
当晚,王翦以护送秦王入住大郑宫为由,一个人去见了嬴政。
“陛下,臣来迟了···”王翦一看见嬴政就跪下说道。
“不,王翦,你来的正好,快起来。”嬴政连忙扶起王翦说道。
“陛下,臣这一路上有惊无险,虽然吕不韦和太后怀疑过,但是都被臣给挡了。”
“嗯,如此便好,明日早朝,寡人自有说辞,眼下,寡人要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嬴政胸有成竹的对王翦笑了笑。
“陛下,请说。”
“王翦,嫪毐手里持有太后印玺,可调用雍城三万将士,后日寡人冠礼之上就是他们行动之时,你只有一天的时间,寡人要你妥善处置。”嬴政对王翦小声说道。
“陛下,臣领命。”王翦一拱手,便快步退下,先去和王贲桓齮汇合,再去仔细部署兵力。
宫中的嬴政此时总算是可以稍微缓一口气,一个人坐在榻上,想了很多:嫪毐可以处死,那两个孩子可以处死,可是自己的母后怎么办?母后啊,母后啊,我也是你的儿子,你让儿子该怎么对你,该怎么面对秦国,怎么面对我的子民···连日的精神紧张和路程奔波,嬴政有些恍惚,沉沉的睡了去···
梦里,嬴政梦见了自己小时候在赵国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梦到了母亲流着泪给自己补衣裳,可是梦境一转,两具在灯火下交缠的身体让嬴政握紧了拳头,额上冷汗涔涔,这时却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王上,王上···”嬴政梦见临走前那一晚梓笙对自己说的话,梦到第一次见梓笙,梦到那次她为自己差点丢了性命,突然想到梓笙不知何时可能就会离开自己,嬴政反复的呓语着:“笙儿,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笙儿···”
“陛下,陛下···”一旁的赵高注意到嬴政额上的冷汗,还有嘴里反复念叨的话,知他应该是做了噩梦,便大着胆子把嬴政叫醒。
“陛下,夜里凉,小人给您加床被子吧···”赵高说着就把一层薄被子盖到了嬴政身上。
嬴政缓缓地睁开眼睛,见是赵高,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梦,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如此,便连忙闭了眼睛,让赵高赶紧退下。听见赵高的脚步声远了,嬴政才又睁开眼睛,伸手将自己腰间的那张梓笙的‘画像’拿了出来,自从初见她时,这照片嬴政一直留着,在咸阳宫的时候,嬴政为了不让梓笙知道,只是把照片妥善放在自己的永安宫内,并不会随身携带,这次来雍城加冠,嬴政才特意把它带上。
看着照片中,梓笙一袭白裙,笑靥如花,嬴政安心的笑了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总是想起梓笙那天说的话,嬴政从未感到过如此害怕,害怕一个人的离开,害怕被一个人遗忘,若是梓笙走了,自己又该去哪找她,所以,不能让她离开自己···
嬴政轻轻摸着照片中梓笙的眉眼,眸子里像溢满了清水般温柔,一个人静静地想着:“笙儿,如今,你身上已经有了属于我的印记,你永远只属于我,所以你千万不要背叛我,更不要离开我。那晚,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说你来自两千年后,当时我真的很惊讶,难怪你身上有那么多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就连李斯也觉得很神奇。既然,你跨越了千年时空来到我身边,我又怎么会轻易放手?”
“如果历史不允许我们在一起,那我便重新改写这历史,如果命运不允许我们在一起,那我便逆了这乾坤,笙儿,你说过,我会是天下的王,我信你,可是真正等到我一统天下之时,笙儿,你一定要在我身边,否则一统天下的乐趣和喜悦会有谁来陪我一起分享?”
“你说,选择爱上我,是你一生最正确的决定,我又何尝不是,爱上你,是我一生最有勇气的决定,从小到大,我不怕生死别离,最怕的就是背叛,所以我从不对任何人交心,可即使这样,就连我最信任最依赖的母后都背叛了我,而那晚,你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坐在我身旁,我便知道,只有你,才能给我这许多年从未有过的温暖与安定。”
“笙儿,不要去管什么历史,不要去管什么天,我就是你的天,你只要守在我身边就好,我去给你打下这天下,以后,我便是历史,我便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