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进来了?”凤倾歌声音渐冷,漠然看向楚铭轩。
“是我让他进来的,他的膳食由紫来宫负责,总不好让他干活却不给饭吃吧,而且现在入秋时节,外面渐凉,所以叫他进来了,吃饭吧,再不吃可就凉了。”顾子兮淡笑着开口,旋即扶着凤倾歌坐下。
“我......我不饿......”楚铭轩下意识看了眼凤倾歌,旋即欲转身离开,却被顾子兮拉了回来。
“不吃饱了怎么干活?饭都给你盛好了,你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吧?”顾子兮爽朗笑道,一侧,凤倾歌莫名看向顾子兮,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即便心底的恨渐渐淡了,可同桌用膳还是让凤倾歌觉得别扭,楚铭轩更是如同嚼蜡。一顿饭下来,除了顾子兮偶尔会说几句,剩下的时间就只是沉默。
“我吃完了。”楚铭轩局促起身,未等凤倾歌与顾子兮开口,便如逃命般退出紫来宫。看着楚铭轩略显憔悴的身影,凤倾歌心底荡出一丝悲悯,曾几何时楚铭轩的背影是那样的意气风发。
“倾歌,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顾子兮抬眸时,正看到凤倾歌的眸子落在楚铭轩身上。心,划过一抹苦涩,既然已经知道凤倾歌的心,他没理由无动于衷,他爱凤倾歌,所以只要凤倾歌能幸福,他不在乎这幸福是谁给的,只是......他真的心痛,那颗心仿佛是刚被秋风涤荡过,残破不堪。
“怎会......说到底楚铭轩有今日的下场也是倾歌害的,当初若知道是魏谨......罢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过......”凤倾歌本想说自己不会放过魏谨和九阙,只是话到嘴边,却硬生咽了下去,她知道顾子兮的身份,更知道城主庄生的态度,所以她不想让顾子兮为难,至于报仇之事,待稳定下来,她会亲自动手。
即便凤倾歌不说,顾子兮仍然知道凤倾歌的心结,彼时她不惜性命也要复仇,如今知道仇人还活着,她岂会善罢甘休。事实上,顾子兮早知魏谨失踪之事,并在暗中寻找他的下落。
早膳后,顾子兮离开时,凤倾歌不舍的将他送出紫来宫,直到那抹紫色的身影淡出自己的视线,凤倾歌方才转身,回眸间,便见楚铭轩在角落里打扫。
秋风起,刮落无数枫叶,片片枫叶艳红如火,仿佛精灵般在地上滑行,不管楚铭轩多么卖力清扫,却如何也扫不干净。看着楚铭轩在风中狼狈追赶落叶,凤倾歌忽然觉得心伤,她到底欠了楚铭轩的,彼时那么肆无忌惮的复仇,到头来,这个男人为了她失去了所有,江山,皇位,甚至是尊严。可原来,这只是老天开的一个玩笑,灭门凶手另有其人,凤倾歌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一副表情面对楚铭轩,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看到楚铭轩现在这副模样,她如何也笑不起来。
“若累了就到里面喝杯茶。”凤倾歌鬼使神差的走到楚铭轩身侧,淡淡启唇。换来的,却是楚铭轩越发卑微的垂眸不语。风起,两个人默默站在那里,为这秋天的萧瑟凭添了几分凄凉。
当顾子兮走进花千魅的寝宫时,正听到莫彦玉禀报魏谨的藏身之处。
“真没想到魏谨居然能藏到师叔的炼药室里,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我本想给那小童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可惜他竟这般执迷不悟,这件事交给我了,你退下吧。”花千魅冷冷开口,莫彦玉闻声退出内室,却在转身时看到顾子兮。
“属下叩见少主。”莫彦玉暗自噎喉,她到底害过凤倾歌,如今见了顾子兮,自然浑身不自在。
“找到魏谨了?”顾子兮敛眸看向莫彦玉,未等莫彦玉开口,花千魅已然摇曳生姿的走了出来。
“你先下去吧。”花千魅启唇间,莫彦玉如临特赦般离开。
“魏谨在哪里?”顾子兮肃然看向花千魅。
“少主莫急,魏谨自是跑不了的,不过千魅想知道少主的想法?”花千魅红唇微启,潋滟的眸子熠熠生辉。
“自然是把他带到倾歌面前,任由倾歌处置!”顾子兮愤然道。
“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少主不觉得这件事该由楚铭轩来做么?”花千魅似有深意看向顾子兮。
“你......你什么意思?”顾子兮眸色微暗,心底莫名纠结。
“若少主真心喜欢倾歌姑娘,便该帮她解开与楚铭轩之间的嫌隙,也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花千魅违心开口,心底不免愧疚,只是为顾全大局,她不得不如此。
“这件事交给你了。”顾子兮勉强开口,旋即转身离开,这样的退让非他所愿,可除此之外,他还能怎么办?难道明知道凤倾歌爱的人是楚铭轩,他还要自欺欺人的把她强留在自己身边?他做不到。
当顾子兮依花千魅的计划出现在炼药室时,媚娘正在帮鬼道子研制新药。
“少主?不知少主大驾光临有何要事?”鬼道子转身时,刻意挡在媚娘身前,恭敬开口。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想向邪医请教些医理上的问题。”顾子兮淡淡开口,眸子下意识瞄到鬼道子身后的黑衣蒙纱女子。
“难得少主看得起老夫,里面请,一心,沏两杯茶端进密室。”鬼道子说话间让路做了个请的姿势,顾子兮起步走在前面,眸子在媚娘身上一扫而过。
炼药室外,花千魅冷眸看向身侧小童,
“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再有差池,就算本护法不依法令处置你,相信师叔也不会放过你,懂了?”花千魅语毕,身侧长相稚嫩的小童登时狠狠点头,旋即跑进炼药室的草药库内。
“魏相,您快走吧,这里呆不下去了,也不知道莫圣女怎么就知道您在这儿,现在正带着右护法朝这边儿赶呢!”小童一脸焦急的看向藏在药库有些时日的魏谨,声音带着颤音。
“什么?你不是说保证万无一失吗?怎么会出这种事?”魏谨看着眼前小童,惊恐质问。为了这个安身之所,他可是把所有银子都押上了。
“现在可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您还是快离开这里自寻出路吧!”小童避重就轻。
“自寻出路?你让老夫怎么自寻出路!索性老夫这就去找城主,给凤倾歌下毒的是莫彦玉,又不是老夫!”魏相愤恨道。
“我劝您还是别自投罗网,正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您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利用莫圣女,就算城主相信您,可城主会不会为了您而责罚莫圣女?”小童一针见血道。
“那怎么办?外面全是含烟城的人,你让老夫去哪里?”魏谨颓然坐在地上,懊恼低吼。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其实魏相大可先偷偷潜进紫来宫,再伺机逃出含烟城!”小童正色道。
“可是......”魏谨还欲再说却被小童拦了下来。
“别可是了,没时间了,趁着上面没人,您还是快走吧!”小童说话间拉起魏谨,大踏步离开药库。在确定外面没人后,小童毫不犹豫的将魏谨推出炼药室,魏谨本能回身,小童却早已将房门紧闭。
“该死!”魏谨诅咒一声后,登时转身直朝紫来宫而去,小童说的没错,如今能让他有安身之所的就只有紫来宫了。魏谨前脚刚走,顾子兮便与鬼道子告辞,离开炼药室。
暗处,莫彦玉看着顾子兮离去的身影,不禁开口。
“护法,少主该不会坏事吧?”
“有少主在,只会事半功倍,可怜魏谨一朝宰相,今天必定死的极惨,呵!”花千魅红唇微掀,轻舒口气,旋即转身朝自己的寝宫而去。
离开炼药室后,魏谨一路隐蔽躲藏,用身上仅有的银子买了把锋利的匕首防身和一些粗布麻衫乔装打扮,终是无险的绕到紫来宫附近,到底是一朝宰相,魏谨并没有饥不择食的冲进紫来宫,而是在附近兜兜转转好几圈儿,最终选择了紫来宫后面的狗洞。
就在魏谨想要俯身钻进去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冰冷的声音
“魏相可让子兮好找啊!”魏谨闻声陡震,转身时正看到顾子兮一脸冰封的盯着自己。
“顾子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魏谨不可置信的看向顾子兮,彼时他观察很久,无人时方才出来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终于出现了。”顾子兮一步步逼向魏谨,缓缓自袖内取出一颗丹药。
“顾......少主来的正好!老夫正想去找少主,其实给凤倾歌下毒的并不是老夫,而是莫彦玉!是她想害凤倾歌,东窗事发后竟全数赖在老夫头上!少主若不信,老夫这便去找莫彦玉对峙!”魏谨急中生智,悲愤解释。
“这重要么?”顾子兮冷冷开口,眸色幽冷如潭。
“呃......老夫......老夫不明白少主的意思,莫彦玉想害凤倾歌,这不重要?”魏谨狐疑看向越发靠近的顾子兮,不由的后退数步,直至身体抵在墙上,方才被迫停止。
“于倾歌而言,最重要的便是为凤府满门报仇血恨。魏谨,子兮很想知道,当初你为何要背着楚铭轩杀了凤府满门?你大可不必如此?为什么?”顾子兮肃然看向魏谨,冷声质疑。
魏谨闻声,心陡然凉透,他以为顾子兮不知此事,看来今天是逃不掉了。
“自然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老夫作为大越三朝元老,断不能赌个万一!”魏谨索性不再卑躬屈膝,厉声开口。
“所以因为万分之一的可能,你便毫不留情的杀了凤府那无辜的一百三十条人命,之后又怕倾歌报复,步步紧逼欲致她于死地,魏谨,你说你该不该死呢?”顾子兮把玩着手中的药丸,清澈的眸散出的冰冷寒意。
“老夫没错!老夫......呃呃......”就在魏谨欲反驳之时,顾子兮手中药丸倏的落进魏谨口中,几乎同一时间,魏谨忽然觉得喉咙发涩,紧接着一阵剧痛袭来,再开口时,他已发不出声音。
“魏谨,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么?”顾子兮面无表情的看着魏谨在自己面前痛苦挣扎,眼底闪着幽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