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水一刻,凤倾歌只觉整个身体顺间松弛下来,一路奔波,果然乏累不堪。凤倾歌玉背倚在澡盆上,如葱玉指很自然的落在澡盆边缘,感觉到棱角,凤倾歌垂眸间方才发现,澡盆边缘竟雕刻着精致的细纹,细细探究,竟是飞鸾翔凤,凤舞九天等绝美图案,这里的用具真比皇宫还要讲究呵。
两侧丫鬟不时将温水撩起,花瓣自凤倾歌雪颈滑落,留下淡淡的水痕,或许是太累,凤倾歌不知不觉中渐渐浅睡过去。
正堂内,风嶙端坐正中,炯炯有神的目光由始至终都没离开过风萧然,各房姨娘和兄弟姐妹亦簇拥两侧嘘寒问暖。风萧然虽面存笑意,可心里着实有些不适,修道许久,早已习惯形单影只,如今被这么些人围着,反倒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大哥,这次回来就别走了,你可知这几年,武林中的大事小情都是父亲在为你打理,着实辛苦,我们想要帮忙,父亲还不放心呵。”说话之人一袭蓝裳,身姿颀长健硕,黑发如墨,剑眉斜飞,眼若繁星璀璨又似古井幽深,微微一笑间英气逼人。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大房秦氏所出之子,风傲天。
“是啊,大哥,你不在的时候,父亲经常把自己关在清雅居里,一坐就是半个时辰,他老人家不说,可我们都知道,他是在想你呢!”风傲天身侧,一貌美如花的女子娇嗔开口,双眉宛如细柳,长睫美似蝶翅,樱唇粉嫩润泽,肌肤白璧无瑕,俨然天姿国色,此女名曰风曼雪,大房秦氏所出,风傲天亲妹。
“萧然啊,傲天和曼雪说的也是实情,这几年你父亲没少为你操心,这次你回来,也该多尽些孝道,免得…..”秦氏原本也是顺着儿女的意思往下说,却不想被风嶙截断。
“夫人说这些作甚,萧然是吾儿,老夫自该为他着想,萧然啊,这几年在外必是吃了不少苦吧?”风嶙满眼疼惜的看向风萧然,那眼中的光芒是他从不曾对其他儿女绽放的异彩。一侧,秦氏不由噎喉,脸色稍显难看,身后,风傲天轻拍了下母亲的肩膀,眼底冰寒之气一闪而逝。
“萧然多谢父亲关心,还好。”风萧然淡声回应,反应显然没有风嶙强烈。
“大哥?”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风萧然闻声转眸,正看到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孩童直直站在那里,如泉水清澈的眸子眨眨的看着自己。风灵犀,七房孙氏所出。
“灵犀,过来。”清脆的声音如黄鹂悦耳,一妙龄少女娉婷走向风灵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身姿卓越,肤若美瓷。风敏,二房郑氏所出。此刻,风敏正拉着一脸稚嫩的风灵犀走向风萧然。
“大哥,你走的时候灵犀还在襁褓里呢,现在可越发像个大人了。”风敏宠爱着将风灵犀推向风萧然。看着精灵一样的小人儿朝自己喏喏走过来,风萧然薄唇抿笑,下意识将其抱在怀里,眼底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大哥,父亲说你很厉害,真的吗?”或许是血缘关系,在入风萧然怀里那一刻,风灵犀顿时失了那种陌生感,双手紧搂着风萧然的脖子,蹭了两下后,抬头看向眼前这个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俊美哥哥,狐疑问道。
无语,风萧然轻抚了下风灵犀的发冠,慢慢松开双手,下一秒,整堂惊呼,只见风灵犀竟毫无支撑的腾空而起,缓缓上移。
“灵犀!”孙氏惊慌唤道,却在看到儿子丝毫无损时稳下心来,同时,眼底亦绽放出不可思议的目光,身为天下第一庄庄主的妾氏,眼前七位妇人每个人都有拿得出手的绝技,相比之下,孙氏虽然武功稍弱,可对风庄绝学‘玄天术’还是清楚不过的,眼前风萧然所用的,正是玄天术,而且凭他能摄人于空的本事,显然已经超过老爷。
“好!吾儿果然配得上武林盟主的封号,当之无愧成为我风庄独一无二的继承人,老夫尚且无法冲破第六重,没想到吾儿竟练成了第七重!”风嶙兴奋起身,双眼似有熊熊烈火燃起。
待风灵犀平安落在地面的一刻,整个人骇然一处,片刻,方才欢喜雀跃的冲进风萧然怀里,吵嚷着要风萧然教他秘诀。
“大哥的玄天术炉火纯青,啸玉自愧不如。”左三座位后面的男子薄唇抿起,恭敬道。风萧然闻声看去,男子眉目精致,如玉雕,如墨画,乌黑的眸间蕴含着说不出的沉静内敛。风啸玉,三房季氏独子。在风萧然的印象中,自己这位三弟永远都是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仿佛泰山崩于顶仍可面不改色。
“稍加时日,三弟定能超过我的。”风萧然微笑颌首。
“萧然,你自谦了,啸玉资质平庸,能练就第四重已经费了好些时日,又怎会超过你呢。”季氏不失时机开口,声音清淡如水,无波无澜。风萧然深知季氏素来言语谨慎,微笑不语。
“刚刚有看到瑶儿,怎么这会儿不见了?卓宇也不在呵。”风萧然淡声问道。一语毕,原本融洽的氛围顿时蒙上些许暗色
“梓瑶近日身体不适,原本想来正厅的,只是突然咳嗽的厉害,便差丫鬟送她回房了。”四房吴氏低低解释着。
“哦,稍会儿我去探望三妹,卓宇呢?”风萧然再度提及,所有人的目光不时看向二房郑氏。
“哥哥……一年前得了重疾……”风敏见母亲垂眸抹泪,旋即走回到郑氏身侧,双手抚至郑氏双肩,以作安慰。风萧然闻声蹙眉,歉疚看向郑氏
“对不起,萧然不知。”
“好了,不提了!萧然,你才回来定是累了,先回清雅居休息,晚膳记得带那位倾歌姑娘一同过来,为父要为你们接风洗尘!”风嶙的话截断了伤感的氛围,风萧然闻声起身,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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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歌啊,这样死了也好,不然要朕怎么对你呢?”鬼魅的声音仿佛是从刚自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嘴里发出,凤倾歌绝望看着眼前那张狰狞的嘴脸,满眼恐惧。
“当真无情至此…..”
“还有更无情的,你要不要看呢!来人!杀!”冰冷骇人的声音乍响,凤倾歌陡然转身,只见眼前一片血光,父母亲人在铮亮的砍刀下苦苦哀求,刀起,鲜活的身影一个个倒下,身首异处。那刺目的血仿佛是开在地狱的曼珠沙华,殷红娇异,带着无限的愤恨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为什么…..楚铭轩!还我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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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澡盆里,凤倾歌猛的睁眼,美眸如荼,双手下意识紧攥澡盆边缘,指甲断裂,额头细密的汗珠滚滚而落,幸而有袅袅升起的雾气,才不致那么明显。
“姑娘做恶梦了吧?”夏香小心翼翼走到近前,忧心问道。
“没事,许是太累了。”恍然中的凤倾歌微敛双目,方才意识到自己竟在澡盆里睡了过去。随后在丫鬟们的伺候下,凤倾歌换了一套堪比皇宫更华美的衣服走出隔断。
“倾歌姑娘先歇息,稍晚些奴婢们再请倾歌过正堂赴宴。”夏香说话间退了伺候的丫鬟,旋即与冬菊一起退出幽香院。
房门紧闭一刻,凤倾歌颓然倚在榻上,心仍未平复,楚铭轩的身影仿佛幽灵般在她脑海里不停晃动,挥之不去!下一秒,凤倾歌绝美的眸子渐渐窅然,其间迸射着复杂的光芒,有痛恨,厌恶,诅咒,更有一丝说不出的诡谲和阴森,毋庸置疑,风庄的确有与大越抗衡的能力,楚铭轩呵,你要如何从这么强大的对手手里将你未封妃的美人抢回去呢?蓦地,凤倾歌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时,房外突然传来一阵细遂的脚步声,凤倾歌敛了眼底的愤恨,旋即起身走向房门。门启一刻,凤倾歌不禁失神,漫天花瓣随风轻扬,在空中轻旋而落,有几许零落在那抹素色的道袍上,风萧然宛如雕塑般屹立在满树桃花间,精美如铸的轮廓在花瓣的映衬下美的让人唏嘘,仿佛是只食雨露的画中仙人,动与静的结合几乎成了经典,凤倾歌感慨之时,正看到风萧然投来的目光,莞尔轻笑间抬步迎了过去。
“这里很美。”凤倾歌淡淡启唇,目光顺着风萧然的方向入眼一片桃花。
“母亲生前最喜桃花,这院子里的桃树都是母亲亲手栽种的。”恬静的声音悠然响起,风萧然眉梢微动,眼底流露出从未有过的伤感。凤倾歌闻声愕然,此刻方知风萧然的生母已然离逝,或许是有了共鸣,凤倾歌眼底亦流露出同样的伤感,只是在凤倾歌的伤感里隐隐蕴着彻骨的仇恨。
“原来这是你母亲住过的院落,若你不喜,我可以另换别处。”凤倾歌淡然开口,转眸看向风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