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管仙儿的话来说,她爹之后的人生就像是‘楚门的世界’里的男主角,每走一步都像是被人监视着,每走一步都像是被人提着线,随时都能察觉到有人在监视自己,可无论怎么找怎么躲,都甩不开也找不到人。
那种被监视着的恐惧感影响了她爹的一生。
哪怕连婚姻都是部队给介绍的。
对象就是老首长的女儿。
管仙儿神色暗淡,笑得有些凄惨:“我父亲从不爱我妈,几乎每天都喝得酩酊大醉再回家,每一次都会糊里糊涂的找我说话,有时候笑,有时候哭,有时候还会骂,他说我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因为有了我,所以他更累,不知是该爱我,还是恨我……”
我听着不由为之神伤,这个表面看来又坚毅又彪悍的姑娘,没想到背后有那么深的背景,那么苦的身世。
但站在他父亲的角度去思考,一个本就已经怀疑自己人生被监视的人,突然捆绑上家庭的枷锁和孩子,确实会令其更加惶恐,不知如何自处。
我拍拍她肩膀,想要安慰她几句。
可管仙儿摇摇头,笑得比春风还漂亮,比月牙还孤寂:“你一定在想,为什么故事说到这里还没有出现贡布吧?”
我点点头。
她说:“贡布是后来出现的,也是8341部队里的人,他的身世故事我没有骗你,是他亲口对我说的。几年前,我父亲有一次随队去昆仑山出任务,老首长领着路进了那座瑶池仙境,亲自把贡布接了出来,并且分配到我父亲身边。”
她又说:“其实我很讨厌贡布。我能感觉到父亲对他很害怕很憎恨,但又无法支开,他就像是个影子天天跟在我父亲身后。眨眼就是十年。直到一个月前,我父亲接到了一封神秘的书信后。”
那天夜里,管仙儿回家时看到门上插着封信,信上也没有署名和地址,她就问父亲是谁送来的,岂料,她爹看到这封信后如遭雷劈,赶紧抢过信封就回房,一呆就是两个小时,又哭又笑。
等到第二天天亮之后,管仙儿再去叫她爹吃早饭时才发现,她爹不见了。
这一失踪就是一个月,连贡布都说没有看到他父亲。
她爹失踪后,管仙儿越来越担心,她想起她爹曾经说的那句‘永远不要去西藏、北疆’就使着性子一定要去西藏找她爹的下落。
贡布当时并没有阻拦,却说不放心她一个人去,找上头领导批准之后,居然调动了足足一个排同赴这次的西藏之旅。
队伍里有人说,以前听到过她爹神神叨叨的悄悄说什么阿里、卡尔东山,于是管仙儿最终就决定来了这里。
管仙儿说:“当时我有过怀疑,首先我没当过兵,并不算部队编制,充其量就是一个军人家属;其次,我父亲只是一个小排长,没理由让一整个排来保护我参加这次行动。说搜寻也不合理,毕竟我父亲已经失踪了近一个月,就算要找也该是让地方上行动,而不是突然调动整个排去找。但当时,我心里着急,就没有想太多。现在再回想,确实是问题重重。”
我点点头,保护首长家属这样的做法中国是有,但也是分级别的。不是哪个小士兵的家人都会受到周全保护的。又不是战争年代,部队哪会派闲置兵力去保护一个排长的家属。
按照她的说法,她爹开始被监视多半应该是他活着从魔鬼谷走了回来。
换句话说,部队里头认为,能从魔鬼谷里走回来是有可能的,但绝对不该是他父亲。所以他们开始监视他父亲。
如果说是想暗中看看他父亲有什么本事、或者有什么暗中力量能从魔鬼谷逃出来的话,这种可能性极小。
部队绝不会用三十年时间去监视一个人,来推测某个不一定成真的理论。
所以我认为,当初那五个科考队员里很有可能有人活着回来!
并且告诉部队他父亲捡到了那件似乎极其重要的东西!
所以部队才会消耗三十年光阴,去完成一次监视,并且还束缚上婚姻,以攻破他父亲的心理防线,获得那件东西的线索。
然而,从他父亲的角度去思考,这件东西是什么、不是什么,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件东西他父亲知道烫手却不愿意上交,并且这件东西令部队都如此重视。
即是说,这件东西有两个可能:或富可敌国,或事关天下。
当然这一切推测的理论基础都建立在管仙儿的故事可信之上。
从我的角度来看,管仙儿绝对没有能力在短时间内不间断的编造出一个近乎完美庞大的故事,也不可能提前就编好那么大一个故事等着我去问。
而且我也不愿意相信这一点,如果所有这一切都是假的,那我至少被一个处心积虑编排过无数次的阴谋给包裹着,这是我死都不愿意去相信的事。
所以我选择管仙儿。
相信这一个近乎疯狂的故事和阴谋论。
管仙儿说:“我现在甚至怀疑,他们并不是来找我爹,而是来监视我的。”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如果说部队花了三十年没有在他父亲身上得到结果,那么势必会将注意力转移一部分到她的身上,贡布那支部队就是最好的说明。
我想起第一次遇见管仙儿时,那时老高和她斗得面红耳赤,老高队伍里的军人纷纷举起了枪,可贡布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动。
这绝对不是保护一个人时该有的反应。
管仙儿舒出口长气,展颜笑道:“那么你呢,你的故事呢?”
我耸耸肩,把在文物所里发生的事和之后怎么参加的旅程,雷瞎子又是怎么神神叨叨的说了那句话,以及小柳、魏教授的不寻常都告诉了她。
至于黄述说的关于姥姥、姥爷的事,以及小白的故事,我依旧隐瞒着。
那些事也不是见不得光,但毕竟太过玄妙,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去说。
听完这些,管仙儿一愣,旋即嗤笑:“这么说来,你小子也一样像是被人提着线在走,不让你来西藏还硬要来,不带那么巧的。”
我冲她一笑:“这天下呐,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咱俩说着说着已经走到了大坑前,从顶上望下去就是个黑窟窿,黑糊糊的一片,也不知有多深,头灯都照不到底。
我蹙眉道:“你说他们一个个都跟不怕死似得往里头蹦跶,是不是这窟窿底下有类似池子之类的东西能接着?”
管仙儿点点头,捡了块石头回来,朝底下一扔,大概两三秒后,咱们才听到噗通一声,这底下果然是个池子。
我小时候听人说过,说水这东西吧,刚柔并济,你离得它近,它柔柔的,人畜无害,可你离得一远,往底下跳就是个水泥地,不摔个稀巴烂,也必保头破血流。
前几年有个胆大的学生就从一座桥上往四十米下跳水,结果不幸身亡。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跳,管仙儿忽然抓住我的手:“你信不信命?”
我笑说:“你都说我是七火葫芦娃了,能怕命?“
管仙儿噗哧一笑:“那好,既然你是七火葫芦娃,我又是京城仙子,我就不信这区区一滩水能把我俩摔死。”
说着她还朝我坚定一笑。
我心领神会,忽然就虎躯一震,猛一把拦住她腰,笑道:“小爷我吧,就喜欢你这暴脾气!”
而后搂着她一道,朝大坑蹦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