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杨灿灿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她眼光有些躲闪，点点头。
“我还记得，大一的时候，你唱那首《moonlightshadow》，他专门请了当时大三的学长组织的乐队给你伴奏，那么积极，我们都以为他要追你呢。结果还是那个大三学长表白了，弄了半天他就是个牵线搭桥的。还没给牵明白。”
未央当然记得。
大一军训的时候，学生会的学姐们到各个连去做宣传，希望同学们能积极参选学生会，参与学校各项活动。她看着宣传单上说有迎新生的晚会，忍不住心动，去报了名。排练了几次，配音带的效果不好，当时学生会主席都决定要将这个节目去掉了，可是已经被确定为学生会文艺部委员的王旻主动说可以请学校的乐队来配合。这几乎是得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她是新生，怎么会有乐队愿意免费和她合作。而且大三的学长学姐们那么忙。可是王旻不放弃，一定要最好现场效果。最后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让乐队来和她合作的，总之是那次晚会很圆满。她一直想感谢王旻，本来说要请他吃饭，可是在学生会的庆功会上，却被乐队的学长表白。她紧张的很，就把谢王旻的事忘了。
那时候的王旻和照片中的他不同，那是刻在她心里的模样。短发，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一双总是洗的很干净但是已经陈旧了的回力鞋。模样干干净净的，认真起来的时候有些严肃，她甚至有些害怕。不仅是在她眼里，在他们整个系新生的眼里，他也是最优秀的一个。
“李未央，你大学时候喜欢王旻吧？”杨灿灿看着未央明显走神的模样，缓缓的说。没有笑，少有的认真。
未央有些难为情，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要她主动说出口怕是再无可能，可是杨灿灿这样问，她也没有想要否认的意思。于是点点头。
“灿灿，知道你生气，你就别一个劲儿连名带姓的叫我了，你不习惯，我也别扭。”从进门那句未婚妻之后，杨灿灿每次叫她都是连名带姓的叫，未央知道杨灿灿生气，虽然别扭也听着。杨灿灿的性格，是看你越别扭气儿消的越快，你越讨饶她越来劲的那种。当然，未央这个时候提出来，也是想转移话题的意思。
杨灿灿哼一声，不说话。看着未央，若有所思。双指夹着的烟不知何时燃到根部，她猛的吸一口，狠狠按在桌上的烟灰缸。未央这才注意到，烟灰缸里不仅一根烟屁股，她走神的这一会儿功夫，她就吸了两根烟。未央不禁为她担心。
“这才多大会儿，你怎么抽了这么多烟？灿灿，抽烟不好。”未央有些心疼的说。
“第三者还不好呢？小三儿二奶遍地都是。”杨灿灿话一出口，也觉得自己语气有些重。她看明显呆住的未央，想说什么，动了动嘴，什么都没说。
未央摇摇头，想问什么，却问不出口。而她根本也没想要解释什么。低头拿起筷子在烤鱼盘子里翻动了一下，找出一块笋，放在嘴里。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想笑，却笑不出来。嘴里的笋太辣了，有些呛人。她觉得喉咙冒火，眼睛好像也冒着火，干的难受。
“未央，我只是生气。你是谁啊。你在咱们外语学院那是女神，凭什么让人家在背后戳你脊梁骨？你知道那女的她说的多难听吗？我他妈最后悔的就是去参加了他们的婚礼。今天我倒是想问问你，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你怎么和王旻搞一块去了，还他妈成了第三者。”杨灿灿压低了声音，语气恶狠狠的，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正要递到嘴边，被未央隔着桌子把烟夺过来。
“你今晚抽太多了。”
看着杨灿灿，还记得杨灿灿第一次在她面前抽烟，那天是她20岁生日。
那天早晨她和杨灿灿刚下楼，就看见杨灿灿的妈妈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出现在寝室楼下，杨灿灿抱着她妈妈开始哭，谎称上午没课，她还给作证来着。杨灿灿带着她妈妈在校园里转悠了一上午。给她妈妈买了好些吃的用的，中午送妈妈去车站。下午是真正的没课，杨灿灿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亮亮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她拿出五个鸡蛋，每人一个，她说是她妈妈自己养的鸡下的蛋。她们吃了都说好吃，是真的很好吃。杨灿灿一脸开心，笑着笑着就哭了。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劝了好久都没用。宿管科的阿姨打电话过来，说楼下有人找，是杨灿灿的爸爸。当时杨灿灿立刻不哭了，快速的跑下楼。大家都以为她会快快乐乐的上来，结果没多久，就听见楼下有声响。她们从窗子望下去，吓了一跳。杨灿灿手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铁棍子，对这一辆奥迪车的前玻璃不停的砸下去。从车里下来一男一女，男的上前拉住杨灿灿，女的到驾驶室开车。她们在楼上紧张的往下看，男的走的时候，气呼呼的撒了一把钱给杨灿灿。杨灿灿坐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哭。她们几个下楼去把地上的钱一张一张捡起来，替她收好。大家谁也不说话，陪着她坐在路边。杨灿灿哭够了，从牛仔裤口袋里拿出一盒烟，一个人点上，安静的吸着烟，过了很久，把烟头狠狠的戳水泥台上，说了一句，“我他妈最狠第三者。”那语气，那动作，好像第三者是她手里的烟蒂，被她狠狠的碾压着。
未央能明白杨灿灿为什么对大学同学感情深厚，也能明白为什么她痛恨第三者，虽然她没有向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解释，但是她们都明白。
“灿灿，过去的事，我不想解释什么，我让你失望了。”
“灿灿，我很惭愧，曾经成为你最讨厌的那种人。过去的事情我不想解释，但是，现在我不是。”未央说的很认真，眼睛一直盯着杨灿灿手里的烟，她好想也抽上一根，她试过，那感觉真让人难受。
听到未央承认，杨灿灿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她平静了许多，好像已经放下了什么，但是又没放下。转头对远处的服务员喊，“服务员，我要的牛栏山呢，快点上来。”似乎这样大声喊一嗓子，心里就舒坦了似的。回头看着未央，又忍不住抽出一支烟，对着未央摆摆手，自顾自的点上。
“未央，你知道吗？我当时还指着王旻的鼻子，让他把话说清楚，我说，谁也不能往我朋友的脑袋上扣屎盆子。王旻说是他一时糊涂。那厮，我真他妈想给他脑袋开瓢。他是真变了，和大学时一点都不一样。有几个同学怕事情闹大，把我拉走了。我当时就想，我一定要问问你，问问清楚，不然我心里难受。你知道那女人说些什么，说的多难听？我就想，怎么我当时骂我小姨的那些话，也会有人骂到你身上？我知道这事不管是怎样的，我都不该提，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我心里过不去，未央，你怎么能这样？”
未央想，杨灿灿一定是故意的，她故意让她难过。揭她的伤疤，并不是因为多讨厌她，而是因为她太让她失望了。是的，杨灿灿一点没变。她甚至能想象到杨灿灿指着王旻鼻子问他时的样子。而她，如果没有经历过和王旻那场一厢情愿的爱情，也许她现在不会这样自卑。她是什么女神，哪里有当小三的女神？
“是啊，我也问过我自己，我怎么会这样？”
服务员拿来两瓶牛栏山，是那种瓷罐包装的，杨灿灿皱了皱眉，服务员立刻解释，说这是三十六度的，适合女士。未央赶忙说谢谢，生怕杨灿灿再来一嗓子。这个时间虽然没有几个人，但是影响总归不太好。
两人每人捧着一个小瓷罐，也不往杯子里倒，就这样喝了起来。未央能喝酒而且酒量不小，这件事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杨灿灿，一个是王旻。
“来，先为我们久别重逢，干一口。”未央笑着举起杯子。也不等杨灿灿反应过来，直接对着她的酒壶，碰了一下。
喝一口，辛辣的感觉直入肠胃，火辣辣的，让人身体都暖了。她准备好和杨灿灿喝上这一场，但是并没有准备向她说起过往，如果没有预先看到那张照片，她会在杨灿灿跟前手忙脚乱吧。
杨灿灿刚放下酒壶，未央又举着壶过来。
“这一口，为我无知又龌龊的过去。灿灿，过去的多说无益，千夫所指万人唾骂我认了。以后姐姐我活的自尊自爱，爱的明明白白。”
也不等杨灿灿反应，未央又狠狠喝下一口，倒得有些猛了，水色的液体顺着唇角滑下来，未央用手背抹一下，狠狠咽下口中的辛辣。
杨灿灿眼睛一酸，仰头喝下去，放下酒杯，立刻低头。快速的在眼睛上摸了一下。再抬头哈哈笑了起来，“这都什么祝酒词啊！我怎么舍得你这么作践你自己，嘴上说说也不行。未央，我不问，你好好的。”
杨灿灿心里也不好受，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疯子。她都不知道自己这样一问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想听听未央怎么说，可是显然她不想说。
未央低着头，强忍着泪水，她不想哭，尤其不想在此刻哭，她害怕自己一哭，就委屈的把一切都说出来。
“未央，不出意外，我年底可能结婚了。到时候你正好放假，来做我的伴娘吧。”安安静静的气氛中杨灿灿忽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