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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寒气渐退,尤其江南之地,莺歌燕语,柳绿花红,楼船画舫上才子佳人携手赏春,青山绿水处高洁志士寻芳踏青。
雪水渐渐消融,枝桠抽出绿芽,燕儿啾啾啼鸣,这一派春意融融之态不负温柔富贵之乡的美誉。
金陵城里这几日分外的热闹,人人脸上洋溢着比过年还兴奋的神色。
若是有一个外来商客朝着他们询问此事,不管他们有多忙,总会丢下手里的活计,笑吟吟的说一句:“三月初六,琅琊王夏雪寒要成亲了!”
三月初六琅琊王大婚的消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从谁那里,竟然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从金陵城王府飞到了方圆九州的每一个角落。
人们无一不在揣测,那个能与那风华绝代的男子共结连理的女子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端庄大方,新娘子该有怎样的身份才能配得上神采飞扬的雪寒公子。
可是无论他们用了怎样的手段,始终探听不到关于新娘子的半点消息,这愈发勾起了他们的好奇心。
也许是琅琊王那高傲的性子使然,从王府发出的请帖并不算多,此时那红彤彤的请柬在世人眼里却是比真金白银贵重了许多。
江湖中人若是谁收到了请帖,在他人眼里比赢了几场争斗更为光鲜;若是见官僚贵胄出行时昂首挺胸、龙行虎步,那必然是收到了请柬的;至于番邦外夷,更是把这小小的请柬看得比国书更为贵重,一国之主定然是要焚香沐浴才肯打开的。
三月初一,长安城里,夏朗的龙案上也摆了一封红彤彤的请柬,他此时正轻轻揉着太阳穴,满脸愁容。
许慈轻轻的奉上一杯参茶,道:“皇上是为了逆贼夏雪寒的请柬而烦心么?”
夏朗没有说话,但是从他那凝重的脸色上已然能看出一切,许慈朝夏朗身边靠了靠,指着那封请柬道:“皇上何必忧心,夏雪寒是乱臣贼子,若是皇上允了他,那我大夏天威何在,岂不是人人生反叛之心。依老奴之见,不若杀了来使,派几十名刺客,让他婚礼变葬礼!”
夏朗刚刚端起参茶,许慈越说他的脸越黑,当许慈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的手一扬,那杯滚烫的参茶一滴不漏的喷到了许慈脸上。
“蠢货!”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许慈虽然被烫的呲牙咧嘴,但是不敢有半点怨憎,跪在地上“咚咚”磕头不止。
“他现在已经不是我大夏的琅琊王了,三足鼎立,最忌交大恶于一国,这种平衡一旦打破,我国覆亡之期也就不远了。传令礼部,以邦国之礼备好贺礼,朕亲自送出长安十里!”
“是!”
许慈跌跌撞撞跑出了大殿。
夏朗一拳捶在了龙案上,嘶哑着嗓音咆哮道:“贪狼星,可是最善于隐忍的啊!”
辽国上京元帅府,暗香亭里,那如墨的黑衣在北国尚未退去的寒风中飞舞,剑一般笔挺的身子已经两个时辰没有动弹过一下。
他白皙如玉的手指间夹着一封红色的信柬,漆黑如墨的眼眸透着黯然的神色,或许这是第一次,也或许是最后一次有这种神色。
“终究还是等来这一天了啊!”那白皙的手轻轻扬起,红色信柬脱手而出,像一只深秋的蝴蝶,红得艳丽而悲凉。
云逸凡微屈双指,轻轻弹出,只觉得四下的空气突然停滞了一瞬,那飞出的信柬刹那间化成粉末,纷纷扬扬落到湖面,本来光洁如镜的湖面铺上一层殷红,像是染了鲜血。
“你就要成亲了,新娘是你,新郎却不是我……”云逸凡悠然转身,如墨的衣袍消失在寂寥的楼宇间。
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却抵不过她的一见钟情,他不是神圣,做不到亲眼看着心爱的人和另一个男人共话白头。
如若相爱,便携手到老;如若错过,便护她安好。
***
三月初六,天刚蒙蒙亮,整个金陵城早已沸腾不止,南北贯穿的街道铺上了几里的红毯,几乎覆盖了半个繁华金陵,就连城中的树叉上也系了红艳的丝带。自城南到城北近十里的街道两边,挤满了数不尽的看热闹的人群。
他们手里挥舞着鲜红的绸带,虽然东方还未吐白,但是沿街两侧早就水泄不通,想要一个转身都难。
百姓的前方,站着一排身穿雪亮甲胄的士兵,神情肃然,手里的长戈透发着寒光,生生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间辟开了一条两丈余宽的路。
卯时刚到,南城门楼上就响起九十九声礼炮,本就喧嚣的金陵城在这一刻仿佛爆炸了一般,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朝南门那里看去。
当先走来的是七十二名红衣彩女,每一个都有香兰紫竹的风雅,牡丹芙蓉的容貌,她们手捧花束,莲步款款,当先行来。
其后的是一百零八名童男童女,手提香篮,一路行来,缓缓将篮中的玫瑰花瓣抛撒向天空,所到之处仿佛下了一场落花雨。所过之处,路旁铺洒了数不尽的玫瑰花瓣,春风卷着花香刺得人头直晕。
而后齐横海一身黑衣墨甲,连胯下战马都是纯黑色;亦枫则一身雪衣银甲,战马雪白,没有一根杂毛。
两个将军并排而行,身后各是三十六个骑兵,他们从衣甲到战马,都是同样的颜色,他们军容整肃,连马蹄声都是整齐划一的。
鼓乐笙箫吹着百鸟朝凤悠悠传来,若是稍有江湖阅历的人便会发现,跟在七十二黑白骑兵后面吹打的队伍竟然是江湖中“以音索魂,以音伤人”的天音谷一门。
那向来不入世俗、狂傲无比的天音谷,竟然甘心充起了锣鼓队,场面之奢华可见一斑,琅琊王的绝代风采让人仰望。
十六匹血红的大宛良驹身上扎着大红的花球踏着欢快的曲子驶来,鞍辔都是纯金打造,上面每隔一寸便镶嵌有一颗拇指大小的红宝石,熠熠的微光闪烁着喜庆的气息。
十六匹骏马拉着马车缓缓走来,称之为马车未免有些小气,那大宛良驹拖着的呼之为一个阁楼也不为过。
楼车长宽一丈许,通体大红,整个看来形似一朵开放的玫瑰,无论是珠帘挂饰还是栏杆倚木都是上品中的珍品,随便拿出一件就抵得上半座城池。
马车后是长得看不到尽头的车队,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百年难见的婚礼。
马车里的两个人却是无视外界的喧嚣,静静的坐着,那女子一身霞帔艳丽夺目,一头凤冠高贵大气,轻纱盖头上绣着百鸟朝凤,纯金发钗上镌的是并蒂莲花。
“我不太喜欢你穿红色的衣服!”
夏雪寒也是一身大红的吉服,此刻懒懒的靠在松软的垫子上,看着南梦影那身嫁衣,皱了皱眉。
南梦影朱唇如血,微微抿了一下,撅起嘴道:“你当我喜欢啊?这凤冠这么重,脖子都快压塌了!”
“唔,的确太鲜艳,太虚浮了,不适合你。”夏雪寒伸出食指,漫不经心的敲在红木椅背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你应该穿浅色的,这样更潇洒些!”
“站着说话不腰疼!”南梦影素手一挥,把那厚重的凤冠连同盖头一起揭了下来,抬手扔在地上,拍了拍手朝夏雪寒扬起嘴角,道:“这样舒服多了!”
夏雪寒看着那躺在马车角落里的,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凤冠,嘴角不经意抽了一下,讷讷的点了点头,道:“这样是挺不错的!”
队伍从卯时行到辰时,整整一个时辰时间,在拥堵的热情的人潮里才堪堪往前推进了三四里,还不到全程的一半。
马车里的两个都是当世人杰,早已不将世俗礼法放在眼里,只听一阵破风声响,两道白色人影竟然从那玫瑰花一般的马车里携手飞了出来。
“哇……”
十里长街顿时沸腾了,惊呼声如同浪潮一样,由近及远,一叠又一叠。白衣胜雪,仙人般的容貌气质,那女子便是月宫仙子下凡也不能胜她半分容颜,那少年便是诸天大帝临凡也不能多他半点气势。
什么是珠联璧合,什么是天造地设,以前世人不懂,今天看到他们,世人知道了当世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也知道了当世也只有他才够资格娶她。
没有一个人觉得他们脱了吉服,冲出马车有悖礼法,反而是惊喜得雀跃欢呼。
“马车里太闷了,还是外面好!”南梦影嬉笑道。
原来两个人嫌衣服不合身,马车太慢,都脱了吉服,换上了平日的衣装。
“唔,我倒是没什么,待会儿礼部那些老顽固的絮叨倒是有得受了!”夏雪寒扬了扬剑眉,斜眼看了拉在手里的新娘一眼,很难想象待会儿她和那些老顽固顶嘴的样子。
南梦影转过身来对着夏雪寒笑了笑,露出两个迷人的酒窝,“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咯,这马车太慢了,我们自己过去吧!”
夏雪寒朝着她笑着点了点头,就是这如春风一般温暖明媚的笑容,让沿街两岸的少女看得头脑发晕。
白衣绝尘,携手穿越人海,劲风卷起他们的衣袂,在空中上下飞舞。那行云流水般飘逸的身法,习武之人看到了高深莫测,寻常百姓看到了体态优美,那一瞬,金陵城几万百姓竟然呆滞得忘了呼吸。
此情此景颇有仙王天后出巡,众生仰视的感觉,许多年后,金陵城的百姓还记得,那年那月那日,垂柳紫陌,白衣胜雪。
那日春风袅袅,盈水展千华,飞檐亭角清铃响,犹记那日,她回眸莞尔,一笑倾城百日香。
纤指红尘,袖手众生,影成双。
琅琊王府门前,早已站好了迎亲的队伍,可是他们翘首盼来的不是浩浩荡荡的车驾,而是携手而来的两个白衣璧人。
仪宾见状下了一大跳,赶忙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跪在夏雪寒和南梦影面前,道:“王爷王妃怎么自己来了,按照行程应该是傍晚才到的,傍晚才能举行拜堂礼的,这……这可如何是好?”
南梦影笑嘻嘻的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啦,在婚车里待着怪闷的,就先来了,既然还早,那我们就先出去玩儿会儿,到时间了再回来吧!”
仪宾是个不苟言笑,做事刻板的老头,做这一行几十年,哪里见过这等草率的婚礼,更何况是这等高贵身份的两个人。
夏雪寒则是早把头别向了一边,她喜欢就随她咯,出了什么事自有他替她料理了。
“瞎发什么愣啊,走了!”南梦影戳了戳夏雪寒,挽上他的胳膊就往前拽。
“这几天你拉着我把这城里城外都玩儿遍了,今天又想去哪儿?”夏雪寒无奈的看着这个不安分的新娘子,今后王府里应该会热闹很多吧。
不,也许是混乱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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