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谦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丫头。
“老爷”善姐先开口道:“太太嘱咐我们好生伺候小姐,但凡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吃穿住,我们没有不尽心的,可是小姐她总是抱怨,挑三检四地说些难听的话,说太太对她不够好,不像对二小姐那般尽心,唉……”说着,似乎无限委屈,流下泪来。
顾月听到这里,抬头藐了藐顾谦,见顾谦神色不动,知道善姐这番话,分量还不够,对善姐使了个眼色。
善姐会意,跪前一步又道:“老爷,昨儿小姐忽然又乱发脾气,嫌弃香炉里的香碳不够好,说她是这里面的内行,太太休想糊弄她!”说到这里,大着胆子看了顾谦一眼,果然见顾谦意动,心中大喜,不由看向了顾笙。
大小姐,这次看你怎么办?
谁知顾笙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也不辩驳,也不生气,仿佛这两个丫头说的不是她。
善姐咬了咬嘴唇,又道:“我们禀告了太太,太太记得要不得,忙派方嬷嬷送来最好的奇楠木,这个东西最是养神不过,乃是上供之物,便是老太太也要省着用的哦,我们欢欢喜喜给小姐点了,结果第二日早上起来,小姐因为要喝胭脂粥,结果厨房没有做,就发起脾气来,说我们慢待她,太太慢待她。”她长得柔柔弱弱,这番话越发显得顾笙欺负人。
“都是我不好。”善悦接口道:“我忍不住跟小姐辩驳了几句,小姐就大发雷霆,拿着那香碳说里面有毒,要找老爷这里告状,我们听了这话,都慌神了,正好二小姐来找小姐,我们就哭着跟她说了,二小姐是个爽利的性子,最见不得这个,唯恐大小姐要老爷打死我们,就跑来跟我们伸冤。老爷,您要罚就罚我吧,千万别怪其他人,都是我不好,不该跟小姐辩的!”说着,把头叩的砰砰直响。
“爹。”顾月见两个丫头说的差不多了,扬眉道:“我以前还觉得大姐老实,唯恐这些丫头欺负了她,谁知竟是反过来了!大姐竟然如此凶蛮,还欺负到我娘头上了,可怜我娘有口难言,她不好出头,也只有我来了,爹,我知道你念着从前那位的情分,可是这么多年,我们娘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说着,潸然泪下,呜咽难言,竟是真的哭了。
她心里是真委屈,因为父亲竟然护着一个乡下丫头,也不想想她的声誉如何挽回?!
顾谦一言不发,只静静地看着她们。
“爹。”顾月以为顾谦心里护着顾笙,难以决断,越发嫉恨,道:“难不成您就真的只惦记着那个戏子……”
“放肆!”顾谦忽然怒喝一声。他一向温润淡然,这么一声,着实惊天动地,把屋外伺候小厮们都吓得浑身一震。
“爹!”顾月的倔性上来,索性要说个明白,直视着顾谦道:“您是铁了心护着这个乡下丫头了?您若是不信,派人去她的屋子里找找,看那香碳有没有毒,别瞧着她手里的那玩意,她是故意的!”
顾谦眼皮一下下跳着,面沉如水,有些吓人,可他没有说话,直视沉默着,沉默着……
顾笙的神色忽然黯然了下来。
到了这种时候,顾谦还在维护顾月,可是又怎样?
她忽然又自嘲起来,难不成自己还指望着,顾谦护着自己这个外路来的闺女?自己到底是傻了呢。
“父亲……”顾笙开口,正要说着什么,忽听顾谦道:“过来,把你手上的东西呈上来。”
顾笙一怔,“嗯”了一声,走到书案上,摊开手,莹白如玉的手中,放着一枚白色的药丸。
顾月瞪大了眼睛,不是香碳?居然不是香碳?怎么会?她一时反应不过来,看向了地上的两个丫头。
善姐善悦更是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顾笙,大小姐不是拿着香碳要告状吗?怎么会药丸?这是什么东西?
“她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香碳。”顾谦淡淡道。
顾月脑袋嗡地一声,晃了晃身子,差点栽倒在地!
顾谦不是傻子,这么一告状,可把自己与母亲的那些龌龊心思,全栽倒里面了!
“爹。”顾月张了张口,似乎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善姐终究反应快些,道:“老爷,老爷,我们误会了,我们见小姐大发雷霆,拿着香碳出去,以为她是要向您告状,所以……所以才会这样的。”
“是啊,”善悦也反应过来,道:“说不定她还没来得及,紧接着就要跟您告状呢!你瞧那药丸,一定是说,我们把她气出病来,欺负她,让她吃药!”
顾笙听了这话,先笑了起来,所谓猪队友,说的就是善悦这种吧。
果然,顾月气得一个耳光扇了过去道:“给我滚!”
顾谦见顾月披头散发,手段凌厉,全无大家闺秀的作态,不由蹙眉,抬头见顾笙端端正正站在那里,不驳不辩,老老实实的摸样,又想起她那些稳重的神态,又暗自叹了口气。
他自然是心疼顾月的,这丫头长得好,又看着聪慧绝伦,本来是家族的顶梁柱,谁知道竟是个蠢的,先是在王府做下了那等丢人的事,让好好一盘棋成了废子,然后又拘于私恩小节,跑过来诬陷自家姐姐,真真是……
难不成这么多年,自己竟是看走了眼?二丫头其实不成器?!
顾谦再也掩饰不住失望之色,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
“爹。”顾月心中大惊,若是顾谦勃然大怒,对她严厉训斥,她也许还能安心些,可是这么着,反而只真的放在心上了。
“爹。”顾月一下子跪倒在地,她心里很慌,真的很慌,她一直在顾谦眼里看到的嘉许,如今却是失望,失望!
她不能再输了,自从王府之行,她就一直活在噩梦里,如今她绝对不能再输了!
“爹。”顾月忽地指着顾笙道:“我有她与沈家私通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