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西岛把写好的作战计划书递到横山勇手中后,恭敬地立在旁边,他的心其实在上下打着鼓,用眼神瞧着横山勇的一一举一动。
“好!”过了好一阵,横山勇突然拍了桌子,兴奋地说:“好,好建议。嗯,我想大本营肯定会支持的。以争夺长江流域的船只作为我们在湖区作战的条件,我想应该不成问题的。”
西岛头一低,谦虚道:“谢谢将军。”
横山勇微笑道:“你先回去吧。”
西岛一个军礼,转身走出屋外。横山勇望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了赞赏的笑容。
他摇起了桌上电话:“岛上君吗?请马上到我这里来一下。”挂下电话,他在悬挂墙上的军事地图前仔细地看着。
岛上来了,他们商量着西岛提供的方案,认为不错。横山勇于是叫岛上召集参谋部的人再商定、修改后派人秘密地将计划向华中派遣军司令部汇报。
横山勇叮嘱岛上,让他亲自坐专机飞往南京。
2
这几天来,西岛在等待横山勇消息的空闲里,无事更无聊,于是,一天临近午时,独自去了樱子上课的地方,在大门外能听到孩子们的跟读声。
西岛要进去,被看门的拦住了。他友好地笑笑,表示理解,看到樱子正在教室里教课,没说多话,转身离开。
“这不是西岛君吗?好久不见,差点认不出来了哦。”一个女的声音传了过来。
西岛闻声向后看去,原来是顺子。在日本时与樱子在一个学校,他追过顺子,顺子不喜欢他,喜欢一个比顺子大七八岁的中国小子,叫杨炳连。西岛虽心里不快也无奈,不久,他与顺子的好朋友樱子姑娘好上了。樱子和顺子一起来到了武汉,都是来教书的。
西岛笑着迎上去,问她到这里来是不是找樱子?顺子答是的。
西岛说:“那我告辞了。”西岛说完笑着看了顺子一眼走了。
顺子看着西岛的背影,纳闷西岛今天怎么会有空来看樱子?听樱子说过他很忙的。她不明白地正想着时,樱子下课走出了课堂,看见顺子,非常高兴。
顺子把西岛来了的事情告诉了樱子。樱子听说西岛刚走,好失望,向远处望了望,不见西岛的影子,二人便向附近一家餐馆里走去。
吃着小吃,二人拉开了话题。
“顺子,这几天在忙什么啊?”
“没忙啊,看看风景,哎,你呢?是不是深入情海不可自拔了?”
“去。你看我不是在上课么,这些中国的孩子好可爱的。天真活泼。”
“想孩子了,想孩子了就跟西岛君说一下,生一个啊。”
“他不想,他说要等战争结束再结婚,然后生孩子,他说要生男孩,我想要女孩。你说呢?”
顺子笑了起来:“问我啊,我能做主?笑死我了。不过,顺子,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是早点生一个为好,男孩女孩都要得。哦,对了,最近你先生在干什么呢?刚才我碰上他,他的气色不是很好,可要他注意身体罗,要不然到时生下的小孩不会太健康的。”
顺子最后的口气带有试探性的口吻,她的话倒把樱子的心绪勾了起来。她说,这几天,西岛是很忙的,不知在干些什么?有一次他出去了,在搞卫生的时候,发现了桌上的草稿,她看了一下,是什么作战计划。她一个女人也没在意,这是男人的事情,也没多问。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顺子听了心中暗惊,难道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在码头上岸与樱子分手后,她很快便联系上了地下交通员。根据这几日司令部门前,人进人出频繁的动向来看,可能有情况。他们布置了她一个任务,要她利用是日本人的身份摸清鬼子的意图。
没想到,很久没有进展却在这里获得了一点信息。她兴奋之情藏于心底,她还想证实一下,绝对不能放弃这次机会。她笑着说道:“要不要我陪你一晚,好久了,也没有在一起长聊了,欢迎不欢迎?”樱子乐了,说:“哪有不欢迎的,好,今晚到我家里来。好久没吃过我做的日本料理了吧。”
谈话间,西岛幽灵似的进来了。樱子奇怪:“西岛君,顺子说你不是走了吗?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西岛笑着说:“事情办完了,打转回来是来接你,守门的老头说你们在这里吃饭,我就来了。”其实他就坐在餐馆对面的一个咖啡馆的角落里喝着咖啡,看见她们进了馆子付了账,稍后休息片刻便出现在她们面前。
西岛对樱子说完转而盯着顺子笑问,难道不欢迎吗?顺子忙挪动身子笑了起来,说怎么可能?西岛盯着顺子的脸看着,看得顺子有点不好意思了。
樱子见西岛君这种神态,脚轻轻踢了他又装作没事似地喝汤,西岛这才回过神来。
“你的中国男朋友是不是找到了?”西岛装作不经意地问顺子。顺子没留意他会问这个问题,心中微微一震。很快,她镇定地笑道:“我们早就分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樱子没告诉你吗?他与我不辞而别,听说他与日本皇军作对,还参加了新四军,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敌人,我还有什么理由要去找他,西岛君,您说呢?”
“顺子小姐,在国内时,你可不是这样的,那时你不是反对我们吗?不主张天皇的圣战吗?怎么到了中国,你的态度就变得如此之快呢?”西岛追问道。
“这还要解释吗?那时年轻太幼稚。别忘了我和你一样,也是大和民族的子孙,效力天皇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你们男人在外南征北战,流血牺牲,我们做女人的还有什么话要说?虽说战争是你们男人的事,但做女人的支持你们男人的事业是理所当然的,所以……”还没等顺子说完,樱子便接上了话:“所以嘛,你就改变了态度,支持天皇的圣战了,是不是?”
顺子抿嘴笑而不作答,吃了一口糕点。
“你以前的男朋友很坏,把你抛弃了,这就是对我们日本帝国的大不忠,敢与我们作对,要是他还活着,我就决饶不了他,我要亲自把他送到你的面前,让你来处置。”西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顺子说。
顺子笑着接过他的话题:“那就有劳西岛君能遇上他了,不过不要把他带到我这里,我不想见他,你要真把他捉了,就请借你的手,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他们的话让樱子觉得有点不对劲,赶紧圆场岔开话题,告诉西岛君,改天请顺子去他们那里吃日本料理。西岛答应了,结了账和樱子走了。
顺子见他们离去,来到一座报亭买了本杂志往江边码头走去。
3
杨炳连仓促离开南县来武汉多日了,还是没有找到他要接的人。
按照上级指示,很快找到了地下党交通员56号车夫。
多日来他都在焦急地等待着车夫的消息。然而,车夫也不知道接头人是谁?但还得按老杨指示,在码头旁一边接客一边等待着,几天了,毫无动静。老杨坐不住了,想自己去试一试,他走上了街头。
56号车夫在码头边点上支烟往四周看时,突然见有女子拿本杂志在码头边来回走着,心头暗喜。老杨说过如有人拿着杂志的话可以试探接下头。莫非要接的人是她?一个女人?管他,不容迟疑,他赶紧上去问她要不要车。那女子说不要。车夫不心甘,又望着她说:“问君能有几多愁?”女子一听骂开了:“你神经病啊!”说完斜了他一眼走开,看见一个男青年握着一束鲜花向她跑来时,车夫才发现她是来约会的。
车夫讨了个没趣,自嘲地笑了。原来是一对情侣在幽会。有人过来打车,他连连摆手,没好心情地道:“不去,不去,你没见我的烟还没有抽完吗?”那人只得悻悻地站在那里等着另外的黄包车。
双手将杂志握身后的顺子悠闲地走着,乌黑的短发,清秀的脸蛋,端庄大方。车夫发现她手中有本杂志,他口里念叨道:这世上女子都是文化人啊,动不动的拿着本书装。他不想管她,抽完烟后,准备招呼那等车的男人上车时,转念一想,不行,宁可搞错也不能错过。他拉着黄包车向她走去。那个欲坐车的男人望着车夫恨恨地骂了一句:“妈的,原来是个色鬼。”
车夫盯着顺子轻轻地念着:“问君能有几多愁?”
起初顺子一愣,随后一阵欣喜,看着面前的车夫,她没有马上回答,自个儿上了车,然后把杂志卷成一个筒,在手心上拍了几下,说道:“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车夫暗喜,拉起车就走。
就在车夫拉着顺子朝一条巷子奔去时,杨炳连来到了码头。举眼望去没见56号车夫,码头上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他小心地四处张望,注意手中拿杂志的人。好几次发现有人拿着杂志,他走上去还没张口,那人就急匆匆走了。
就在这时,几辆载着鬼子的摩托车从他的身边经过,他小心躲让,没注意到到车上的西岛。当他再一次将眼光投向鬼子奔去的方向时,心中不免一紧,那里正是去56号车夫家的方向,他刚从那里出来。莫非车夫出事了?多年的地下经验告诉他容不得半点松懈和大意,决定返回车夫家去探过究竟。
就在他离车夫家不远时,56号车夫从旁边一把拖住了他:“快,上车。”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快说。”杨炳连迫不及待地问。
“出事了,我家被鬼子包围了。”车夫拉着杨炳连边跑边说。
杨炳连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车夫一路狂奔,到了另一个巷子口后停下车,擦了把汗,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仔细地说了起来。
原来,他在拉着顺子向自家去时,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摩托车声响,他斜眼看了从身边驶过的西岛车队,警惕地不紧不慢向前拉着车,就在他转过一个巷子转角处快要到自家门口时,他猛地将车停了下来,他家门口站着几个鬼子端着枪。
他一声不好,对顺子说,快下来,鬼子在我家里。顺子也看到了,赶紧下车,问道:“在你家的那们同志是不是被抓了?”车夫看了看说道:“应该没有,被抓的话,鬼子也不会还站在我的家门口了。”顺子一听也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顺子又问。
“我去找他,要是他回来会出大问题的,我会告诉他,我接上头了,你先回去。”车夫担心起来,担心杨先生不知事理一头会撞在鬼子的枪口上。
顺子想想,说:“不行,我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都什么时候啦,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车夫催道。
顺子说:“等等,我总觉得事情有点奇怪,莫非有人告密,出了叛徒?”车夫一听觉得不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我还得要去看看,这样吧,你去找那位同志,我去你家附近探探情况,放心,不会出事的。”顺子制止车夫对她的劝阻:“就这样了,你走吧。”说完塞了一张纸条给车夫道:“让他来找我。”
车夫手头握着纸条飞快地拉着空车往回走。没想到还真碰上了杨炳连。
杨炳连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紧张地说道:“情况不妙,出事啦。”他对车夫说:“你不能回去,赶紧想办法过江躲一躲,这里我来处理。对了,我来这里还有谁知道?”
车夫说他告诉了与他单线联系的交通员。说到这,他突然想起了那女子的话,问老杨:“刚才那女的也说有叛徒,难道是他告了密?”
杨炳连说暂不肯定是不是他那儿出了问题?但得防着。车夫点点头,记起了那个纸条,他掏出来给了杨炳连,说了一句保重后正要离开时,突然想起什么,返回对杨炳连说:“杨先生,赶紧离开这里吧,这里不可久留,你还是照纸条上的住址赶紧找到那位女士吧,要不然,就来不急啦。”杨炳连嘱咐他见机行事,也匆匆地走了。
车夫来到街边厕所进到后,脱下马甲,来到交通员住处附近,看见一个熟悉的人正从一张门内走出。此人是城里便衣队的,常坐他的黄包车去情人那消遣。再看周边茶摊上坐着几个陌生的人。凭经验他料定交通员已叛变被他们所控制,他拿定主意,先听杨炳连的话,过江,然后组织除奸队的人,晚上再过江灭掉他。事不宜迟,转身离开来到码头,买票上了渡船。
就在渡船到江心时遇上了鬼子巡逻艇。事情真凑巧,车夫向艇上看去,交通员正在鬼子的汽艇上哈腰站着,见此情形,咬得牙床直蹦哒响:“狗日的叛徒!”
鬼子大声地对渡船叫嚷着,意思是让停下进行检查。船停了,鬼子和叛徒上了船一个一个盘问辩认。车夫情急中,乘叛徒还没有到他面前时,慢慢转动身子向船边移去,他要跳江逃走。
叛徒带着鬼子向他走过来了,拍着他的后背。在这霎那间,车夫改变了跳江逃走的主意,一个转身,大叫一声:“你这个叛徒,去死吧。”抱住叛徒猛地跳到了江中。
突如其来的事态让船上所有人惊呆了。等到鬼子反应过来时,江面上已泛起一朵大大的浪花。鬼子忙乱中向江中浪花的周围开起了枪,乱枪后,鲜血染红了江水,一会儿,江面上浮起了二具尸体。
鬼子小队长气急败坏地挥着手中的枪叫道:“把这些支那猪统统地赶回去,谁也不准过江。”
杨炳连听到枪声转身赶往江边。这时江边上已站了许多人,汽艇和渡船正向码头驶来。靠岸后,汽艇上直直躺着二具尸体。他看清楚了其中一个是车夫。杨炳连惊呆了,事情发生得这么快,不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拉过刚经过鬼子搜身,从船上走下来的一个老者问了情况。老者连说几声:“壮哉!悲哉!”
杨炳连似乎明白了,看着还往外冒着鲜血的车夫遗体,杨炳连低头悄然神伤,心中默默向壮烈牺牲的车夫致敬,然后消失在街道人流中。
老杨清楚的知道此处不可久留,但叛徒的死似乎给杨炳连打了一针定心丸,他没有那么着急了,再也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了,安全问题上暂时有保障,但心里清楚夜长梦多,必须马上与日本来人取得联系,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
他来到车夫脱下号码衣的那个厕所里装作小便要看纸条时,发现了车夫留下的黄色号衣,喉咙又一次哽咽。良久,他从口袋中拿出那张折叠的纸条飞快地看了一眼,然后丢在便池里打开了水龙头。
4
顺子等车夫离开,镇定了自己的情绪,理清了一下头绪,装作悠闲逛街的样子往车夫家的方向走去。
边走边在各个门铺的货摊上随意地看着,二只眼睛却不时瞅着车夫门前的动态。慢慢地来到了靠近车夫房屋的门前,她停了下来,在旁边商店里假意挑选着东西,心中却在急切地思考着该怎么去打探眼前的情况,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真出了叛徒?或者知道了上面派的人住在车夫家?真有这么巧吗?顺子不敢肯定,正在她如何想着以怎样的借口到车夫家去的时候,她看见西岛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装作没有看见似的又忙着去挑选店内铺面上的首饰之类的东西了。
“顺子小姐,今天怎么有此闲心在这里?”正准备要跨上摩托车的西岛看见了她,重新下车来到她身后问道。
顺子装作吃一惊的样子转过身来:“西岛君,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没办法,就吃这门饭。到了中国,让我干这个,不让我去战场杀支那人,真不是滋味啊。”西岛无奈地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上战场,把支那军队全部彻底地消灭干净,为我父母亲报仇,以祭他们在天之灵。”
“那,西岛君,今天到这里来又是干什么呢?是不是在抓人?听樱子说你专门抓中国人。”顺子抬头望着西岛,装作不经意的岔开了话题,这种话题她在国内的时候就听西岛经常说过,一听西岛想杀人就恶心。
西岛没多少考虑,说:“聪明,今天我就是来抓人的,可惜不在,据说新四军方面来了一个人物。实话告诉你吧,这里有一个交通员今天喝醉了酒,在酒馆无意中说出来的,被我们的人听见了,带到宪兵队,一下子就招了,说那个派来的人就住在这里,没想到扑了个空。新四军的嗅觉真灵啊,真是一头幸运的支那猪。”
“那个交通员怎么没一起来认人?”顺子随意地问。
西岛说:“我没让他来,我担心那个人在渡船上或者还在来武汉途中的船上,所以我让他上了汽艇到江上去认人了,认出来抓到了,我要狠狠地审讯他,让他供出同伙,然后把他们劈了丢到江里去喂鱼。”
顺子在心中狠狠地骂了一句西岛真够黑心的。见他这样,顺子克制着心中的愤怒说:“西岛君,今天我累了,能不能送我回去?”
西岛说当然可以。这时,一个鬼子跑了过来。
“报告,我们击毙了一名抗日分子。”顺子听心惊肉跳。
“怎么回事?是那个新四军吗?”西岛坐在车斗里握着军刀问。
“不知道。还有今天抓到的那个交通员也死了。”鬼子答道。顺子听了心里一紧,死了二个人?是车夫还是上面来的人?她在心中为自己的同志牺牲感到悲伤。
“到底是怎么回事?”西岛恼怒地问道。
鬼子继续报告着:“当时那个感化过来的交通员带我们上渡船时,在渡船上有个人抱着他一起跳了江,他们俩都被我们开枪打死了。”
“八嘎呀路。”西岛恨恨地骂了一句。顺子心头也是一惊,对西岛说,不用送了,既然你有公务在身,我就不打扰你了。
西岛看了她一眼,说,对不起,再见。说完心情极为不爽地向码头驶去。
顺子往自己住处的路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一边理顺着思路。鬼子说的交通员肯定是叛徒,证实了她有人叛变的猜测,叛徒死了,活该!牺牲了的勇士,壮哉!
然而,她担心的是,如果是车夫牺牲了,没有遇到新四军方面来的人,那她给他的纸条还在车夫身上,万一被鬼子搜着了怎么办?如果是新四军来的人牺牲了,车夫将纸条又给了那人,纸条会不会落在鬼子手上?一想到这里,顺子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刻不容缓,她必须到码头去。
她改变方向连走带跑往码头奔去,赶到那儿时,看着西岛已驶离了码头,江边上一些鬼子伪军守在那里。
顺子离开码头在街道中慢慢走着。风吹着她的脸,拔着她的发丝。这时,她似乎清醒了一些。她想,如果纸条在死者身上被西岛搜到了的话,西岛知道了后肯定会按纸上的内容去找的,但西岛驱车前往的方向不是她住址方向,说明担心是多余的。她镇定一下自己的心情叫了黄包车,一路催促车夫加快速度,不为别的,就想收拾东西离开。
就在离住所不远的地方,她看见一个人正在敲自己的门。巷子里行人稀稀拉拉没几个人。她示意车夫放慢速度,就在车里看着那敲门的身影,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觉得真有点不可思议,而且看了后是倍感亲切。
那是多么熟悉的身影啊,在日本时,这个身影被她早就记在脑海,甚至是已将这个身影熔化到骨髓中去了。无论在哪里,只要闭上眼都是这个身影,挥也挥不去。难道这不是自己夜思日想的阿炳吗?难道他就是新四军派来的要与自己联系的人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车夫的纸条肯定交给了他,要不然,她的阿炳是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她压抑着快要涌出来的泪水,让车夫停下车,付了款,然后飞快地向她渴望已久的人小跑而去。
杨炳连似乎发现有人正向自己这边走来,感觉自己在这里呆的时间太久了,里面半天没有动静。为了慎重起见,他理了一下衣襟拉低了帽子,离开了门前。
“阿炳?!”顺子紧跑几步,对着杨炳连的背影轻轻地呼唤着。
杨炳连停下了脚步,这声音是多么熟稔,这个声音好像跨越了时空从天空中传来,他心头一震,是顺子吗?难道真是她?他的血管开始扩张,一转身,望着面前仅不足五米的女子时,他那双小眼睛便成了一条直线,惊喜地叫了一声:“顺子?!”
“阿炳,果真是你!”顺子悲喜交加,她跑上前,昔日恋人就在眼前,怎能不让她泪水盈眶啊。日也盼夜也盼的阿炳就在眼前,她多么希望他会上前抱着自己。然而,杨炳连没有这样做,口里却嘣出了这一句:“问君能有几多愁?”
顺子含泪嫣然一笑:“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阿炳……”
他们进了门,顺子迫不及待抱住杨炳连亲吻着。杨炳连激情回应。许久不见,这对恋人终于似火山爆发起来,顺子更是如火山口燃烧的熔岩般激情四涌,紧紧撕扯着杨炳连的衣裳,二人深情相拥到,杨炳连挣脱顺子的拥抱,急喘地说道:“顺子,不行,我们有纪律的,不行,万万不行,顺子。”
“可以的,可以的,阿炳,可以的。在日本时,我们相爱,但我们没有身体的接触,今天到了你的家乡,到了你的祖国,我就是你的人了。我要给你,给你,你就拿去吧,我是你的人,阿炳来吧,别怕,我不后悔的,如果,如果你不要我,我就会后悔,知道吗?我有多爱你,我一定要给你,亲爱的,来吧,阿炳哥。”顺子一边几乎带着哭腔对着面前的爱人说着这些话,一边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衣物,两眼柔情似水地看着阿炳倒在了床上,一切都坦露在杨炳连的面前,见他还在犹豫中,她从床上起来抱着他,在杨炳连耳边柔声地说:“阿炳哥,要了我吧。”
杨炳连的心顿时贲张开来,一对异国恋人在一起融化在鱼水之欢了。
许久后,顺子抱着杨炳连,幸福的泪水直在眼眶内打着转转。
顺子对杨炳连说起了一件事,就是上次与樱子说话时听到那个什么计划的事情,好像鬼子有什么大的作战行动。
杨炳连说这事新四军也清楚,国军也清楚,就是不知道具体时间,即使新四军知道了也难以助一臂之力,远水救不了近火,在南县那边只有国军在维持,只能等事态的发展了,但愿国军能抗得住小日本的冲击。
杨炳连说他这次来的目的一是接她,二是去接管一支地方游击队,得马上走。但他担心今天发生的事情,肯定会让鬼子加强戒备,严防盘查,想出去非常困难。顺子说,出江的事情由她来安排,她去找樱子试试看。还说了西岛在这里是宪兵队长的情况。
杨炳连听了,说,西岛这人不好打交道。
顺子说,我去找樱子,你哪也别去,就在这里呆着。
吃过晚饭,她去了樱子住处,西岛不在,樱子说他去了宪兵队。顺子说他遇到了杨炳连。樱子高兴极了,说为什么不让他一起来?顺子说杨炳连和她想过江,然后回他老家去看他老娘。还说现在码头上查得紧,怕遇上阻碍。
樱子爽快说没问题,找西岛君就行了。顺子一听赶紧说不行,要樱子千万别提杨炳连的事,西岛君不喜欢杨炳连,事事找他的岔,不能找他,一找他,杨炳连就会走不脱了,那不行。
樱子就说那另想办法。第二天,樱子去宪兵队西岛的办公室,趁西岛君出去开会时,悄悄弄了二张通行证出来交给了子。
在樱子的陪同下,顺子和杨炳连连夜登上了渡船顺利地过了江。
5
第11军司令部里,气氛显得格外的紧张与庄重。横山勇神情端严地看着来自各个师团的军官们,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说话:“诸位。”横山勇示意岛上开始作战布置方案。
岛上将手中的指示棒在空中得意地划了一个半圈,然后将棒递给身边的西岛君:“这是西岛君。我相信诸位对他都有印象,这次的作战计划的大部分都是他的建议,做得很好,获得了大本营的首肯。大日本帝国需要这样的武士,这次行动,横山勇将军特地将他从宪兵队抽调出来,就是让他在战斗中磨练,成为真正的大日本帝国战无不胜未来的将军,今天的作战计划与意图,我就不说了,由西岛君来具体解释这次战役的详细实施计划。”
西岛接过岛上的棒,一个掬躬,说:“横山勇将军阁下,各位将军阁下,在下就不客气啦。”说完来到一张巨大的挂在墙上的一张江南作战地图前。
“太平洋战争爆发以来,敌人的潜艇将我们的船舰破坏严重,输送兵源及战略物质的船舶极为减少,国内所用军需品物质的生产原材料因船舶运输力量的薄弱也受到了影响,因此,迫于目前战局,我们必须杀开一条血路,打开这一条通道。”他指着地图接着说:“虽然我们这里有11艘万多吨的船舶,但因为从宜昌到岳阳这一段的扬子江的右岸还驻扎着孙仲连的防守军,我们的这些船舶在内河运输受阻,实际上并没有对我们日本帝国的发展起到任何作用。无法通航,这就意味着这些船舶实际上就是一堆废铁。鉴于此种情况,欲要改变目前现状,必须对扬子江右岸的守军给以各个击破,扫清障碍,一旦成功,即可以向江南集中优势兵力发起对共产党新四军和国民党军队的扫荡,又可以直逼蒋介石的老巢----重庆。”随即说完后将指示棒交给了岛上。
他的解说获得下面的一阵掌声,横山勇给他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岛上接过指示棒开始了对此次作战的具体部署。
他说:“此次作战,实际上是以获取众多的船舶为幌子,最终目的就是消灭敌人野战军。江北歼灭战的胜利,我们占领了沙市及石首,还有华容地区,敌人多次反扑都被我们打了回去,说明这些地方对于他们来说是多么的重要。这是我们辉煌的胜利,是横山勇将军英明决策的胜利,我们不能只限于此,要有大日本皇军乘胜追击的决心,我们要保持战果,再接再厉,继续扩大战果,要有与敌人野战军决一死战的决心,进逼重庆。”
岛上接着指点地图说:“据我们所获得的情报来看,敌人目前有第73军与第44军交换了防备,担当起了华容的正面防御,第44军作为第二线兵团正在纠集部队向常德、安乡作战略移动。第67军的二个师也正在安乡及津市附近集结,其中一个师即161师正向南县进发,在耦池口的正面还有第87军二个师的主力配置,另外还有在南县以南置备了第99军的一个主力师。”
门外一声报告,鬼子通信兵递上一份电报。横山勇接了看过,签上字,交给了通信兵说道:继续侦察。然后对众位军官说道:“刚接到情报,驻宁乡的一支部队第79军正向常德以北方向移动,目的不明。不过这支部队仅离常德一百公里不到的距离。这次代理指挥作战的是孙仲连,台儿庄战役的对手,我们必须拿出我们的勇气,打一个漂亮的围歼战,为天皇而战,为天皇而胜。”
随着横山勇的“为天皇而战,为天皇而胜”口号声之后,有些军官坐不住了,站起来说:将军,您就下令吧。
西岛站了起来:“将军,我愿率领一支部队奋勇杀敌,效忠天皇,为父母报仇。”
横山勇脸上溢满笑容,自己的部下有如此的战斗面貌,他又有何担忧呢?他示意他们坐下,让岛上继续说。
岛上说:“此次作战集结务必在5月4日全部在指点的地区完成。5月5日正式进攻。第3师团攻击安乡及其西面地区之敌;独立混成第17旅团攻击安乡及其东侧之敌;西岛支队渡过沱江攻击南县附近之敌,然后各师团努力会合,将国军野战部队全部消灭在洞庭湖畔……”
各将领受命,回了驻地进行战前的部署去了。
一场残酷的战斗即将开始,一场血腥的屠杀即将来临。灾难即将如魔鬼般出现在美丽湖乡人民面前,呑噬着中国人的血肉,强奸着中国人的灵魂,蹂躏着中国人生生息息的家园,野蛮中充斥着残酷、凶暴,灭绝人性的战火硝烟即将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蔓延。
悲兮哀兮!怒兮恨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