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
橘瞳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对不起,上次打了你……还疼吗?还怪妈妈吗?”
庆太摇摇头,“不会的,只要您不再生橘子的气就好了。”
看着儿子温顺而柔和的眉眼,橘瞳不禁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神色,“你这孩子,总是那么温柔,什么事情都为橘子考虑,却从来都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你就只担心我会责怪橘子,不担心我会责怪你吗?”
说着,她便忍不住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心疼和怜惜的神色,“其实,我又怎么会真的忍心去怎样责怪你们呢?橘子是我的孩子,你也是我的孩子,我真的不希望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受到半点伤害。”
庆太微微垂下眼眸,“我知道。”
橘瞳深深地吸了口气,“庆太,你知道吗?你一直都是最让我感到骄傲和自豪的孩子。你从小到大,比任何孩子都更懂事、听话、也更聪明、理智。你的未来应该是非常闪耀、且无可限量的,然而这一次,你所选择的路,已经彻底毁掉了你的全部……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和明彦不再反对,就算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又将如何面对世人的流言蜚语?”
“别人的看法,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庆太静静地望着她的眼睛,“如果太过于在意别人的看法,只会失去最初的那份真心和希望。也许未来的道路会很艰难,但是我会愿意尽最大的努力去改变一切。让橘子幸福,就是我唯一的心愿。”
看着儿子坚定而执着的眼神,橘瞳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她知道,他看起来似乎对谁都温柔,也很好说话,但一旦真正下定了决心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最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认认真真地望着他的眼睛,“庆太,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要离开橘子,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保护她,疼她、爱她,不要让她受到半点委屈……至少,不要再让她伤心,不要再让她流泪,好吗?”
庆太毫不回避地直视着她的眼睛,眼神里面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郑重的答道:“我会的。”
另一边。
橘子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有些难以相信的感觉。
妈妈说不反对……那就是同意了?
明彦缓缓走到她的身后,“橘子。”
橘子回过神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事情吗?”
对于她这种冷淡的态度,明彦虽然早就已经习惯了,心中却还是不由得微微一痛,苦笑道:“你还在恨我吗?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橘子沉默不语。
恨吗?
不,她的生命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父亲这个角色,又怎么会恨呢?
但她始终都无法释怀,他当初抛弃了哥哥,让哥哥经历过那么痛苦的日子……
见她不说话,明彦以为她仍旧不肯原谅自己,脸上顿时浮现悔恨不已的痛苦神色,“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好好补偿你……”
“补偿我?”橘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嘲弄的神色,“请你搞清楚出一件事情,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哥哥!不管当初你和妈妈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应该抛弃哥哥!无论你们大人有任何矛盾,哥哥是无辜的!为什么却非要遭受这样的待遇呢?”
明彦不由得微微一窒,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这时候,橘瞳和庆太正好从房里出来,便听见了他们刚刚的对话。
听见女儿充满愤怒的斥责,橘瞳心中不禁一痛,又是愧疚,又是自责。
是啊……父母之间发生任何矛盾和冲突,受到伤害最大的便是孩子。
以前,每次吵架的时候,我都只顾着要和明彦争出个输赢,总是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庆太的感受。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明彦当初纵然有万般不对,我又何尝没有责任?
若非我太过强势,处处得理不饶人,明彦又怎么会不堪忍受、愤而离家,才间接导致了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说到底,终究是我和明彦对不起庆太和橘子……
气氛僵硬了很久,明彦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最后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抱歉,是我对不住庆太……”
看着他痛苦不已、愧疚自责的模样,橘子心里也不好受,默默地转过身,“如果你真的觉得愧疚,以后就对哥哥好一点吧……至于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橘瞳微妙地看了庆太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淡淡的无奈,似乎是在说:看吧,你们兄妹俩都这样,什么事情都护着对方,却从来都不为自己考虑。
庆太也微微感到无奈,温柔而怜爱地望着妹妹的身影。
明彦沉默了很久,眼中几次闪过纠结而又复杂的神色,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庆太是我的儿子,我自然会对他好。但他以后要是敢欺负你的话,我绝对不会轻饶他!”
橘子不禁一怔,诧异地转过身。
明彦慈爱地望着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虽然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不过我更偏心女儿一点,所以,你要是受了委屈的话,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好好教训他……谁让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呢?”
橘子怔怔地望着他,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最后,她深深吸了口气,第一次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发自内心地真诚微笑着:“谢谢你……爸爸。”
明彦浑身一震,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之色,顿时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却仍旧努力露出笑容,手微微颤抖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乖孩子……”
不远处,橘瞳和庆太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温馨的一幕,也不禁微微红了眼眶,然后相视而笑,心中同时涌起如释重负般的感觉。
直到此刻,他们才像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卧室。
终于放下了所有的包袱,橘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脸上挂着傻傻的笑容,又呆萌又可爱。
庆太也不禁温柔地笑了笑,“很久没有见到你这么开心的样子了。”
自从那场车祸之后,妹妹似乎一直都有些郁郁寡欢的,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就算偶尔展露笑颜,也总是带着淡淡的悲伤,仿佛压着非常沉重的心事。
橘子的眼睛仿佛星星一样,亮晶晶的,美丽极了,嘴角边噙着盈盈笑意,“当然开心啦!爸爸和妈妈都同意了我们的事情,我们以后就可以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看着快乐得仿佛一只小燕子似的妹妹,庆太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柔软的感觉,宠溺地笑了笑,柔声问道:“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橘子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立刻睁大了眼睛。
今天是哥哥和自己的生日!既是哥哥满二十四岁的生日,也是自己满十四岁的生日……
庆太微微一笑,摊开手掌,一串精致的钥匙圈便出现在她的眼前,“这是礼物,生日快乐,橘子。”
橘子呆呆地接过钥匙,一时之间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庆太不禁温柔地一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我在意大利西西里岛靠近海边的地方买了一栋房子,以后就是我们的新家。”
橘子再次睁大了眼睛。
我们的……家?
看着妹妹已经完全呆掉的表情,庆太忍不住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将一个精致的紫色礼盒递到她的面前,“这是七夕小姐送给你的礼物。”
橘子傻傻地接过礼盒,拆开一看,顿时惊呆了。
这是……婚纱?
礼盒中放着一套洁白的婚纱,在柔和的灯光下,折射出异常美丽的光彩。
庆太温柔地望着她,“再过两年,我们就在西西里岛海边的教堂举行婚礼。爸爸和妈妈都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秋元叔叔当我们的证婚人,爱美姐姐为我们布置教堂,凉平和龙一当我的伴郎,千寻和奈央当你的伴娘——这是大家送给我们的礼物。”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橘子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脑袋里面晕晕乎乎的,犹似身在梦中。
最后,她忍着眼泪,露出一个微笑,“谢谢你,哥哥……”
说着,她懊恼地低下头,眼中浮现出自责而又不安的神色,仿佛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声音微微颤抖的说道:“对不起……我没有准备礼物……”
住院的这段期间里,她的心情一直都十分低落,完全忘记了生日的事情。
庆太轻轻将她抱在怀里,温柔而宠溺地吻着她的额头,“我早就得到了最想要的礼物。”
在十岁生日的那天,我已经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礼物——
你就是上天赐予我的最珍贵的礼物。
你就是我所要守护的最美丽的梦想。
书桌旁。
庆太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认认真真地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愿望,然后卷起来,放进许愿瓶里。
橘子小猫似的窝在他的怀里,偷偷抬头看了一眼他俊美的侧脸,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然后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了自己的愿望——
我想永远和哥哥在一起。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尽管相隔整整十年,她和哥哥却是在同一天出生,所以每年生日都是一起过的,每次的愿望也都是一起写下的……
收藏好许愿瓶后,橘子的心中忽然涌起了强烈的好奇——
她和哥哥去东京的前一天,第一次许下了愿望。哥哥当时的愿望是什么呢?成为最优秀的歌手吗?
想到这里,她的神情瞬间暗淡下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哥哥的梦想已经因为她而彻底破灭了……
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庆太不禁微微有些担忧,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橘子摇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对了,哥哥你还记得吧?用许愿瓶来许愿的方法,是妈妈十年前教给我们的。在来东京之前,我们第一次许下了愿望……那么哥哥当时的愿望是什么呢?”
庆太只是温柔地一笑,正准备开口。
忽然,手机铃声毫无预兆地响起来。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庆太不禁微微地皱了皱眉,但还是接通了电话,结果没说几句,脸色微微一变,最后挂断电话的时候,依旧隐隐透着几分严肃。
橘子心中一紧,有些莫名的不安,“发生了什么事吗?”
庆太摇了摇头,“稍微有点事情需要马上去处理。”
橘子嘟了嘟嘴,“不去不行吗?”
庆太温柔而无奈地笑了笑,在她的额头上面轻轻一吻,低声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乖乖留在家里等我,好吗?”
橘子虽然心中十分不情愿,但最后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小手拉着他的衣袖,恋恋不舍的望着他,软软糯糯的轻声说道:“早点回来……我等你。”
深夜。
一阵急促而刺耳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原本坐在沙发上等待的橘子顿时一个激灵,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难道……哥哥出了什么事?
她不由得慌了神,立刻手忙脚乱地接通了电话。
约莫过了片刻后,里面传来了哥哥低沉的声音——
“橘子。”
橘子焦急的问道:“我在!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只是……想你了。”庆太的声音似乎微微有些疲惫,却透着令人心醉的温柔和缱倦,“突然很想听听你声音,所以就给你打了电话。”
橘子顿时松了气,不由得嘟起小嘴,“吓死我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对了,哥哥,你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庆太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低笑一声,“我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不提还好,一提但这个,橘子便感觉但困意直往上涌,几乎有种令她无法抗拒的感觉。
夜里漫长的等待,再加上突然绷紧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让她的脑袋一阵一阵地发晕。
困意仿佛编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牢牢地困住了她。
橘子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咕哝道:“才没有呢!”
庆太低声笑了笑,语气带着宠溺和无奈,“还说没有,快去休息吧。”
“我不想睡……我想等你。”橘子嘟了嘟嘴,软软糯糯的低声说道:“哥哥,我想你,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庆太沉默了一下,微微沙哑的低声说道:“你穿婚纱的样子一定很美……真的很想看呢。”
橘子隐隐觉得这话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下意识地想要追问,大脑却一阵一阵发昏,无法思考。
迷迷糊糊之中,她似乎听到哥哥低声说道——
“橘子,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