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日,武林大会,陈思逸、陈邕、陈灵灵早早起来,洗梳完毕,带上兵刃,特意去当地有名的黄记麻婆烧饼铺中用了早点,而后问明路途,缓步向“度尘帮”总舵行去。
“度尘帮”总舵位于城东青马巷,坐拥江夏繁华之地,各行业店铺悉聚此间,附近更有数十家勾栏行院,八九家气派酒楼,白日喧嚣不断,夜间笙歌不止。一路之上,看见无数江湖人士吵吵嚷嚷,往青石巷走,还有不少烟花女子,发出欢声笑语,将那些武林侠士送出门外。
路上,有不少人向陈思逸唱喏叙礼,令陈思逸忙了个不亦乐乎;陈邕、陈灵灵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陈邕自言自语道:“不知那几位江淮英雄来了没有,难道还在街边躺着?”陈灵灵喃喃道:“不知万公子和柳公子现在何处?”
走了好一阵,才到到“度尘帮”总舵,只见门前旌旗舞动,锣鼓喧天,人头攒动,宾客如流。那些相识的,大声招呼,互相问候,又是抱拳,又是下拜,吵吵闹闹,熙熙攘攘。“度尘帮”众弟子一律身着青衣,正来往穿梭,迎接各路宾客。看来这英雄帖虽假,“度尘帮”却不含糊。
早有人告知“度尘帮”,说洪州陈二侠光临,冷云起闻讯,亲自出来迎接。
陈思逸三人正走着,见一位面皮黝黑,长眉瘦脸,身穿青色对襟长衫,五十左右的中年汉子,径直迎将过来,向陈思逸抱拳躬身道:“在下冷云起,不知陈二侠光临敝帮,未曾远迎,失敬,失敬。”陈思逸抱拳还礼道:“不敢当,贵帮虽然新造,气象却非同寻常,足见帮主才德。”冷云起笑道:“得二侠赞赏,幸何如之,快请进!”
入得院内,过了影壁,见好大一处场地,乌压压拥簇着大约六七百号江湖豪杰,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满院处处摆着桌凳,桌子上摆着茶水时新果子,周围搭着凉棚,众人或坐或站,寒暄客套、较量刀枪、讨论江湖上新闻掌故。院落东侧,是一座高台,高台之上,有高矮胖瘦、男女老少、俗道僧尼十几号人,绕着主位整整齐齐如雁翅般坐立。
陈思逸三人拿眼扫了台上诸人,见南侧首位空着,像是虚位以待什么人;江淮武林领袖“天忧帮”帮主陆方南、湖州“无为帮”陆尚书赫然在座,陆尚书身后,紫衣女子如月煞是惹眼;那陆方南也在向这边打量,神情闪烁不定,貌似心怀鬼胎。在陆尚书左手,还坐着两人,均身着官服,想必是本处官员。
再看北边,首位坐的是少林寺罗汉堂首座智坚大师,乃冷云起授业恩师,次位坐的是武当山五龙观玄真道人,第三位是一位瘦骨嶙峋的老者,乃是长安府赵家现任当家的“圣手飞猿”赵远诚,第四位乃是落驾山倚翠庵圆妙师太,第五位是位矮胖身材的中年人,却不知是谁。
智坚大师见冷云起领着陈思逸三人迤逦走来,缓缓起身,其余众人见他如此,也跟着战起,只有赵远诚和那矮胖中年人未动。智坚大师高声宣了声佛号,合十道:“方才老衲还在与众位檀越说起陈家诸位大侠,不想话音未落,喜讯传来,陈二侠已至门外,二侠此来,不但小徒欢喜,就连老衲脸上也多了几分光彩,快请上台来!”声音浑厚响亮,响彻院落,台下群雄稍稍安静,纷纷转首,朝抬上张望,只消停了片刻,喧闹继续。
陈思逸走到台上,向智坚大师施礼道:“智坚大师此言,晚辈愧不敢当,自雁荡山一别,倏忽数载,今日相逢,见大师康健胜于往昔,修为登峰造极,实在可喜可贺,令晚辈钦佩不已。”智坚大师笑道:“陈二侠过奖,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老衲今年七十有六,老了,不中用了,怎敢与在座的诸位英侠相比?”
二人寒暄过后,陈思逸又向其余众人一一施礼,冷云起在旁引见,陆方南躲在人后,低着脑袋不吭一声,倒是陆尚书大大方方走上前来,向陈思逸抱拳施礼,还向陈灵灵、陈邕点头招呼;赵远诚坐着向陈思逸微微欠身,算是还了礼;那矮胖中年人是富甲一方的江夏巨商“金算子”杜先富,他看到陈思逸向自己施礼,也站起身来,笑容可掬,向陈思逸道了声发财;那两位官员,一位是鄂州知府钱运嘉,一位是本处缉捕使臣贺贵荣。
冷云起指着南侧首位向陈思逸道:“此位原本是为陈州白家白静羽姑娘预留,而今她有事耽搁,来不得,请陈二侠屈尊就座,僣礼之处,还请原谅。”陈思逸道:“冷帮主言重,不必客气,多谢。”
待众人坐定,智坚大师向冷云起道:“云起,时辰已到,开始吧。”冷云起躬身点头,接着走到台子中央,向台上、台下众人作了个四方揖道:“诸位前辈,诸位英雄豪杰,诸位兄弟朋友,今日诸位驾临临,敝帮不胜荣幸。在座诸位或许已有耳闻,这‘折冲大会’英雄帖,并非本帮所发……”有人大声喊道:“端的是谁发的?”冷云起道:“说来惭愧,尚未查出,且不论是何人所发,也不论其目的如何,既然诸位来了,便是敝帮贵客……”
陈邕正在认真听冷云起说话,忽觉自己衣袖被人扯了一下,扭头瞅见陈灵灵正在往台下努嘴,他放眼望去,不知何时,洛维嘉等人已站在了西南角上,个个衣衫不整,正伸着脖子朝抬上挤眉弄眼、打手势。二人又瞧了瞧陆方南,见他也正仰过身去,向那些人使眼色、摆手,在座众人瞅见陆方南做出这般张致,均暗自责备道:“此人无礼!”
陈邕、陈灵灵看不出这帮人要玩什么花样,便回过神来,继续听见冷云起滔滔不绝道:“……敝帮素以惩奸除恶为己任,岂容万冲那厮横行无忌,逍遥法外?故而大伙巧施计谋,费尽心力,终于在罗田将他擒获,今日四方英雄及本州钱大人、贺大人在此,正是为了公审这位元凶巨恶,为湖州李家、扬州苏家几十条无辜人命报仇雪恨,以彰显江湖公平正义。”
他话音刚落,台下第二排座上站起一位头戴范阳毡笠,脸庞消瘦,面色晦暗,身着靛青色长袍的汉子,哑着嗓子道:“冷帮主,说正经事儿,那藏宝图何在?”冷云起道:“蔡先生,人已问过,身已搜过,‘藏宝图’确不在万冲身上。”那位蔡先生嘿嘿冷笑一声道:“冷帮主,光棍面前说话别打哈哈,万冲灭苏家满门,独吞藏宝图这消息可是言辞凿凿……哼哼哼,俗话说见者有份,冷帮主莫不是也想独吞这笔财宝吧?”群雄随声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