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逸、曹羽一行九人,快马加鞭,不一日到了合肥地面,陈思逸要领众人去拜访自己知交好友----淮南西路“乐善帮”帮主常念恩。
陈灵灵笑道:“从这名字便知,这位帮主常怀感恩之心,好为善施之举,可这名字是不是太过标榜张扬了?”
陈思逸道:“世人行事,各有习性,如若他能表里如一,即便张扬,也无可厚非。”接着,陈思逸便向众人讲了常念恩来历及“乐善帮”事迹。
这位常念恩帮主,少时家境贫寒。其父常逢水本是一秀才,在常念恩两岁时,常逢水抛弃妻子,与邻家黄大户府上一名丫头私奔,从此杳无音信。那黄大户怜他母子二人,不但没有追究常逢水拐带人口之罪,还时常接济他们。
常母日夜操劳,含辛茹苦,养育常年恩,自常年恩懂事之时,便立志寻父,十三岁时,他别了母亲,四处寻访父亲踪迹,这一走便是十年,十年间,其母自然是每日里思儿心切、望眼欲穿。常念恩虽未找到父亲,却学了一身本领归来,在二十五岁时,他白手起家,创立“乐善帮”,据说这名字乃是常母所起,帮规亦是常母亲手制定。
因常念恩经营有方,待帮中兄弟仁义,不出五年,“乐善帮”竟成淮南西路数一数二的大帮。“乐善帮”处处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因此颇得当地人心。
几年前方腊举事,地方盗贼因势而起,官府衙门形同虚设,附近盗贼明火执仗,多次来找黄大户借钱借粮,均被常年恩率领帮众驱散。那年除夕,常年恩率领帮助二十名好手,星夜前去,直捣贼巢,荡平贼寇,为地方上除一大害,从此,常年恩及“乐善帮”在江淮一带更是声名鹊起。
听到此处,曹羽道:“如此说来,这位常帮主及其高堂大人不但是传奇人物,其所做所为更令人可敬可佩,小侄渴望一见。”
进得城中,陈思逸带着大伙,先沿城墙往北,而后再折而向西,沿途看到许多衣衫褴褛之人,三五成群向前疾走,陈思逸道:“看样子,是赶上‘乐善帮’施粥放粮了。”
走了一会,来到一座牌楼前,上书着“乐善庄”三字,许多落拓之人来往其下,那些往外走的,大都正捧着大米锅巴狼吞虎咽。
牌楼右侧立柱上,还贴着告示,上写着“某月某日施粥”、“某月某日施粮”、“某月某日斋僧”,密密麻麻,一直写到今年九月。
又走了一会,拐过一面墙,见一座大院前面,男女老少排起一条长长队伍,在那里等待施舍,门面台阶之上,几个衣着齐整的壮士维护场面,五位妇人婆子,正立在两鼎大镬之后发粮。
一位年纪四十岁上下,面露精干之色的汉子向队伍中瞅了两眼,走下台阶,上前揪住一位骨瘦如柴的人道:“白旺宗,你来做甚么?你家少吃少穿么?”
白旺宗连连作揖道:“王大哥,小弟昨日赌输了钱,回去那疯婆娘又打又骂,还不给饭吃,小弟饿了一整天了,想在府上蹭顿饭吃,王大哥行行好,高抬贵手,日后不忘好处。”
那王大哥道:“你小子不务正业,被你家母老虎打个臭死也是活该,记着,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白旺宗低头哈腰,连连道谢。
队伍之中,有人见陈思逸等人骑着马缓缓前来,小声道:“哎哎,瞧瞧,这年头怪事就是多,竟有人骑着高头大马前来讨饭。”
旁边一人笑他道:“放屁!这几人衣着光鲜,一看就是富贵人家,怎会是来讨饭的?”
那人道:“那也不见得,这年头衣着光鲜到处打秋风的,我见得多了。”
那位王大哥看见陈思逸等人,又惊又喜,忙向台阶上其他几人挥手道:“兄弟们,洪州陈二侠到了,快随我去迎接!”
一帮人一溜小跑迎上前来,纷纷向陈思逸施礼,众人下马还礼,见礼寒暄之后,王大哥向那些人挥手道:“诸位兄弟去忙吧。”毕恭毕敬引着众人向院门走,跟在后面的林举、覃渊二人听那几人小声道:“这陈二侠果然是大侠风范,端的令人敬佩。”
另一人道:“如此有名的大侠,竟无丝毫架子,真是难得。”
王大哥边走边道:“前天,我家帮主接到江夏‘度尘帮’帮主冷云起从罗田分舵星夜发来的请帖,说‘度尘帮’无意中擒住一名叫做万冲的淫贼。”
陈邕惊叫道:“万冲?”
王大哥道:“怎么?诸位认得他?”
陈思逸道:“贤弟,你且说下去。”
王大哥继续道:“本非甚么大事,谁想竟引来附近江淮、荆湖、京西诸帮会群聚罗田,向‘度尘帮’索要万冲,个个都说要为湖州李家、扬州苏家两庄灭门案主持公道,冷帮主就奇怪啊,这班无恶不作之人何时变得这般侠义了?一打听才知道,是为了苏家甚么‘藏宝图’,这下‘度尘帮’更不乐意放此人了,可群情汹汹,‘度尘帮’应付不来,便巴巴的请了我家帮主去帮着张罗,我家帮主一接到请帖,便与孙副帮主赶去了罗田。可蹊跷的是,昨日‘度尘帮’竟又送来了英雄帖,说四月二十日要在江夏总舵举行‘折冲大会’,公审万冲,替李、苏两家主持公道,请武林各路英豪务必驾临。诸位说说,这‘度尘帮’应付那些个帮派就已焦头烂额,为何还要招惹天下英雄?即便他身后有少林寺这棵大树替他挡风遮雨,可做事也不可这般肆无忌惮啊,冷帮主葫芦里的药,真让人想破脑袋也猜不透。”说罢摇了摇头。
众人静静听他说着,心里疑窦丛生,万冲是要假道罗田回川西么?“度尘帮”是如何擒获万冲的?算时日,陈家英雄帖当尚未发出,那还有谁查出或认定万冲就是李、苏两家惨案的凶手?这些消息,为何能散播得如此之快?“度尘帮”为何还要大张旗鼓举办甚么“折冲大会”,是嫌自家的麻烦还不够大么?还是嫌江湖之上还不够乱?
大伙脚下不停,跟着王大哥七弯八拐,穿过几处厅堂,几道角门,来到一处花园,在东厢房一挂门帘前停住,王大哥垂手向内禀道:“娘,洪州陈二侠及诸位贵客光临,如何招待请娘吩咐。”“乐善帮”中的兄弟,都这么称呼常念恩的母亲。
只听帘内传出略显苍老而又洪亮声音道:“是洪州陈思逸陈二侠么?”
陈思逸道:“正是,两年未见,老夫人一向可好?”又听得里头脚步沙沙,夹杂“哒哒”之音,一位满头白发、身板硬朗、拄着紫檀龙头拐的老婆婆掀帘迈出门槛,这位老婆婆不是别人,正是常年恩的母亲杨老夫人。
陈思逸连忙领众人跪拜,杨老夫人道:“诸位快请免礼,洪生,快让人打扫花厅,准备茶水,好让贵客进去休息。”王大哥应声去了。
陈灵灵上前搀住杨老夫人道:“婆婆今年高寿?”
杨老夫人向陈思逸道:“陈二侠,这位姑娘便是令千金,叫做灵灵的么?”
陈思逸道:“正是小女。”
杨老夫人道:“瞧瞧这模样儿,讨人喜爱,聪明伶俐,自古龙生龙,凤生凤,真个不假。再过个三年,老身就八十整了。”
陈灵灵道:“婆婆精神矍铄、红光满面,孙女儿看你六十都不到。”
杨老夫人开怀大笑道:“灵儿真会说话,陈二侠教导有方。家里人可都好么?老太太身子骨可还硬朗?”
陈思逸道:“托老夫人福,家里人都好,不过近两年家母耳朵越发背了。”
杨老夫人道:“这人一老,就像那积年的纺车子,到处是病,这不,去年老身就添了个阴天腿疼的毛病,眼神也没以前好了。”
众人说着话,来到花厅,分宾主坐下,陈思逸将众人向杨老夫人一一引见。杨老夫人让王洪生从自己房中取来两柄一对儿腰刀,众人见那刀柄雕琢精美,上嵌宝石,灼灼生光,刀鞘有五色织锦装饰,绚丽夺目。
杨老夫人道:“这腰刀是我那二孙子洛儿用两匹丝绸从鞑靼人手中换来,在老身七十大寿时,作为礼物送了我,我老婆子一般年纪,有不舞刀弄剑,要这腰刀有何用?今日把它送邕儿与灵儿,就当做见面礼吧。”
陈思逸道:“老夫人,贤侄千里迢迢觅了这腰刀送你,是一片孝心,岂能转送他人?”
杨老夫人道:“这两个孩子,我第一眼看见就喜欢,洛儿知我将腰刀赠与了他每,定然也开心。”
陈氏兄妹连忙上前,单膝下跪,双手接过腰刀拜谢,杨老夫人一手扯住一个道:“快请起,地上凉。”
二人又谢过,方转身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