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无恙心想:“这话就是放屁,这里哪一个人的武功能比得上你?”
陆方南说分孟家一份,本来有讨好孟家的意思,一听白世奇说要独吞,便起了杀心,暗想:“哼,单拳难敌四手,你武功虽然很高,却也抵不住这么多高手一拥而上,乱拳打死了你,你孟家总不能找整个江淮武林算账吧?嗯,得想个法子让别人去拼,我来捡现成,到时孟家真找上门来,我也好推。”
洛维嘉心想:“须得怂恿大伙一起上!”众人各抱心思,脸上却不动声色。
这边陈灵灵颇为兴奋,轻摇着曹羽胳膊小声道:“曹大哥,你跟那位白公子比比看?”
曹羽道:“三妹,咱们不可无事生非。”
陈灵灵嘟着嘴道:“那好吧。”
洛维嘉见陆方南等人都不吭声,觉得不是事儿,终于忍不住道:“白公子,你说这话,不明白着欺负俺江淮无人么?诸位帮主,各位兄弟,咱们单打独斗,自然及不上白公子,可也不能让白公子笑话咱江淮武林一盘散沙、尽是孬种,再说,若白公子在咱们眼皮地下,轻轻松松把宝藏拿了去,大伙的脸面往哪里放?天下好汉岂不要耻笑咱们江淮武林尽出孬种?白公子武功是高,可大伙戮力同心,未必就怕了他,就是孟玉成孟公子亲自驾临,那他也得讲个道理,大伙说是也不是?”
这话振振有词,铿锵有力,立时有大多数人轰然附和,先前那些赞同白世奇的,竟有不少转了回来。
吴道两更是高声道:“洛帮主所言深得我心,咱们在江湖上混,活的就是一口气,就是豁出性命,也不能让人家小瞧了咱们!”此言一出,更是满院沸腾。
白世奇镇定如恒,转首向陆方南道:“陆帮主,你是江淮武林领袖,可有何高见?”
陆方南道:“白公子,常言道众怒难犯,以在下看,白公子还是忍让些好。”
白世奇道:“忍让?我白某人自出道以来,就不知忍让二字怎么写,再说,今日若对诸位忍让,岂不大大有辱我家公子名声?”
陆方南摊出两手,面露为难之色道:“白公子,你看,这个这个……我说诸位,莫要冲动,白公子远来是客,咱们就忍让些吧,一则怕伤了和气,日后须不好看,二则白公子武艺高强,伤了诸位贵体,结下冤仇也是不妙。”
吴道两道:“陆帮主,你缩头忍让,装大方,那是你的事,待会分宝藏时,可没你‘天忧帮’的份。”
陆方南道:“吴帮主,这话怎么说的?”
吴道两不再理他,向众人大声道:“诸位,今日之事到此,宝藏已属次要,脸面才是第一,大伙儿团结一心,共护脸面,无论大小帮会,都得以同分宝藏,如何?”
大帮会诸人心想,且赞同姓吴的,赶走外敌再说;小帮会一听能同分宝藏,人人头脑发热,也不去想吴道两能否做得了主,至于将来到中原武林发财寻孟家撑腰,那是将来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且顾眼前再说;虽有人想到了得罪孟家的后果,此刻也把心一横:左右是天塌下来砸大家,怕他作甚?
因此,除曹羽等人外,满院人叫好声震天,三更半夜的,吵得扬州城内鸡飞狗跳,官府及众百姓都知道这是江湖中人聚会、干仗、喊号子,谁敢出头理会?间壁的知府大人,前夜受到陈思逸、曹羽惊吓,此时正蒙着被子发抖出汗,听到苏宅喧闹,益加惶恐,默默在心中祷告,求遍了天地诸神、众菩萨,祈保平安。
众人正喊得起劲,白世奇纵声大笑,笑声清清楚楚传入每个人耳中,震得各人心中一荡,大伙不由自主停声住口,看着白世奇,白世奇待众人安静下来,“唰”的一声打开了折扇,喝道:“动手吧!”
闪电般攻向吴道两,吴道两早已防范,一招“雨打芭蕉”,将大锤舞得密不透风,白世奇倒不能像方才那般骤然得手。
洛维嘉乘机一声大吼:“诸位兄弟,并肩子上!”舞着鬼头大刀杀向白世奇,紧跟着数柄刀剑家伙织成道道光幕,朝白世奇身上招呼,人群中有人喊“杀了这小子”,还有人喊“他娘的,谁在推我”“谁那娘踹了我一脚”“好啊,竟敢暗算我”,一时之间,纷纷扰扰,乱作一团。
白世奇心道:“须下重手,速战速决。”
意念一动,随手抓住离自己最近一人,拿他当作兵刃耍了起来,那人突然受制,惊慌失措,不住口“哇哇”大叫,众人听出那是成无恙的声音。
原来成无恙一看大伙动起手来,就想跳出圈子,坐山观虎斗,哪知未来得及施展轻功,周围众人竟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冲到了白世奇身旁,成无恙连忙向外挤。
这时白世奇正与吴道两、洛维嘉过招,看有一人背对着他,恰似等着让他抓一般,于是左手一招逼退吴道两,右手轻舒猿臂,点中成无恙大椎穴,成无恙顿觉浑身酸软,心中念了一声:“坏了,他娘的,着了道儿了!”
心念未了,已被白世奇拎起,去挡洛维嘉的鬼头刀,洛维嘉看差点没砍中成无恙,连忙收招骂道:“成无恙,你他……”待看到成无恙被制,心中一惊,愣生生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信诚帮”众见帮主被擒,忙惊叫着上前搭救,白世奇挥舞着成无恙,指东打西,顷刻间,十几人被成无恙撞伤倒地。
那成无恙也不闲着,因怕众人伤着自己,在半空中手脚乱舞,看谁动手就跟谁打,他也急切想从白世奇手中挣脱,可只要稍有异动,白世奇就会给他苦头吃,在挣扎数次、受尽折磨、惨叫连连而徒劳无功之后,他便放弃这念想,甘做白世奇兵刃了。
因此,白世奇越打越顺手,端的所向披靡,舞至高兴处,白世奇大喝一声道:“好一件神兵利器!”
众人见白世奇把一个一百五六十斤重的大活人耍得灵便迅捷,就如拿了一件活兵刃,再加上成无恙叫声凄惨,震慑人心,心中都有些惧怕,加之不少人跟成无恙有交情,怕伤他性命,攻势顿时减了不少。
又斗了一阵,众人吃亏不小,白世奇沉声道:“诸位不是我对手,请退下认输,免得多伤性命。”
而周围众人见鲜血纷纷,听惨叫连连,个个红了眼,于白世奇之言竟充耳不闻。
酣战中,只听“噗”的声响,成无恙惨叫一声,有气无力道:“吴道两,你他娘的要公报私仇么?”
吴道两道:“哼,我若想公报私仇?你这尊臀早已废了。”
斗到后来,成无恙叫声越来越凄厉,圈内不断有人倒下,伤者呻吟声此起彼伏,院内血腥弥漫,血雨时不时喷到众人脸上,令人心生寒意。
曹羽瞧着,心中不忍,突然,有一人握住了自己左手,那只手温润如玉,柔弱无骨,亦且微微颤抖,曹羽心神一荡,转首见陈灵灵花容失色,目若点漆,怔怔瞧着自己,想是因未见过如此血腥场面,受到了惊吓,遂用右手轻抚她手背,柔声道:“三妹莫怕,我去制止他们。”陈灵灵微微点头,就在这一刹那间,她猛回过神来,连忙缩回了手,心中顿时像钻进了一只兔子,砰砰乱跳,不觉间跳出了几分甜蜜。
翠、青、紫三女见状,心中暗笑,又十分喜悦,这喜悦含两个意思:一是公子与陈灵灵有望成双,二是公子终于要大展身手,制止这场血战。
曹羽拿帕子蒙了面,一招“大鹏展翅”腾空而起。
白世奇正打得兴致勃勃,忽见一人如雄鹰般凌空扑来,忙把成无恙抡了一圈逼退周围众人,随后一招“嫦娥奔月”,将成无恙当成长枪,直刺那人,那人凌空转身,避过成无恙,顺势一招“推波助澜”袭向白世奇,白世奇见成无恙反而妨碍了自己,连忙抛却,成无恙被摔得轻轻叫了一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匆忙中,白世奇轻挥左手折扇,点那人右手“劳宫穴”,右掌硬接那人左掌,就在二人将触未触的一瞬间,那人竟又变招,右手绕过折扇,一把抓住白世奇手腕,左手变掌为指,点白世奇右手心,这一变化精巧突兀,灵敏至极,如蜻蜓点水,燕啄春泥,令人意想不到,防不胜防。
白世奇想挣脱躲避,为时已晚,右手心一痛,右臂不由自主垂下,左臂脉门业已被人如铁箍般扣住,顿觉浑身发麻,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只在那电石火花间。
白世奇纵然英雄了得,此时也惊惧陡升。
周围众人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镇住,均瞪大了眼睛瞅向白世奇身旁那人。
白世奇此时也已看清,身边立着位紫袍蒙面人,他浓眉大眼,双目炯炯,目光威而不严,只听他在自己耳边道了声:“白公子,多多得罪。”
白世奇不禁气为之夺,心想:“就是我家公子出手,也未必如此迅捷多变,此人武功匪夷所思,闻所未闻,但不知是何许人也。”
又听那蒙面人道:“诸位,听在下一言。”声音清亮,气场宏大,方才众人虽已住手,可依然架着兵刃,蓄势待发,听闻此言,都收了架势。
恶战之后,众人情绪稍定,回想方才,大都暗自松了口气,心想:“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啦。”
翠、青、紫、覃渊自不必说,陈邕见曹羽一招制服白世奇,先前的各种不服一扫而空,心道:“罢啦,这辈子是赶不上他了,今后要向他多多请教。”
至于陈灵灵,不但敬佩,而且欣喜,至于为何欣喜,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方才无意握曹羽之手、曹羽轻抚自己手背、对自己轻声说话的情形,始终萦绕心头,挥之不去,她觉得自己耳根阵阵发热,思量自己的脸定然红得厉害,让别人看到该多害羞!想到此,她不自觉扭头看了看翠、青、紫等人,见她们正全神贯注,盯着圈内,又打心里笑起自己,想道,这会子谁会在意自己表情?
陈灵灵边胡思乱想,边听得曹羽朗声道:“诸位,为了区区宝藏,伤了这么多人性命,值得么?”
众人均闭口不言,有很多人低下头去,吴道两道:“这位英雄武功之高,在下佩服,方才在下说了,我等所为者,并非宝藏,乃是为争一口气耳?”
曹羽道:“在下可不作此想!这事若是传扬出去,武林同道多半会说,江淮好汉都是视财如命的武夫,到那时,诸位的脸面就很光鲜么?”
吴道两一听,面向别处,不再吱声。
只听一人喊道:“敢问英雄,你为何出手?”
曹羽听出陆方南的声音,转向他道:“陆帮主,在下不忍看诸位多伤性命,无奈之下出手制止。”
陆方南哼哼一笑道:“依在下看未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焉知阁下不是看到双方两败俱伤,才出手收渔翁之利的?”
曹羽哈哈一笑道:“陆帮主,方才众英雄都奋勇向前拼命,陆帮主却站在旁边瞧热闹,我看,这想做渔翁之人是你陆帮主吧。”
曹羽这话一出,屋顶的、墙上的、院内站着的、地上躺着的,近二百双眼睛,齐刷刷盯着陆方南。
陆方南不慌不忙,捋了捋胡子,干咳一声道:“我陆某人虽然不才,可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保住我江淮同道的面子,方才我之所以没有出手,那是要好整以暇,伺机而动,要以区区之力充当生力军而已。”
曹羽懒得再与陆方南浪费口舌,向白世奇道:“白兄,今日你若把藏宝图拿了去,便会让孟公子与江淮同道结下梁子,咱们在江湖上行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因一点财物与人结怨,着实是得不偿失,取舍若何,还请白兄三思。”
他放开了白世奇,白世奇抚着手腕,向四周看了一圈,又向曹羽抱拳道:“在下定将英雄所言转告我家公子,英雄武艺高强,在下甘拜下风。敬请留下大名,好让在下回去有个交代。”
曹羽道:“在下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白世奇道:“既然英雄不愿相告,在下不敢强求,就此告辞。”
向曹羽抱拳作别,曹羽还礼道:“白兄请便。”
白世奇慢慢转身,向门外缓缓走去,众人闪出一条道来,目送白世奇消失于大门之外。
众人心道:“白世奇是走了,可来了个更厉害的,他娘的,想发点小财竟如此之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