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远哈哈一笑,露出满嘴黄牙道:“你是贾老大吧?口才实不亚于这位尚书公,照你这么说,我若不同意大伙瞧,便是我陈家人小气、藏私、不顾武林大局?”
贾老大慢吞吞道:“是非公论,自有人评判。”
陈思远把脸一沉道:“对不住!我陈家人可不会装大气,我就是不想让诸位瞧,如何?”
陆尚书道:“好!大家功夫上见高低,你若输了,咱们也不为难你,只是抄抄秘籍,原本你尽可带走,你若是赢了,爱怎样便怎样,悉听尊便。”
贾老大道:“不错,倒也公平,只希望陈三侠莫说咱们以多欺少。”
荀紫实在看不惯他们如此厚颜无耻,正想起身来说些什么,被曹羽用眼神止住。
陈思远哼了一声道:“比就比,你们就是并肩子上,我也不在乎!”说着后退两步,立于屋子中央、楼梯口旁,一甩手,一根丈把长的黝黑皮鞭如黑蛇般从他腰间夭矫盘旋而出,在场不少人都被这带着诡异气的皮鞭唬了一跳,再定睛看陈思远时,只见他胡须飘飘,威风凛凛,虽身材矮小,却如渊渟岳峙,不由得被他镇住,都目瞪口呆,大气也不敢出。
一时之间,这层楼上安静得如坟墓一般,楼畔风声卷着沙鸥叫声、游人笑声一股脑儿涌了进来,更衬得这凝固空气中的暗流涌动。
突然,陆尚书干咳一声,打破了这宁静,他缓缓起身,从如月手中接过一把扇子道:“诸位,我就第一个献丑,陈三侠,我看不得人血,咱们点到为止,如何?”
陈思远道:“少废话!出手吧!”
陆尚书道:“如此,有僭了!”
陆尚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迫近陈思远,手中折扇点向陈思远太阳穴,陈思远以攻为守,左掌一式‘单丁开山’,迅捷无比,拍向陆尚书腹部,陆尚书手腕向下一翻,折扇“唰”地一声突然打开,直扫陈思远臂膀,飞起左脚企图封住陈思远右手招数。
陈思远突地收手向后一退,钻入身后的桌子下,右手一抖,那条黑鞭如长蛇出洞,临空蜿蜒疾走,鞭梢如蛇信,飘忽诡异,噬吻陆尚书面部。
陆尚书看那鞭子环环相扣,劲风鼓荡,嗤嗤作响,席卷而来,晓得硬碰必然吃亏,连忙一招“蜻蜓点水”,向后移了数步,身后的桌凳被他撞得七零八落,碟子盘子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陆尚书这么一退,先机尽失,陈思远从桌下走出,将鞭子舞得犹如灵蛇,或腾或跃,或穿或绕,延绵不绝,招招不离陆尚书前身要穴,逼得他再难向前一步。
约莫半炷香过去,陆尚书见陈思远好整以暇,无论自己出什么招数,都能被他轻而易举化解,越斗越急,几次冒进,均险被鞭子扫中。
旁边的如月见夫君吃亏,突然抓起两个碟子,掷向陈思远,陈思远撤鞭回卷,陆尚书趁这间隙,连忙扑上去,攻陈思远右侧。
眼瞅着陆尚书的扇子已经堪堪点到陈思远左肩,三女轻声惊呼,贾老大等人面露微笑。
陆尚书正在暗自喜悦中,却见陈思远猛地一甩下巴,长长的胡子旋风般扫向自己脸面,而他鞭子击落碟子后余势不衰,游向自己后背,陆尚书前后受敌,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纵然能点中他左肩,可这胡子、鞭子任一样招呼到身上都够自己受的,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这电石火花之间,又有两个碟子分别打向陈思远头部和胸部,荀紫禁不住‘啊’了一声,陈思远连忙收招,向右一滚避开,陆尚书正要乘势追击,忽觉左后侧有股劲风逼近,知道身后有人偷袭,他来不及转身阻挡,连忙斜蹬右腿,向右后方躲闪,口中呼道:“谁?谁-他娘-的偷袭老子?”
定睛打量,见除曹羽等人外,再无他人能从那方位出招。
再看贾老大、李青山、孙铁杆,见三人正面带惊异之色,盯着曹羽。
原来,三人瞧得真切,正当陈思远危难之时,曹羽只轻轻扬了扬手,便逼退了湖州第一高手陆尚书。
三人皆一般心思:“是暗器么?没看到啊。难不成是内力?可这隔空打人的内力,也只是传闻,谁曾亲见?再说,这么一年轻后生,怎会有这等匪夷所思的本领?他-妈-的,见了鬼了!”
三女互相瞅了一眼,既钦佩又振奋:公子一出手就将他们震住!厉害!
覃渊暗暗吃惊道:没想到曹大哥武功高强如斯!
陈思远看到众人神色,知是曹羽出手救了自己,正要上前答谢,却听陆尚书哈哈一笑道:“好一招‘流云水袖’!想不到曹公子竟然深藏不露!好!就让老夫来领教公子高招!”
他正要上前,窗外一声娇叱道:“湖州的英雄好汉,好不要脸,竟然以多欺少!”
一条倩影飘入,姿态轻灵曼妙,伴着幽幽兰香,待众人回过神来,曹羽身旁已多了位妙龄女子,提着把长剑,身材修长,娉婷玉立,鸭蛋俏脸,明眸清澈,一双妙目瞅瞅这个,又瞧瞧那个,众人不觉神为之夺,忘记了争斗。
陈思远胡子一翘道:“臭丫头,现放着楼梯不走,偏要学人家乔装作致趴窗户。”
那女子道:“三叔,这么才显得威风有气概。”
贾老大接口道:“可不正是?”他也是从窗户进来的。
那女子不搭理他,缓缓走向如月,众人的脑袋随着她转动。
陈思远道:“你爹怎会放心你一人出来?他可是随后就到?”
女子道:“瞧三叔说的,侄女儿就不能独自闯荡江湖了?”
陈思远道:“就你,哼哼,只会淘气,闯江湖就别想了,说,你爹爹现在何处?”
女子道:“大伯和爹待会就到。”
陈思远道:“老大也来了?”
女子道:“没错,只差四叔了。”
那女子面带微笑,上下打量了如月一番,轻声道:“姊姊好漂亮,不知尊姓大名。”
如月也微笑道:“姓王。”
女子稍稍抱拳道:“王姊姊。”
如月道:“不敢当。”
女子道:“姊姊芳华绝代,仪态万方,古人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说的多半是姊姊这样的美人儿。”如月又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荀青轻拉一下荀紫的衣袖,俯身在她耳边道:“来了一个比你会说的。”
荀紫轻甩手臂道:“少来。”
陆尚书、贾老大心想:“******,陈家大侠、二侠都来了,这可了不得,得赶快夺了秘籍溜走。”
二人趁着众人都在关注陈灵灵,互相一使眼色,向曹羽挨近了两步,突地身形暴起,贾老大十指戟张,手臂晃动,虎虎生风,笼罩曹羽上三路。
而陆尚书向陈思远虚晃一招,逼得陈思远向左一闪,紧接着左手去抓秘籍。
翠、青、紫三女“仓啷啷”拔出剑来,那女子惊道:“哎,我话未说完你们就动手?”
陆、贾二人使出生平绝招,来势凶猛突兀,余人皆忙做一团,唯曹羽从容镇定,抓起桌上筷子一甩,那两根筷子如长了眼睛一般,一根射向贾老大面门,一根飞向陆尚书左侧胁下,贾老大伸手接了个空,那筷子已到了眼前,他连忙向后翻腾,半空中就听“噗”的一声,待身子落下一瞧,见那筷子已钉入墙内,不由得惊了一身冷汗。
陆尚书却无这般幸运,他本以为贾老大怎么也能牵制曹羽数招,因此出手时就没把他考虑在内,慌忙中他下沉左肘,想打落那筷子,哪知筷中所含劲力实在太强,自己手臂虽碰到了其尾部,非但未能击落,自己左乳下方反倒被其点中,一时疼痛难忍,弯下腰去。
陈思远本来正要挥鞭扫陆尚书,见陆尚书轻轻松松地着了曹羽道儿,赶忙收了招数。
王如月飞跃上前,架住陆尚书,替他瞧伤,所幸那筷子被他阻了一下,不然,多半要刺入他胸胁。
陆尚书额头上汗珠滚滚,挽住王如月的手道:“咱们……走吧。”
曹羽这一手不仅骇住了所有人,也惊住了自己,练武十几年,他从未和人真正动过手,实不知自己武功已到了惊世骇俗的境界,动起手来,也就不知轻重,他本想吓退陆尚书和贾老大,却不知这一甩之中竟蕴含了置人于死地的劲力。
他见陆尚书、贾老大垂头丧气的模样,心中颇感愧疚,起身抱拳躬身道:“二位,多有得罪!在下不得已而为之,还请见谅。”又走到陆尚书身旁道:“请让在下替你疗伤。”
陆尚书道:“曹清平是你什么人?”
曹羽道:“家祖。”
陈灵灵在一旁惊叫道:“你是曹大叔的公子?”
陆尚书叹道:“难怪……请吧。”
曹羽抬起他左臂,伸出右手,轻拂他天池、天溪、期门、章门诸穴,陆尚书身上疼痛立时缓解了不少,他直起腰来赞道:“好手法!多谢!”
随即又向贾老大等人道:“咱们走吧,还在这里做什么?曹公子、陈三侠,诸位,告辞!”
贾老大,孙铁杆跟着陆尚书相继而去,李青山过来向曹羽抱拳道:“曹公子武功超凡入圣,在下佩服!”
曹羽道:“不敢当,李帮主铁骨铮铮,是条好汉子。”
李青山道:“这个,在下受之有愧。陈三侠,方才得罪了。”
陈思远道:“罢了,事情过去,无须再提。”
李青山道:“在下去了,诸位,后会有期。”一挥手,“青龙帮”众人随他离去。
待湖州四大帮离去,陈思远向曹羽道:“适才在路上偶遇,没想到竟是贤侄,多谢援手。”
曹羽将秘籍双手递给陈思远道:“三伯不必客气,自家人理所应当。”
陈灵灵走过来抱拳道:“曹羽曹大哥,小妹陈灵灵有礼了,不知这三位仙子一样的姊姊如何称呼。”
曹羽抱拳回礼道:“贤妹毋须多礼,这三位是我姊妹,邓翠,荀青,荀紫,这位公子是柳凤翔三叔的高足,姓覃名渊。”
大伙互相见礼,陈灵灵嘴巴甚甜,将众人夸了个遍,末了又向曹羽道:“曹大哥,你顶多比我大两岁,武功却已出神入化,真不知你是如何练的,今后还望多多指教。”
曹羽谦虚道:“不敢当。”
陈灵灵道:“敢当得紧。”
陈思远道:“甚么敢当得紧?一点虚心的模样都无,不懂礼数,瞧人家三位女娃,个个温文有礼。”
陈灵灵道:“我也温文有礼啊。”
陈思远斜了她一眼道:“少在三叔面前装蒜。你大伯和你爹他们呢?不是说快到了么?”
陈灵灵道:“哪那么快?要明日才到。”
陈思远道:“嗬,学会扯虎皮吓人了,算你机灵!”
陈灵灵得意笑道:“嘿嘿,哈哈,我这叫略施小计。”
陈思远道:“你大伯和你爹还真沉得住气!你祖父的坟被人翻腾得一团糟,他们竟不慌不忙,今日若不是你曹大哥,咱家秘籍就被人抢去啦。”
陈灵灵道:“他们不知这事,我也是碰巧见了你留的暗记,才知你在此处,怕他甚么,大不了再抢回来。”
陈思远道:“说得轻巧,人家若真刊行个上万册,到时江湖上人手一本,你找谁抢去?”
说罢,不再理会陈灵灵,转首对曹羽道:“贤侄,你们风尘仆仆,所为何事?”
曹羽道:“去寻人。”把柳风翔等人失踪一事向陈思远大致说了,陈灵灵开始还在不在乎,渐渐的竟认真听了起来,眼如秋水,时不时打量曹羽。
陈思远沉吟道:“这事有些蹊跷,我一直在江湖上走动,若真有这般大事,怎会丝毫不闻?天色不早,请诸位到寒舍歇息一晚,待明日我大哥、二哥到了,再向他们打听,他们人面广,兴许会有消息。”
曹羽抱拳道:“如此,就打扰三叔了。”
陈思远一摆手道:“哎,自家人,客气甚么?”
陈思逸拿出一块绸缎,小心翼翼包起‘紫煞手’秘籍,揣入怀中,道了声:“走吧!”
众人下楼,见掌柜的和店小二正伸着脖子朝楼梯口张望,客人们被吓走了个精光。
陈思远拿出两锭银子递给掌柜的道:“今日打扰了你家生意,实在对不住,这些银子,聊赔损失。”
掌柜的双手接过道:“多谢客官,小店的场子,一个月不知要被砸多少次,习惯了。客官们慢走,以后常来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