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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凤宫外的烛火被风掠过,止不住颤了颤,仿佛人心,跟着瑟瑟发抖。阴冷的风刮过栖凤宫的一草一木,灌进栖凤宫的正殿,掠至苏流云的床榻之前。
一道寒光闪过,苏流云骤然睁开眼眸,赫然从床上弹坐起身。乍见冰冷的剑锋无情的直指自己眉心,顷刻间吓得魂不附体,一下子抓住被子滚到地上。抬眼间,她才看见一双脚如鬼魅般出现在自己跟前,冷冷的剑逶迤拖地,发出细微的声响,像蛀虫般迅速钻进灵魂深处。那一刻,苏流云面色煞白,颤抖得不成样子。
“你要、要做什么?”不是苏流云不呼救,而是此时此刻呼救无疑于让自己更快的加入死亡的行列。刺激一个随时可能取自己性命的杀手,便如同自杀。
羽睫颤抖,颀长的身影挡住了烛光,苏流云费了好大的气力才看清眼前的杀手。脑子嗡的一声,瞬间清灵一片,骤然惊呼,“是你!”
混沌的烛光在身后绽放,弄痕精致的脸部轮廓越发清晰。缓缓挑高冰冷的剑,弄痕一如往昔的平静,冷漠,“想不到堂堂皇后,竟也是贪生怕死之辈。”
“是夕贵妃要你杀本宫?”苏流云不断往后退,身子战栗着,退到床角。
弄痕看了她一眼,笑得清冽,“凭你也配?夕贵妃不屑与你动手,怎么会要我杀你?”
苏流云仿佛松了口气,“这么说,你不是来杀本宫的?”
“皇后娘娘误会了。夕贵妃不杀你,不代表我不会杀你!”弄痕的剑始终没有放下。
心再次提起,苏流云惶乱到极点,“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本宫?本宫与你素日无冤,你为何要置本宫于死地?”
“皇后娘娘可还记得若倾城与弄凉吗?”弄痕冰冷无温,眼神里看不见一丝情愫,干净得犹如白纸。
“若、若倾城……”苏流云的声音逐渐微弱,“弄凉?你是、是什么人?”
弄痕眯起危险的眸子,“看样子,咱们的皇后娘娘记性不好,眼神也不好。难道皇后娘娘就没有发现,我长得与弄凉极为相似,而且也姓独孤?不过对于皇后娘娘来说,更坏的消息是,我是独孤弄凉的亲姐姐。嫡嫡亲的姐姐!”
心里咯噔一下,苏流云顷刻间面如死灰,双眸睁大,喉间发不出一点声音。
“昔日你虐待弄凉,几次置若倾城与弄凉于死地,今日我便要你尝尝,慢慢等死是什么滋味。”弄痕笑得如鬼魅般阴冷。
苏流云霎时长大嘴巴,眼前鲜血飞溅。还来不及呼喊,一股炙热的液体已经喷涌而出。一瞬间,她感到身子陡然轻如蝉翼,宛若灵魂出窍般脑子空白一片。
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弄痕清瘦的背影,以及窗外清冽的月光。
冰冷的心,如今只容得下灼热的鲜血,流淌出过往的踪迹,逐渐淹没在时间的长河里,再也找不到最初的样子。
自此,世间再无两仪阁主,不复独孤弄痕的存在。
弄痕便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得不留痕迹,消失得无影无踪,恍若世间从未有过此人。
一大清晨,栖凤宫的宫人惊叫连连,皆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六神无主。太监们一路飞奔,消息很快传到了云藻宫若倾城这里,紧接着举宫皆知。
“娘娘您怎么来了?您怀着身孕,还是忌讳着些别进去,莫教邪神冲了您。”窦辞年忙不迭搀住下了轿辇的若倾城,脸色微白,仿佛也被惊着了。
若倾城容色一敛,“如今都什么时候了,本宫哪里还顾得了这些。”语罢,由寂寥搀着,快步走进苏流云的寝殿。一刹那,连若倾城与寂寥都震在当场。
但见苏流云双目圆睁,身体僵直着倒卧在血泊里,脖颈间一道极细的血痕。地上满是嫣红的鲜血,散发着浓烈的血腥之气。看样子,苏流云生前必是经历了什么惊悚之事,才会这般死不瞑目,死得凄惨至绝。
僵住许久,若倾城才回眸看了寂寥一眼,寂寥会意,随即上前查探苏流云的尸体。
看着苏流云脖颈间犀利而极细的伤口,再翻看苏流云双手手腕上的伤,寂寥不由微微蹙眉,“是剑伤,对方出手极快,先是狠而准的挑断了皇后的手脚筋,最后才划开了皇后的主动脉。”
“所以。”寂寥话锋一换,别有深意的望着若倾城似有所思的神情,缓了口吻,“皇后娘娘不是被剑杀死的,而是因为失血过多。”
“这么说,皇后是缓缓而死?”这样的手段,让若倾城忽然想起了弄痕。也唯有弄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栖凤宫,以这般手段对付苏流云。心,不由的高高悬起。若真是弄痕所为,其用意为何?再者,弄痕此刻又身在何处?
一切的一切,仿佛没有一丝头绪的乱麻,纠结得不知该从何开解。
寂寥回到若倾城身旁,压低声音,“如今该怎么办?”
“皇后已死,还能如何?”若倾城只觉得心里很乱,被弄痕突如其来的杀戮弄得手足无措。
“我的意思是,平阳王!”寂寥顿了顿。
脑子嗡的一声,若倾城愕然抬起眼眸,如梦方醒的瞪着寂寥,嘴角骤然牵起迷人的笑靥。没错,弄痕一定是这个意思。看样子,还是弄痕最了解她,知道她当下最要紧的是什么。随即冲窦辞年道,“劳烦窦公公。”
窦辞年急忙上前,附耳在若倾城唇边。只见若倾城在窦辞年耳际一番低语,直说得窦辞年面露悦色。语罢,窦辞年匆匆向若倾城施礼,二话不说快步出门。
寂寥微微拧眉,不知道若倾城与窦辞年到底说了什么,却见若倾城像是发现了什么,在苏流云尸身旁蹲下身来。仔细一看,竟是一枚小铜牌,雕工甚是精致,像是贵族之物。不由心头生疑,“这是什么?”
若倾城看着寂寥,笑得轻蔑,“你说,若我拿着这东西昭告天下,平阳王与靖王会不会反目成仇呢?”
“这是何意?”寂寥一顿,有些不可思议。
晃了晃手中的小铜牌,“也许我与你的猜测一样。”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寂寥愕然。
见四下无人,若倾城微微颔首,傲然伫立,“你怀疑此事是弄痕是所为。”
话音刚落,寂寥顿时僵在当场,“你如何知晓?”
“原本不敢确定,但如今看到这个,我便愈发肯定,这些不过是弄痕的一箭双雕之计。”若倾城看了一眼死相极为凄惨的苏流云,觉得心里有些悸动,忌讳着肚子里的孩子,若倾城缓缓向门口走去,“唯有弄痕,才与苏流云有这样的深仇大恨。也唯有她,才能做到狠而无心。”
“皇后一死,平阳王怕是要攻城了。”寂寥轻叹,暗暗埋怨弄痕狠得不是时候。
若倾城嫣然,“你果真这般以为?”
“难道不是吗?平阳王与皇后素来兄妹情深,何况昔日平阳王历经亡姐之痛,此刻更是不会善罢甘休。”寂寥忧心忡忡。
“你说的本是实情,却不了解弄痕的心思。”若倾城幽然,“弄痕是在为我清除障碍。”
“何以见得?”寂寥一愣。
“你且看着,大局很快就会逆转。只是……”若倾城半垂着头,“弄痕何在?此刻是否安然无恙?”
寂寥的眼眸眨了一下,不再说话,只是心疼的望着若倾城略显哀伤的神色。自信的女子隐隐透着悲凉,让人再也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那眉宇间凝聚的,是令人痴迷的凄美,足以动魄惊心。
“弄痕懂得保护自己。”寂寥轻语。
只换来若倾城如兰般忧伤的浅笑,眼底晃动着湿润的晶莹。弄凉为她丧命,弄痕因她双手染血,寂寥随她出生入死。到底何德何能,竟教这么多人为她拼命?若倾城黯然神伤,忽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最不可饶恕的人。
一夕之间,皇后苏流云遇刺身亡之事震动朝纲。而那枚留在现场的铜牌上,清晰的刻着属于靖王府的印记。窦辞年故意将此事张扬出去,以至于天下尽知。他知道,不仅靖王会知道,平阳王会知道,就连平阳王的母亲,也会在第一时间得知女儿丧命的消息。
年老之人,最经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况,曾有苏青宁的例子在前,今有苏流云惨死在后,只怕苏老夫人断断无法承受。
若倾城轻然,一切不过是朝着预先设计的道路前行。没有苏老夫人的原因,苏城池不会失去理智。若然苏城池太过清醒,又如何能挑动两王大动干戈呢?
果不其然,赵琴文在得知苏流云死讯的那一刻,一口气愣是没提上来,两眼一翻昏死过去。惊得苏城池手忙脚乱,唯恐母亲再出什么事情。一时间,军营之内义愤填膺,纷纷将矛头对准靖王。
“王爷?”望一眼倒卧在榻,不省人事的苏老夫人,耿东旭担忧的凝视苏城池愤怒已极的容色,“此事来得突然,老夫人悲痛欲绝,才会晕厥,王爷莫要担心。只是……”
“慕容元楹,本王与你势不两立!”苏城池恨意阑珊。
“王爷,此事太过蹊跷,还望王爷三思。”耿东旭一惊。
苏城池狠狠瞪着他,目露杀气,“蹊跷?慕容元楹的话,你全然忘记了吗?只是本王未料到,他竟然会对流云下手。这般狠辣,本王岂能容他?”
一想起慕容元楹上次临走前的话,苏城池就恨得咬牙切齿。
他分明说过,会让自己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如今果然做到了。手段之毒,简直发指。
五指骤然紧握成拳,苏城池的眸色如血。狠狠打断耿东旭即将出口的话语,顷刻间赤目通红,“休要再说。若你再敢为慕容元楹开脱,本王现在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