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作(1 / 1)

第十三章:画作

假如你知道,我只是一个在你笔下始终未曾完成的荒废作品,你又会选择什么呢?

尚还记得,在你年少轻狂之时,又是多么的孤傲,也从未有想过,今后自己会在堕落的时光里,兀自哀叹命运的不公。

我完全是一个虚无的产物罢了,不是吗?

在黎明刺破黑暗之前,终会有夜空笼罩人心的脆弱。那稀稀两两的星毫无厌倦地点缀着空旷的黑夜,隐约透彻出朦胧而昏黄的幽芒,那悬挂在半空中的上弦月孤高自赏地挥洒下银白的冷光,纵然无声寂静。沉沦入睡梦中的城市没有一丝即将苏醒的意味,除了偶然回荡在街道的几声依稀的犬吠。冷落的城与悲哀的人们,在寂静的角落被人偶的丝线操控心神,直至归为给稚童表演用的一份简简单单的道具,以图欺骗无知的悲凉画者。

那身穿哥特系连衣裙的女孩宛若木偶般端坐在椅上,格子碎花样式的坐垫静静沿椅部边缘耷拉下边角,与裸露在外的白皙腿部相映衬,继而延伸到黑色皮靴紧贴立于地的无声无息,在凄清月光中映下模糊的暗影。而雪凌晦暗的红瞳漠然地低垂着,睫毛投下昏暗的阴翳迷离了那双眸色,披散在身后的深米分色长发多显蓬乱地隐露出几缕杂毛,刘海遮额似有一簇几乎留至鼻梁处,苍白皮肤依然了无血色若死尸。

“仔细想了想,早上那个叫克洛蒂的家伙,所说的人估计就是我啊。”就算是正色的语气,从中也不住流露出淡淡的无所谓之感。喵喵手持一杯熬夜用的咖啡,尚还未融化的两颗方糖以漂浮的姿态缓缓化为咖啡本身的一部分,那若孤狼般深幽的瞳孔在夜色下透露出阴冷的芒光。而手时刻持勺搅拌着咖啡与糖,待糖完全融入咖啡的苦涩之后,便随之大大咧咧地喝下一大口,但不久似因油然而生的苦涩滋味而微微一皱眉,低声碎念道,“果然,还是喝不惯这种痛苦的饮料哈。”

“恩。”呢喃般的回应,那声音依然是不携带任何情感在内的冰凉。就于话音毕落间,雪凌悄然起身向窗扉处走去,纤细的手指本想拉拢深色窗帘与外界连结的缝隙,而那双血色的瞳却如惊诧地猛然震颤,转瞬仿若无事人恢复了原有的漠然。眸中映下若天罗地网般的纯金色光泽丝线,辗转延伸化入城镇的每一处角落,无形中朦胧蛊惑了人们的内心及躯体。而那线最紧密聚集之处,就像是在举行什么诡异的仪式,用鲜血及灵魂赞颂挚爱的挽歌。

“呵,看来又是一个不一样的夜晚呐。要不去看看呢?”就如调侃的话语颇带冷笑的滋味传来,喵喵幽黑的双眸似已敏锐地视见外界透彻的金色线网,那黑色的大翼挣脱出腰背的束缚顿时扑打空气使其身浮起。而身边的雪凌仿佛是信服了它的话语后轻点头,那静谧的步伐仿若黑猫向门栏之外行去,顿时间高约三米的黑色法杖现于手中,镂空状勾勒出远古符文的法杖顶端,深深镶嵌如那罪孽之瞳般晦暗的血色宝石,隐隐透彻出冰冷的芒光。

独自隐迹于夜空的庇护,仿若沉寂无声的恶魔。多洛莉丝痛苦地跪坐在剔透晶莹的大理石阶上,猛然抽搐颤抖的手指以图尽量遮掩那空洞流血的左瞳,可其中不断渗出的鲜红血液竟与泪水混合融为浑浊的淡红色,那无数条纯金色丝线以剜去的瞳孔为中心扩散如城镇之中,仿若嗜血绽放的玫瑰,无声无息地吞噬那躯壳的灵魂。仿佛是特意为了这场盛会才身着的一袭魅惑般的紫色及地长裙,此时与那整体相融却如一幅完美的画作,就像是充满希望的画家绘出的笔锋,将那年轻时的朦胧倾泻于画笔下的童话,最终悄无声息地遗忘在深深的悔恨中去了。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安德鲁。”那声嘶力竭的女声在无尽的黑夜中却如此悲苦,直至彻彻回响在空旷的夜空中辗转不绝地徜徉。多洛莉丝尚还健全的右眼竟痛苦地扭曲变形,昏暗的紫中透露出阴森与可怖,晶莹的泪花冲破眼睑的束缚不住流淌于脸庞,洗刷滞待的血液终汇为一处的猩红。可已然昏迷的男子却无能回应,脏乱的头发遮掩了那双紧闭的绿眸,固然只是沉浸于欺骗自己的幻梦,也无知那挚爱少女对他轻轻的低喃,“也是为了,绘出我的那个,可怜又愚蠢的画者啊.....”

思绪逐渐沦落到不久的曾经,那已经多年之余未有涉足过的,心灵之地。

“自从那次失败之后,这里也自然就成为了,贮存无用垃圾的仓库吧。”男音中携带着许许油然而生却极力想要制止的留恋,名为安德鲁的画者尽量压低声线喃喃自语道,黑色的短发因湿粘的汗水而耷拉在面庞,已然流露出低落意味的幽绿瞳孔紧紧注视着沾染灰尘的一幅幅画作。稍刻伸手拿起一幅画试图将附在其上的死灰抹除,双眼机械似地凝视了一幅又一幅,声音中却像是无助的叹息,“这幅,是我儿时的涂鸦啊......这幅,是年少轻狂的画了,不需提了。还有这幅......”

“多洛......莉丝。”呆滞般的话语悄然定格在声带的颤栗中,安德鲁幽绿的瞳孔不由愕然地缩小,颤抖的双手无力地捧着那幅还未完成却已遗弃的画作,随后似因回忆而痛苦地捂着头部哀号,终只留画纸被墙角投下的影子所遮蔽一角,落寞于心底已然遗忘的记忆。画纸正中绝美又如此悲伤的少女就像是流亡他国的公主,柔顺的深蓝色长发披在肩头便微微地卷曲翘起,一袭魅惑般的紫色长裙衬托出她有致的身材,那双紫眸中不禁透露出悲哀的依恋,彷如画者当前孤独的心境。可却使醒悟的画者蓦然神伤,终才明了,这只是,一场刻意安排的话剧罢了。

“当一个人不被认可时,他又会怎么做?”

“答案果然还是堕落呢,咯咯咯咯。”

那空灵的女声戛然回响在半空中,就像是自顾自的询问般不带一丝疑惑的意味。少女银灰色的瞳孔高傲地凝望着城镇几乎被金丝围绕控制的情形,却若无事人般戏谑地将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一头银白色长发一反之前地兀自四散在夜晚的天空,朦胧地被清风所拂动飘扬,只留脑后延伸而出的麻花辫似有象征性地耷拉在额头,无形中衬托出她那略微苍白的面容,将那目空一切的本质尽数显露。

“来了呢,那个可悲的孩子......”

顿时间话音停滞于无尽的黑夜之中,多洛莉丝那绝美的紫色瞳孔竟与红眸在不经意时相对,却悄然流露出反常的冰冷神色。那纤细的手指操控着无数多的金丝飞速而猛烈地袭近雪凌的身躯,饶觉对方轻盈的躯体敏捷地将这较有威胁性的攻击躲闪过去,可随之却因那背后瞬间的疏忽而差点被金丝所贯穿,黑色的裙摆在劲风中破碎若斑驳的血花。与此同时无意竟接入手腕处的金色丝线突然施力,控制那手举起法杖将尖利的底部向胸口刺去,纵然对方依旧面无表情如精致的人偶。

但稍刻,那暗红双眸中却映下了,丝线被尽数斩断的情形。

淡漠的神情就若早已历经尘世黄泉,一头银白色碎发兀自带有几缕飘扬在天际,那冰冷澄澈的银瞳沉静地注视着雪凌的面庞,却偶然低垂流露出隐隐的畅怀及歉意。不知是因曾有过相识,还是油然心生的平和静谧,那少年淡然地一摇头,手持的银白长剑看似随意地抵在地面上,却稍带着些不太适应的生疏感,那锋利的剑刃透彻出丝丝冷光。蓦然只觉几乎毫无感**彩的男音略微颤抖的传来,似极力想掩藏其中无法克制的留恋,而更加沉闷了些许,“下次,请务必小心。”

“看来我们来迟了呢。怎么,想起往事了?”空灵的嗓声此时却愈加缥缈了,眼前映下的是那高傲少女虚幻的影子,散乱的银白色长发飘悠悠地舞动于清风的吹拂,唯有脑后由长发编织引出的麻花辫似有些特殊意义地垂下,银灰瞳孔中偶然流露出苦涩的意味就像是那未曾有加糖过的咖啡。及那时穿着的黑衬衫边缘仍有雪一般的豹纹,洁白的纺纱裙自由浮动裸露出白皙的腿部线条。而那手指间随性地夹着一叠塔罗牌,只身仿若时刻都可能道出命数的占卜师。

“......神灵。”就像是看到对方二人的身影后而流露出浓烈的惊诧之意,多洛莉丝原本平静的声音猛的颤抖了小下,紫眸骤缩若点。只觉潺潺的鲜血仍从空洞的左眼处流出沾染面庞,几近崩溃的瞳孔及是染血的丝线,朦胧笼罩了那遗落画作的身形轮廓。可戛然间那称自我为克洛蒂的少女却无所谓地进行着洗牌、切牌、抽牌等占卜固有的流程,银灰瞳孔最终落定尘埃般绝美地直视着多洛莉丝的眼眸,突兀抽出的塔罗牌在那诡异的声线中更渗透出可怖,“啊,逆位的倒吊人?真可惜呐。要不就让这张牌把你了结呢,哦呵呵呵呵。”

“克洛蒂。”仿佛是想尽可能抑制住对方字节中的高傲情愫,从而发出的平淡提醒声音。那疑似同行的银发少年随后便持握长剑灵敏地一跃起,隐约上翘的毛发逐渐模糊于昏暗的夜,而周身辗转竟若那丝线化为无物般,即便那强势而坚硬的金线以图贯穿其身,却无一不被剑刃的寒锋所斩断消逝,终融入黑夜沉寂的星光。与此同时身后的克洛蒂竟也开始行动,那单手只持着一叠塔罗牌,轻盈若燕的身躯在强劲的腿力下直随银发少年的攻势,待身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近多洛莉丝时,绝美的银灰瞳孔中悄然流露出浓烈的嘲讽,可手中的那张塔罗牌竟猛地脱出切断丝线的阻扰,直至痛击入对方的心脏。不带一丝多余的怜悯,只是血液四溅的瞬间将瞳孔染红罢了,眼前少女残存的紫瞳中最后只剩下悲苦的芒光,终究化为画作沉默于永久的血迹。

终曲落幕,那少年的银瞳不知是因偶然而窥视到不远处人偶般女孩的身影,那瞳中戛然充盈着的或许为深深的留恋,但却隐藏着如家人般永无言表的慰藉心神。随刻那双同样苍白的手便生疏地将长剑插入剑鞘中去,银白短发一如记忆中模糊的颜色,此时沾染上生命在最后绽放的血花。那眼眸就像在沉思般浅浅地低垂,长久注视着漆黑的地面发愣,待耳畔萦绕着依旧和心底那样,却仿佛更为空洞了无情感的话音,才猛然醒转,静静听闻着那声音中隐约的颤栗,“是......你吗?”

“并不是。”少年的声音就像是在极力掩饰什么一样浅淡地传来,银眸间偶然透露出难以释怀的涩意,不久便消逝在冰冷的瞳中去了。随刻只觉克洛蒂戏谑般的笑声连贯地充斥在耳畔,直至那少年心领神会地点头示意后,二人的身影便逐渐隐迹于无尽的黑夜中,毫无遗留下任何曾涉足过的痕迹。恍惚间那少年最后的赠言警醒了毫无感情的女孩,彻彻回响徜徉于孤苦的夜,“洛斯特,迷失的意思。”

“不是他......”沙哑的女声终无声无息地沉寂在夜晚的祷歌中,暗红瞳孔冰冷地渗透出诡异的幽光。雪凌稍后竟如此沉静地单膝跪在血泊中,手指微屈将染血的画作纵然拿起,饶觉片刻凝滞的血液若断线的泪珠般嘀嗒流淌,染红了自己苍白羸弱的腿部及那双温柔轻抚的手。渗透入石砖缝隙间的血液仿佛是一种让生命绽放的染料,绝美的血花在手指不经意间在面庞留下它的痕迹,却无比呆滞,尚还残存的只是那无法释怀的留恋及悲苦。

不知时间的神灵手持那表针,度过了多少天形影单只的碌碌时光。那黑发的男子孤身一人躺在洁白的床铺上,绿眸闭起似在小憩般静谧。就像是被命运牵线而完美的布局,依然沾染血迹的画作静静置于床头柜,画面上的少女怅然仿若在凝视着昏迷的男子,紫眸中透彻出的却是即将消逝的愁,若即若离就似梦境。

可始终只是一幅普普通通的画作,也并不会拥有单纯的哀愁,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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