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清回到陈府的这几天时间里陈锡康也没有再出去鬼混,而是安安分分的在府中陪了姐姐几天。
只是陈锡康不出门,沐平城中那些阿谀奉承,以卖诗词画卷给其来讨生活的人们却都叫苦不迭,哼唧着日子难以为继,过不下去了,而一座座青楼中的花枝与魁首则是翘首以盼,几日不见玉面郎君,这些红尘女子心里也有些落寞。
以往他人入青楼,只视青楼女子为珍玉玩物,可陈锡康却不同,只是与一众丰华之人作兴诗酒,更多的是听其指琴看其舞,虽常会口出戏言,但从未行过野蛮之事,而这也是一众花魁心中的遗憾,毕竟陈锡康这般玉面郎君可不多,天下人说其庸人一个,但是她们却喜欢得要紧。
陈锡康足不出户四五天,整个沐平城中人都安静得有些不习惯。
“姐,宋二公主果真如你说得那般丑陋不堪?”
回家待过五天之后,陈锡康问道即将返回长安的陈婉清,姐一回来就告诉她汉帝要嫁给自己的兔兔公主是个丑八怪,面若臭泥不说五官还不端正,犬齿高凸。他小时候也随父亲去长安参加过几次朝元会,见过那兔兔公主几面,应该不至于长成这样才是?
“姐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若不信,冠字之后到长安一见便知咯。”
未到及冠之龄不得入长安,这是陈锡康的老师郭易所言,至于为何,郭易从未说出,但陈锡康也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老师。
“兔兔公主这么丑汉帝还要将其嫁给我,老爹旗下的五十万悍将就这么不值钱?如此想来的话,那太武王朝居于西边的大草原上,民风剽悍,人们尚武好勇,便是女子也如此,那太武公主八成也是个五大三粗的粗糙女子才是。”
恭恭敬敬的将姐姐送走以后,陈锡康琢磨着念叨起来,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两门亲事就更不能答应了!
“爹,你可得想想办法了,你也不希望咱老陈家的香火越长越歪吧,到我这里好不容易有些改善的,可不要浪费了。”
“臭小子,你能得如此容貌爹当年也有三分功劳在其中的,想当年……”
“得了,老爹你当年那点破事我早就听天下人说腻了。我去找老师听学了,那么多天没去,之前老师说的都快忘干净了。”
“这臭小子!”看着毫不理会自己悠然远去的陈锡康,陈堂山气急,心念一动,本在堂前侍女手中的扫帚凭空而飞,“百步穿杨”,在扫地侍女惊恐的注视下准确的打在陈锡康的头上。
在陈堂山正因为陈锡康的丑态而得意一笑时,已经远去的陈锡谭却是原路折回,快步如飞,在快到陈堂山面前时助力起跳,一脚将之踹飞!
很快,陈府大院中便传来了父子两人“切磋比试”的喧闹声音。
看到自家老爷与王爷大战在一起,即便对此已经司空见惯的一众家仆们还是一脸惊慌的来到二人周围,只是一众家仆虽然脸上焦急,但也不敢真上前去拉劝,只得干着急的同时不断出口相劝。
“老爷、王爷,郡主还没走远呢!”在一众仆从都焦头烂额时,陈府中最为机灵的侍女红豆大声喊道,而听到其呼声之后父子二人才终于停下撕扯!
“皓首匹夫,懒得与你一般见识!红豆,跟我去日沉阁听书。”
整整衣服,陈锡康带着红豆离开,一众家仆才终于松口气,尤其是刚才持扫帚扫地的侍女,一路小跑走到老爷身边将扫帚捡起后便一起跪地不起,将头都埋在地上,老爷和王爷刚才都是因为她的扫帚才打起来的!
“小环啊,别跪了,没事没事,下次换个棒子软和点的扫帚就行。这小子大了,打架也上本事,刚才敲的几下怪疼的。”陈堂上一边说着一边远去,这些年来随着锡康演戏演多了,父子二人都生出怪毛病了,一眼对上便要“大打出手”。
名为小环的侍女胆战心惊的起身,左右看了看朝两个方向离去的老爷与王爷,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pu,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所处是陈府,老爷与王爷都和蔼仁慈。
日沉阁中,带着红豆到来的陈锡康将红豆留在一层楼阁中抄书认字时自己则是去到了最高层,日沉阁是陈府中的禁地,常人不得进入,不过作为陈锡康的老师,郭易却几乎寸步不离日沉阁。
“老师,汉帝亲言要我和兔兔公主结为连理,太武皇后也趁机横插一脚,这是在逼我爹做选择,站阵营。事到如今,即便我爹贵为大汉开国公,只怕也拒绝不了汉帝了。”
“以汉帝和你爹的交情,其是断然不会如此的,提出这样婚事的,只怕是大明宫青龙殿中的丞相李瑞,又或者是太尉给的主意,要的就是束缚你爹,强迫五十万西陲大军为霸汉所用。至于太武,不过是将计就计,恶心人罢了。”
“要我说此次多半是太尉的意思,晈皇后不是一只都视五十万西陲军为眼中钉嘛。以大明宫中一帮心如幽幽潭水深渊的大臣的德行,娶兔兔公主只怕才是束缚我爹的第一步,这一招,接不得。”
嘴上虽说来日沉阁中听学,可来到此处的陈锡康却与被大明宫一众朝臣称为伏龙大谋士的郭易谈起天下朝政,学问之渊博,眼光之毒辣,看事之精准,已然不弱郭易多少,与平时人们口中的无智庸人、酒色公子相去甚远,身上的气质也尽数改变,有虎行于林,龙升于云之威势!
十八年前,佛门得道者与道家真人皆言,天发杀机,龙蛇起陆,让得汉帝与太武皇后都心神不宁。
“此计毒辣,不仅指于你爹,也有试探你的意味在其中。以太尉和丞相的秉性,是断然不会相信堂堂陈堂山义子是个无勇无谋的无能之辈的。”
“我倒是有些好奇这二人起来了,竟然让得老师都这般捉襟见肘,有机会一定得去拜访拜访才行。不过我做戏无为十数年,从未对外人漏过蛛丝马迹,二人还是对我心有顾虑,看来老丞相和太尉也与老师一般,都是睁眼不看事的人。”
“乱世将起,西陲五十万开国悍将,是可搬山填海的虎狼之师,天下之人绝对不会让你独善其身。不过还好,霸汉之中不乏心有虎狼之人,在夏槐郢起事东陵前你都不用急着做出决定。”
“槐王吗?也对,比起我爹的隐忍来,槐王才有够汉帝头疼的吧。”
说到槐王夏槐郢,陈锡康也有些唏嘘起来,这可不是寻常王候。二十年前其子生下后便取名春秋。
姓夏名春秋,天下之人不觉有异,可一众修武神仙却将其野心看得明明白白,稳坐武斗而又超然于武斗的江神子就曾直言不讳的告诫过汉帝,要谨慎东岳槐王。在汉江边上一举进入上仙的剑仙临江仙也曾讥讽过槐王,说其过于轻狂。
夏春秋?一年才几季?槐王之子便占三,只留其一于天下。坐高望低,天下之地,除去了强汉与太武,所剩之地不过是一些蛮夷之地罢了,而槐王却要占十之八九,这不就是要灭了强汉与太武,成为天下共主吗?
许久之后,抛去了杂念专心练字的红豆在听到楼道中传来的咯噔声音后轻轻起身,看到王爷出现后笑面相迎。一如既往地,每次王爷从日沉阁顶楼出现时总让她觉得怪怪的,感觉有些陌生。
虽然心中有些好奇,但红豆从来都知道自己作为一个侍女什么事该干什么事又不可沾染,五年前王爷将她捡回陈府,虽让自己以侍女身份住在陈府,但对自己从来都亲和温柔之极,她现在有的都是王爷给的。
“怎么?又看痴呆了?在府中看了这么多年也不觉得腻啊,像个花痴一样。”
“王爷好看,强汉皆知。而且我听老爷说,王爷之名常现墨斗文豪们的诗词中呢,长安城中也有好多人提议,下次再选胭脂斗时,要把王爷也列进出呢。”
“就你知道的多,整天都听我爹摆谈些无聊之事。胭脂斗选的都是天下佳丽,关我一男子什么事情。我姐从长安带了一些好东西回来,我都给雪姨了,你去把它都分下去吧。还有一盒醇梨香糕,我特意留给你的。我就不去了。”
陈锡康说完嘿嘿一笑,露出了一个你懂的表情后昂首阔步而去,如雄鸡顶红冠而行。
“记得一个人偷偷躲着吃了啊,可别再分给别人了,那可是我省下来给你的!”
知道自家公子又要去沐平城中风花雪月的红豆脸上出现无奈时,听到渐渐远去的王爷的声音后脸上出现不属于侍女该有的幸福笑容。
“王爷留给我的,我可舍不得分给其它姐妹们呢。”
陈锡康虽然对红豆说在雪姨那里留了一些好东西,但红豆知道其中多数一定都是郡主从长安中带回来的珍玉玩物和一些胭脂美粉,郡主虽然嘴上说着不许王爷与不干净的青楼女子接近,但私底下却又对王爷极为包容。
虽然知道郡主从长安带回来的必定都是珍贵之物,但红豆依旧不感兴趣,入了陈府五年之久,其从不饰以胭脂做于眉,也从不着华贵衣裙,赤色朱唇,只是老老实实的跟在陈锡康身边,但即便如此,依旧能从其眉睫口鼻之中赏出美丽。
除了一寸金,跟在陈锡康身边最多的就是红豆了,与其说其是陈锡康捡回来的一个小丫鬟,到不如说是陈锡康养在身边的一只小野猫。
“婉清,你为何要对锡康说兔兔公主奇丑无比,我在大明宫中见之也不少,那可是个十足的大美人啊。”
回长安的路上,王马一脸疑惑的问身边车中的侄女。他是不好女色,对什么美不美的也没有太多感觉,不过就凭他在大明宫中所见所闻,兔兔公主确实是个美人儿才是。
“王二哥,在大明宫中待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这么不会变通啊。我给锡康说兔兔公主丑,是让他不生出歪念头。我要是说兔兔公主如何如何美丽,锡康还不得心花怒放?以其性格,即便不愿接受汉帝旨意,只怕也要在兔兔公主面前潇洒风流。”
高壮的黑马上,王马听得稀里糊涂的,想不明白后也就懒得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