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尸骨未寒,这句话对于一个刚刚失去独生子的父亲而言,真是太虐了。“太子薨逝,遂知天命有在”这意思就是说你当爹的倒行逆施,报应到了你儿子身上吧!你看看,东宫刚刚易主,就降天谴,发生了王恭厂大爆炸,南宫的顺王安然无恙,你儿子却死了,这是老天的意思啊!赶紧顺应天命禅位给哥哥吧!
这个御史长了个黄蜂嘴,蛰一口让人疼一辈子,安泰帝气得一口咸腥涌在咽喉,强忍着没当场吐血,一旁的怀义心领神会,递过一杯参茶,安泰帝一口气喝干了,才将这口气咽下去,他坐在龙椅上瑟瑟发抖,指着出言不逊的御史说道:“拖下去!廷杖八十!”
黄蜂蜇人,失去了尖刺的黄蜂也同时丢了性命,很少有人能熬过八十廷杖,安泰帝盛怒之下,掌刑的锦衣卫不敢来虚的,挥着棍子打下去,到了四十御史就没有声响,安泰帝并没有叫停,八十廷杖打完,连皮肉骨头都碎在一起了。
在血腥的震慑下,群臣不敢再出声,安泰帝看着锦衣卫将死人拖走了,阶下猩红一片,被拖拽了很久都还有血渍,原来一个人身上有那么多血啊!朝廷上鸦雀无声,终于耳根清净了,可是安泰帝并不觉得满意,相反,有一股莫名的悲哀几乎要将他淹没了,此时他似乎灵魂出窍,听见自己用没有温度的声音说道:“谁再提复储之议,先廷杖八十。退朝。”
群臣看见阶下拖曳的鲜血,心中顿时胆寒,又有些希望。毕竟复储之议是将废太子重新立为储君,并没有说提顺王为君之意。不过如此一来,在朝鲜国的崇信郡王何时才能回来呢?如今这个风向,还是不回来为好,瞧见安泰帝的神色,似乎要把崇信郡王弄到地宫和太子作伴啊。
入夜,安泰帝突然去了林淑妃的翊坤宫,淑妃很是诧异,自从太子崩天,安泰帝夜间就一直独处,连皇后送的夜宵都不碰,听闻皇上今日早朝又受了气,传唤了太医把脉,这会子怎么想起来翊坤宫了?
淑妃在烛光下对着一些小衣服,怀恋着早夭的太子。听说皇上马上就到,心下诧异,沐浴更衣依旧来不及了,宫人们给她理了一个晚妆,夏天栀子开的正好,堆云般的发髻上攒了一对纯白幽香的栀子花。林淑妃看着镜中的自己,依旧美丽婉约,仿佛时光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只是那双眼睛变了,古井般幽深,连自己都看不透。
正思忖着,周围的宫人不知何时都退下了,安泰帝缓步向前,也看着镜中的淑妃,脱下庄重宫装还有繁重头饰的女子清丽脱俗,犹如在太湖初见时的模样。那时候他还是没有什么烦心事的逍遥闵福王,和她一见钟情,这个女人生下了他唯一的子嗣,也是毕生最大的痛楚。
已经被廷杖打成肉泥的御史那句“父有天下,固当传之于子,太子薨逝,遂知天命有在”在脑中挥之不去,不停的重复着,安泰帝心如滴血,难道这真是天谴吗?不!我是真龙天子,天下万民都臣服在我的脚下,谁能决定我的命运?
安泰帝走到林淑妃身后,抬着她的下巴仔细看着,儿子大半都像母亲,太子的眉眼和林淑妃有些相似,安泰帝贪婪的在淑妃身上寻找着太子的影子,眼神变得迷离狂乱,吻上了淑妃的唇,淑妃一边回应着,一边暗想皇上不是有不举的隐疾么?她献给那么漂亮的美女都被迁怒血染龙床,今晚这是——
安泰帝将林淑妃报到床榻上,他身体不好,林淑妃最近也消瘦了不少,勉强能抱得动,滚在床榻上,两个同样悲痛绝望的人紧紧拥吻在一起,犹如初见时般的热情,似乎这样就能温暖凉透的心,衣衫渐渐褪尽了,林淑妃感觉身上的龙体并没有任何惊喜的变化,顿时心慌起来了。
安泰帝身体一滞,眼神更加疯狂,他打开一个小匣子,里头静静的摆放着十颗红色的药丸,散发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异样芳香,林淑妃觉得有些眼熟,安泰帝的手伸向小匣子,碰到药丸时稍微顿了一顿,而后拿起来含在嘴里,生生的咽进去,又朝着林淑妃俯身而去。
这——是红丸!是刘皇后以前秘密配置的红丸!这种药不仅仅是春【药,而且还掺着致幻的五石散!林淑妃猛地想起来了,她不敢推开药效已经发作的安泰帝,只是低声说道:“皇上,不可以的,这样伤身。”
安泰帝脸上有种诡异的微笑,说道:“朕的心已经伤的千疮百孔,这药能给朕暂时的慰藉,伤身怕什么?倘若老天垂怜我们,或许能再给一个和太子相似的儿子呢,萍儿,你再给我生个儿子好不好……”
次日一早,安泰帝按照早朝,看起来红光满面,精神很不错。一旁服侍的怀义心中暗道:看来昨晚用上了红丸,皇上是拿命来搏子嗣啊,或许这是最后的疯狂了,这红丸药性猛烈,安泰帝的身体会跨的更厉害,服用的剂量也会越来越大,有些事情要开始谋划了……
安泰三年,夏,朝鲜国都城汉阳(现在的首尔),朱思炫住在孔家的宅子里,孔家人虽然在两百年前就跟随鲁国大长公主到了朝鲜,和两班贵族通婚,但是语言和生活习惯都没有改变,衣着、家具都是从大明采买过来的,坐卧都是椅子和床铺,虽然无法和东宫的时候相比,但是东北黑山县的临时“郡王府”要舒服多了,如今是盛夏时节,朱思炫书房里摆放着冰盆,窗外也有仆人举着长杆沾着蝉,尽量让朱思炫过的舒服一些。
不过少年心思的朱思炫并不想待在这里,他歪缠着沈今竹,“表姨,你要去日本国了,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还没坐过大海船呢。”
沈今竹眼睛盯在账本上,日月商行的海外生意还在继续,在朝鲜有人参、珍珠、铜器等买卖,说道:“海上风险大,你忘记顺王是怎么失的皇位?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想坐海船可以啊,我的船载着你去海上转一圈。”面对朱思炫这种半大少年,沈今竹说话就不客气了,直接戳到死穴,用顺王当例子,免得熊孩子到处乱跑。
提到父王,朱思炫果然消停了一会,还是不甘心,说道:“我和父王不一样的,我流亡海外,皇上和宗室们都不希望我回去,希望我回去的人又怕我死在路上或者被囚禁,所以没有人打我的主意,才不会在乎我去那里呢。我不想终日都跟着孔家人看书学习,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想着跟着表姨坐着大海船,看看外面的世界。”
沈今竹放下账册说道:“每个人身份不同,要做的事情就不同。我的任务是赚钱养活手下一帮人,让他们帮忙实现我将日月商行孔方兄旗帜插【遍这个世界所有港口的愿望,所以我要奔波在海浪之中,即使遇到天灾*也没有什么遗憾的,在追逐梦想的路程中死去,总比躺在床上睡大觉做白日梦,然后感叹时不待我强罢?死而无憾矣。可你和我不同啊,你身上肩负着好多人的希望,你最主要的任务是保命,学习做一个君王。”
朱思炫有些气馁,说道:“表姨怎么说的和几位孔先生一模一样。”
沈今竹笑道:“那你希望我怎么样?满足你的一切要求么?呵呵,那我和以前你父亲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怀安有什么区别呢?你现在觉得难受就对了,学习和成长本来就是克服自身惰性和欲【望的过程,你现在没有资格为所欲为,别想和我谈条件啦,我不会同意的。”
一听这话,朱思炫倍受打击,说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沈今竹想了想,说道:“就像你父亲那样的人,也是登基七八年后才开始慢慢任性起来,你估计需要更久的时间。问这些做什么?脑子里想什么坏事呢?”
朱思炫小脸一红,不说话了。这时外面的夏蝉已经被驱散了,世界顿时清净下来,有琴鼓之声穿过紧闭的窗户传到室内,沈今竹听着琴声,隐隐中好像是缠绵之意,眉头微蹙,她推开窗户,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但见庭院假山凉亭处,有一个穿着红衣、梳着长辫的女子在演奏朝鲜国的伽倻琴,这种琴和大明的古筝相似,女子坐在凉席上,膨胀的马尾裙如一朵红莲般铺开了,越显得娇小玲珑的身段如花蕊般柔美娇羞,朝鲜国女子的上衣非常窄小,胸脯显得十分挺立,少女将伽倻琴的琴头搁在膝盖上拨弄着,虽只是看到一个侧脸,也十分惊艳了,一副我见犹怜丽色。
朱思炫也走到了窗户边上,见沈今竹看着弹琴的少女出神,便说道:“表姨喜欢听伽倻琴?这首曲子叫做《春香谣》,好像是述说少女闺怨的曲子。”
沈今竹目不转睛的看着少女,问道:“哦?你好像对这里的乐曲很熟悉?”
朱思炫摸着额头说道:“因为我经常听啊,时常偶遇各种女子弹琴吹箫、还有打秋千唱歌的,刚开始不懂,听多了就记住了。”
沈今竹诧异问道:“还有打秋千唱歌的?”我才去了一趟琉球国,回来时这半大小子已经成了唐僧肉,人人都想啃一口,这小鲜肉嫩的,怎么下的了嘴啊!沈今竹上下打量着朱思炫,第一次按照男人而不是男孩子的目光来看面前半大的少年,刚满十二岁朱思炫身材挺拔高挑,已经长齐沈今竹的耳朵了,相貌俊秀,一双眼眸纯净如海水,老朱家的祖宗朱元璋相貌是凤阳老农民,但是经过两百余年各种美女的基因重组改造,到了朱思炫这里,已经成功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了,一副皮囊生的着实耐看,加上龙子龙孙的矜贵之气,这个半大少年很有些让人挪不开眼睛呢。
朱思炫被看的脸红了,浑身都不自在,但是心中又隐隐希望沈今竹继续看着他,他点头说道:“是啊,这里女孩子平日消遣的玩意儿不多,特别喜欢打秋千,不似大明的女子坐着,她们都站在秋千上飞荡着,就像天上的云雀般。”
似乎为了印证朱思炫的说法,远处一颗古槐树下的秋千架开始有少女打秋千了,少女如银铃般的笑声盖过了凉亭的琴声。朱思炫指着打秋千的少女说道:“我没说错吧,表姨你看,真的像飞鸟一样。”
宽大的马尾裙被荡的飞起,露出白绫长裤还有绑在脚踝上的布袜,真是青春逼人啊,沈今竹突然感到时光在流逝,以前她十来岁,还是个叛逆少女时,也曾经在瞻园这样打过秋千,甚至借着秋千的势头,在半空中跳下去,落进了湖水中,砸在了在水里摸鱼的徐枫,徐枫恼怒,两人在水里打了一架。岁月蹉跎,她都二十一了,如今的沈今竹可没有这个闲情逸致疯玩打秋千,那些旧时光一去不复还,像现在这样触景生情,会偶尔回忆起来,但是大部分都会慢慢遗忘。
沈今竹看着打秋千的少女,心中一阵唏嘘感慨。朱思炫问道:“表姨要不要去打秋千,我在背后推着你。”
沈今竹猛然从记忆回过神来,说道:“不用了,现在不再用打秋千来消遣,这些个女孩子,你觉得好不好看?”沈今竹在各种道上混的久了,心中各种阴谋论调,何况朝鲜最喜欢做这种暗戳戳的阴谋,看见朱思炫年纪小,定力差,懵懵懂懂的,就安排燕环肥瘦各种样式的美女环绕在周围,即使不能临幸成事,也能引得朱思炫情窦初开,来个千里姻缘一线牵,将来宫里头出现几个异国嫔妃,或许能生下有朝鲜血统的皇子呢?到时候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大明是他们朝鲜的了。
朝鲜国是有“前科”的,经常往大明的皇宫进贡各种美女,大明皇帝都收了,甚至有过朝鲜国的宠妃,不过为了子嗣的血脉纯净,无论这些嫔妃多么受宠,最后都没能生下子嗣。太【祖爷朱元璋就下过旨意,说“去年你这里敬献的女子,胖的胖、麻的麻、矮的矮、都不甚好。只看你们国王敬心重的份上,朕封妃的封妃,封美人的封美人,封昭容的封昭容,都封了也。如今若有寻下的女子,多便两个,少则一个,送将过来便是。”
朝鲜绝对不敢真找些芝麻饼子脸的来应付这个一代雄主,都是从两班贵族里寻的世家美女,这些朝鲜女子都受过良好的教养,读书识字,一些还当了宫里的女官,朱元璋是故意贬低的,他亲子义子
一大堆,不想和异国女子生孩子罢了。
看着一脸懵懂的朱思炫,沈今竹顿时觉得他就是三界人仙妖都馋涎的东土大唐胖和尚唐僧,而且自己是保护唐僧的孙悟空!这些人为了算计太没下线了,朱思炫才十二岁啊,就对他施展美人计,若真上钩了,后果不堪设想。诱惑的破了戒,这经书取不到了。
沈今竹问这些女子是否美丽,朱思炫心里捉摸不透,便如实说道:“好看,不过没有表姨好看。”他说的是真心话,世间美女如此多,他或近或远的欣赏,但是表姨却是独一无二的,唯有她的美丽会让他心慌脸红。
但是沈今竹心中大呼:坏了坏了!这臭小子不仅喜欢看美色,还会说谎了啊!我最美丽的时光已经过去了,这些少女都娇俏可人,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朝鲜国布下天罗地网美人计,看着满园鲜花绽放,沈今竹实在放心不下,她历经世事,练就一双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能瞧出蹊跷来,关键时刻能反攻自保;但是朱思炫还是一出事就什么都做不了,只会大喊“悟空,救救为师”。即使朱思炫扛得住诱惑,但是万一对方使出投药等下作伎俩算计呢?
孔家人在朝鲜国世间太长了,立场模糊摇摆,不能完全信任。沈今竹斟酌再三,决定将朱思炫带在身边,京城那边传来消息,安泰帝用铁血手段禁止大臣们“复储之议”。局面会再次僵持,京城不会有使团来迎接朱思炫。
三日后,朱思炫登上了日月三号大海船,真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朱思炫不愿在船舱里待着,整日在甲板和水手们在一起,学了些操控船帆之术,暑天阳光毒辣,晒的黑黝黝的,沈今竹看着迅速黑瘦下来的朱思炫,不禁想起了自己八岁时和家人不合,离家出走,偷偷跟着三叔跑到海船的货仓里藏着,过了三天食物和清水都吃喝完了,确定海船已经远离了京城,无法返航,才在货仓里大声尖叫,引水手来开门查验,和三叔团聚了,那时自己也是头次做大海船远航,和朱思炫一样的兴奋,整日都在甲板上暴晒,回家时黑成一个小煤球似的,祖母又心疼、又怨熊孩子淘气,后来去了瞻园,被绑架发现徐家的金书铁卷,人生轨迹从那个分岔路走进去,离名门淑女的路线越来越远。
那时候的自己,如何会想到有“拐”了旧太子远航的那一天?命运真是不可捉摸啊,沈今竹看着夕阳西下,朱思炫穿着短衣短裤和一群水手混迹在一起,听老水手们讲冒险故事吹牛,时隔十几年,命运开始了又一次的轮回。
大海船日夜兼程开往日本国,某天半夜,沈今竹被敲门声惊醒,揣着燧发枪起来开门,船长林凤低声说道:“有几艘船在慢慢接近我们,黑夜用望远镜也看不清对方的旗帜,是敌是友暂时分不清楚。已经要水手们开始戒备,来者没有打灯语或者吹号角打招呼,有些蹊跷。”按照海上不成文的规矩,海船相遇基本都会先打个招呼的,林凤多年在风浪中打拼,直觉很敏感,沈家被抄,沈今竹的产业都提前转移了,这一年多来,手下十来艘大海船都由林凤打点运作,生意在海外照样运转。
沈今竹攀爬到瞭望塔上举起望远镜细看,月黑风高,旗帜模糊不清,为首海船的瞭望台上有几个人影,也举着望远镜看着她的方向。沈今竹注目细看,对方瞭望台上燃起了一盏明亮的马灯,几个人影摊开了航海图,聚在一起举着马灯看图。
灯光照亮了其中一人的模样,只是那么一瞬,沈今竹立刻认出了此人,此人风华绝代,令人过目难忘。此人屡次算计过她,几次差点毙命!而且用倾国倾城形容他一点都不为过,因为他的贪婪和野心,大明差一点就亡了国,倾了城——此人就是东海之变的罪魁祸首、当今德川幕府大将军的亲弟弟国千代!
东海之变是国千代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顺便把在大明当质子的竹千代借刀杀人弄死,极力撺掇盟友西班牙公主、葡萄牙女王凯瑟琳,借了西班牙无敌舰队的力量,围歼庆丰帝南巡队伍,大明水师几乎全军覆没。
联军初战告捷,俘虏了庆丰帝,不过后来的攻城战是屡战屡败,最后联军占了海南岛,战况陷入僵持。沈今竹说服当时还是金陵锦衣卫指挥使的姐夫释放了竹千代,并要林凤护送到日本国,继承了幕府大将军之位。竹千代上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宣布和联军决裂,和大明重修旧好,命令日本国的战队和补给船回国。并且宣布弟弟国千代叛国,国千代听到消息后带了死忠们离开了海南岛,从此杳无音讯。
东海之变快要满三年,居然在日本国海域重逢!反正是敌非友,今晚八成有一场恶战了!沈今竹当即命林凤给护航的战舰打出暗语,打开炮口,装入炮弹,随时进入战斗状态。
林凤下达战斗指令,所有人都醒过来了,准备战斗。就在这时,突然闻得炮火轰鸣,国千代所在的
海船被炸断了主帆。林凤诧异说道:“对方还没进入射程,我没下令开火,谁动的手?”
沈今竹也是愕然,随后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管是谁,能干掉国千代,也是为大明水师报仇了。上去一起围攻国千代的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