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雾堡。
这是一座低矮的山峦,因为地势特殊,常年笼罩着一层浓雾,在浓雾之中的山窟洞峦看得不清晰,终年笼罩在一层白色的浓雾中。
低矮的山峦并不算高。
连连绵绵起起落落,仿佛是上天在土坡上捅了无数个蜂窝,形成了这一座座灰色的低矮的堡垒。
当然,大军驻扎于此后,也附带改造了此地的地形,使得此处更为易守难攻,倒是屯兵的好去处。
此处倒也算是钟灵毓秀之地,汇聚了一丛丛较为浓郁的灵力,可见此地的选址也是颇有讲究的。
夏归身后率领着数千大军,停在了土雾堡的底部。抬头仰视着整座土雾堡,只见一片云山雾罩,不知内部有多少人马。
目光所及,土雾堡的入口,便看到了数百名驻扎于入口的士兵。
他们身着南荒国的黑色的士兵服,因为远离家乡,常年无衣物可更换,他们身上的衣衫显得灰败而破旧。手中的长枪长刀,在雾气中闪耀着若隐若现的锋芒。尽管背井离乡、常年驻守于这远离家乡的土雾堡中,他们的站姿是挺拔的,不卑不亢的,身上的气势依然不减,内心深处的兵魂依旧咆哮着。
那一丛丛挺拔如松的士兵们,沿着土雾堡最关键的军事节点严阵以待,一队队人马,一列列队形隐藏在土雾堡各个不易发现的角落。兵将们从土雾堡底部,蔓延向那烟雾缭绕的高处,队形当真是蜿蜒如长龙。
看到这个阵容,夏归心中也是感慨万分。
在九侯山庄蛰伏了这么久,终于与大军汇合,再次看到熟悉的故乡兵服,一股浓郁的思乡之情便是涌上夏归心头。
故乡的兵将啊,别来许久,你们可安好无恙……
“诸位,在此停住吧。”夏归轻轻拉住了战马,命令身后的泱泱大军停下行进的步伐。
“是。”雷鸣般的轰鸣,在这土雾堡之下响起,身后的士兵齐整整地停下了脚步。
这些由角斗士和奴隶组成的大军,原本就是实力过人,他们同进同退的声音,在山谷里激荡着声势浩大的回声,令人心惊胆寒。
感受到了夏归身后大军的浩荡,镇守在土雾堡之上的并将们也是满脸震惊之色。他们原以为投奔而来的,是一名满脸凄凉的落魄皇子,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与己方实力相当的一支强悍大军。
所以,望向夏归的眼神,也便是多了一些震撼和惊讶。
夏归回过头,低声对沃丁道:“三百轻骑随我上山即可,剩余诸军,驻守山下。”
沃丁道:“是。”
他回头招呼王二三的队伍道:“王二三,你率领银剑军,随殿下上山。曹明跟随队伍。”
“是。”王二三认领命令。
一支强健的队伍从大军中站出。
王二三率领的是最为犀利的银剑军,虽然只有三百人,但人人都是成脉境以上的好手,以王二三马首是瞻。
他原先在穆成手下便做的很好,如今投奔了沃丁之后,英姿不减当年。
夏归轻吸一口气,便是带领着三百人马,纵马沿着小道进入土雾堡。
沿途的士兵夹道列队,面上紧绷着庄严肃穆之色。
就在前日,真正的六殿下归来的消息,便是传遍了大军之中。这消息如同重磅炸弹,炸开了锅,登时全军沸腾。
刚得知这个消息,士兵们也是难以置信,自己忠心服务了这么大半年的家伙,竟是个假货?
甚至有的性格刚烈的士兵,直接冲到上级那里,去质问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上头到底知不知道。经过一番艰难的解释,士兵们焦躁的情绪都被按捺下来。
如今,士兵们屏气凝神,眼珠子一转也不转地盯着夏归,看着这位远道而来的六皇子,骑着战马从人群中穿过。他们想看看,自己为什么这么蠢,花了大半年的时间,竟然没认出来原先的六皇子是假的。
昔日在南荒皇宫的时候,他们很少见到夏归。这位小皇子每日总是深居浅出的,南荒国王也没有将兵权交予他手中,故而他也不怎么整顿军队。
倒是这些日子,他们见到六皇子的机会就多了。整个大军都是六皇子统帅的,六皇子时不时也会在另外两名大将的陪同之下下山阅兵。
不过……那个是假的。
转念一想,此事也合情合理。
国破家亡,用替身替代皇族血脉而自保的手段,并不奇怪。他们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不过,一种难以形容的轻蔑的情绪,也在众位热血士兵心中扩散着。随着夏归不断往高处走,这种轻蔑的情绪也越发高涨,甚至开始笼罩士兵周身。
……
土雾堡的最高处,乃是一块开阔平整的空地。
数名气势非凡的战将,正背着手,站立在土雾堡的最高点,俯瞰着在浓雾中穿梭的这三百多人马。
最左首那人,脸型长方,狮鼻阔口,两道眉毛低低压着双目,宽厚的肩膀披着银甲战袍,给人一种干练之意。他叫邓岳,此刻正凝视着漫山遍野的士兵,低声道:“这件事截止昨天为止,并没有什么人知道,你为什么要放出风声?殿下和铁兆,完全可以私底下见面,偷偷把身份交换回来,料想也不会有人察觉。你现在这么做,不是给殿下找麻烦吗?”
他的身边,站着另一位叫做甘冽的将领。此人脸上掠过一条极深的刀疤,看上去有几分阴鸷之色。他冷哼一声,“你不懂。”
邓岳轻轻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甘冽目光直视前方,沉声道:“殿下回来了,必然要重振南荒,为国复仇。”
“所以?”邓岳望着他。
甘冽低声道:“那日围攻南荒的方国,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土方、亘方之外,还有大商在背后默默支持。殿下如果要复仇,又是一番腥风血雨。这一支军队,你我经营到现在,已经付出很多。我不想底下的人再送死了。”
邓岳却是冷笑一声,目光中透出一股大义凛然:“死就死了,有什么可怕的。你到这把年纪了,怎么反而畏首畏尾起来。”
甘冽生满老茧的手指,咯噔一声握紧。他压低声音,“我不怕死,但我不想冒冒失失送死。所以,我要看看殿下有多大能耐,如果连眼前这个局面他也处理不了的话,那南荒之仇也休要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