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余晖拖长了人的尾巴,给小镇铺一层昏黄纱衣。
祖震林和小丫头坐在老旧客栈窗边,喝着清粥小菜,偶尔抬头看看来往人群。人来人往,明日谁会平步青云,谁会江河日下,又有谁知。
“绿莹,你说那座宅院中的女人是愿意留在帮中,还是愿意离去?”祖震林望着外面,心不在焉地问小丫头。
小丫头迷茫抬头,不知为何问自己这个问题。
“随便问问,知道了她们的遭遇,想要做些事情,却不知道对不对。”
“有谁不想跟家人待在一起呢?公子,你就发发善心,放她们回家吧。”小丫头哀求震林。
“发善心,你怎么知道我有善心,愿意做善事,也许我是个大坏蛋呢。”祖震林笑问道。
“公子当然是好人了,我这样不起眼的小丫头,公子都能够对我那么好,请我吃糖人,带我看瀑布,虽然看得很无聊,带我来这客栈茶楼吃饭。怎么可能不是好人?”小丫头笑嘻嘻地夸赞震林。
“好,那我就看在你话说得好的份上,好人做到底,善事做到尽,让她们回家团聚。”祖震林说完,明显轻松下来,感觉清粥都香甜了。
回去的路,祖震林又给小丫头买了一个糖人,换来一路夸赞。
震林在白蟒帮中待了半个多月,无所事事,只是跟着小丫头到处闲逛。终于半月之后,白瑾现身,一身素缟,站在亭中,清晨露水沾身,如娇弱兰花,令人垂怜。
白瑾看到震林过来了,笑道:“公子,这段日子住的还习惯吗?”
祖震林点头道:“很好,绿莹很会照顾人,她又熟悉这里,这段时间跟着她到处逛逛,倒是没有无聊。”
“那就好,看来我还要奖赏一下绿莹这个小丫头,没有让公子有离开的想法。”白瑾微笑道。
祖震林好奇问道:“白姑娘今天出现,想必已经处理好帮中事宜了?”
白瑾点点头,“是的,已经全部处理妥当了。今天我过来,是想公子和我同行。我有求于公子,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将对公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毫无保留。公子吃早餐了吗,可以现在就走吗?”
祖震林也想知道白大小姐到底要自己做什么,虽然自己心中有所猜测,但是还不能确定,而且就算现在自己想要离开,以自己的实力,也对付不了他们,还有可能适得其反,还是既来之,则安之吧,起码现在看来白瑾没有敌意。
“我已经吃完早餐了,随时可以出发,不知要去哪里?”祖震林道。
白瑾见震林要叫上小丫头,阻止道:“公子只要跟着我就行了,那我们现在就走吧。不用叫绿莹了,下面发生的事情,不太适合让她看到。”
祖震林没有什么意见,跟着白瑾走出府邸,外面已经有一行人等着了,有一辆大车,用黑布罩着,看不到里面载着什么,不过里面有呜咽声传出。他们看到白瑾出来,就催动马车出发,往城南群山而行。
阴云遮蔽转为小雨淅沥,一行人走了将近一个半时辰,终于到达目的地,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包。
两个大汉将黑布掀开,露出真容,是一辆囚车,里面有三个人,两男一女,正是白蟒帮帮主和他的夫人儿子,也就是白瑾的父亲、大娘和弟弟。三人神色萎靡,嘴巴上勒紧布条,让他们无法出声。白飞依然穿着战败时的衣服,破烂不堪,脸上带着血迹,不过眼神平静坦然。白剑和他的母亲则是惴惴不安,眼神惶恐。
帮众在白瑾的示意下,打开牢笼,将三人压出来,白飞保持面色不变,安安静静地走出牢笼。白剑和他的母亲挣扎不从,也是无济于事,被人打了一拳,也就老实了。众人开始跟着白瑾登山,到山顶之后,有一座孤零零的坟冢,却没有墓碑。白飞看到坟冢,哀叹一声,已然明了。压着他们的帮众让三人跪在前面,除去嘴中布条。
帮主夫人还在端着架子,不停地咒骂诅咒:“你这个小贱人,你敢碰我一根汗毛,我家人一定不会放过你,你这个小贱人不得好死。”
白瑾眼神示意手下,站在她旁边的人,立刻甩了她一巴掌,势大力沉,使得嘴角撕裂,鲜血直流。她虽不是什么钟鸣鼎食的世家大小姐,但也从未吃过苦,被家人视若掌上明珠,被抓起来后也没有遭受伤害,只不过是精神上的煎熬,现在突然被以前让她呼来喝去的人扇了一巴掌,脑袋一片空白。
白瑾冷笑道:“都到了现在,你以为你的家人能干什么,只不过是一群蛀虫。”
大娘望着白瑾,支支吾吾,“你…你不要忘了,这个帮派都是靠我家才起来的,到时候让我叔叔知道了,你绝没有好下场,我一定让他将你抽筋扒皮。”
白瑾不屑,“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你说他是看重你们之间的亲情,还是看重和我们帮派的交易,身为负责售卖丹药的分店掌柜,我想他一定分得很清楚,何况还是一个死人的亲情,大不了我付出些代价。”
“姐,你饶了我啊,我从来没有欺辱过您啊。您饶我一命,我发誓我绝不报仇,我愿意只身离开,什么都不带走,一切都留给您,作为补偿。”白剑恳切求饶道。
白瑾看着他,突然问道:“父亲,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这可是您唯一的儿子,您不是最看重他吗?你耗费心机不就是想要将他培养成才吗?您不替他求求情,好保住你的心血。”
白飞仍是神色平静,淡然道:“就像你说的,都到现在了,我说话还有什么用,看着父亲在你面前痛哭流涕,忏悔求饶,是不是才能满足你的报复心,才能让你出气痛快,算了吧,还是给你父亲留些面子吧。”
白瑾对弟弟说道:“那就对不起了,父亲为了他的面子,不愿意替你求情,那就别怪我了。”
白剑满脸泪珠,哽咽道:“父亲,请你帮帮我,我是你多年的心血啊,你就忍心付之东流吗?只要你低一次头,我就得救了,求您了。”
白剑说完,不停地对着父亲磕头。
白飞一脸的怒其不争,丢人现眼,怒道:“闭嘴,你这个傻子,真是枉费我的栽培,你也不用你的脑子想想,她隐忍这么多年,终于成功得势,怎么可能放过你,遗留后患。”
白飞积威已久,白剑听到父亲的话语之后,直接闭嘴了,也是恢复了理智,认命的低下头。
白瑾满面得意,哈哈大笑道:“还是父亲了解我啊,即使从来没有关心过我,多么讽刺啊。这么多年,我只从父亲那里学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做事要周全,绝不留隐患,哪怕只是微乎其微。”
白瑾虽然笑着说话,可是话语之中蕴含着满满的凄苦。
白瑾话锋一转,问道:“父亲,你可知道这座坟墓里埋着什么人?”
白飞呵呵笑道:“女儿,你父亲不傻,之所以败在你手里,那只能说明你更聪明。你把我们带到这里,你又一身孝衣,当然是要祭拜你的母亲了。不过你母亲葬身荒野,你不可能找得到尸首,这是个衣冠冢吧。”
白瑾面容变得冷峻,咬牙道:“父亲你真是聪明,对于母亲,你死不足惜。今天我一定要为母亲报仇,将你们碎尸万段,将你的一切拿走,让你后悔,死也不得安宁。”
“女儿,你永远也做不到,你身上流淌着我的血,就算我死了,你也在传承我的事业,不过是把你弟弟换成了你,没什么分别,而且你更强大,我很高兴。”白飞说道。
“你这种人怎么可能甘心去死,你说的话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我们没有什么关系。”白瑾平静道。
白飞最后扰乱白瑾修炼的小心思没有成功,不过枭雄本色,也没有什么波动,起码有一个继承者,而不是被外人占了自己的成果。
白瑾跪在坟前,嘴中默默念叨,然后站起身,拔出匕首,一把将大娘抓过来。大娘面对利刃,终于意识到以前那个柔弱女孩已经成为冷血杀手,瑟瑟发抖,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大娘痛哭哀求,“瑾儿,求求你放过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愿意给你当牛做马,求你了,饶了我吧。”
白瑾无动于衷,举起匕首,白芒一闪,刺入了胸膛,大娘哀嚎一声,痛入心扉。白瑾毫不手软,开膛破肚,取出心肝,手上沾满鲜血,也是漠然。
“原来你的心不是黑的。”白瑾呢喃道。
白瑾依样将白飞和白剑开膛取心,以祭奠母亲。她做完之后,让人全部到山下等着,自己再也忍不住,开始痛哭。从小到大,只有母亲对她好,可是现在母亲的容貌已经在脑海中模糊了,越是拼命想,越是回忆不起来,只记得她忍痛的笑脸。不过对于往事却是历历在目,没有如烟云般消散。母亲你一定不喜欢现在的瑾儿吧,不过没办法,这就是活下去的代价。
白瑾发泄完,等心情平静了,也下山而去,让手下将白飞三人的尸首扔到荒野,喂食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