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长龙直至南门城墙,士卒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皆是严正以待,满脸肃杀。
宁泽也到了城墙边上,这里更是人山人海,宁泽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人头,可能连只狗都挤不过去,更何况是他。
宁泽看了一圈,转身进了一条小巷子。
城门外,数万禁军整军列队,文武百官分站城外两侧,为首站了三个气势不凡的年轻人,与城内的欢呼比起来,城外的气氛显得非常肃穆。
宁泽在其中看到了夏沐歌的母亲,那是一个长相温婉的女子,穿着碧绿色的长裙,头上只带了一朵珠花,摒弃了那些繁复的雕饰,显得婉约美丽。她旁边站着康宁郡主,一身大红色长袍,画着美艳的妆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就汇聚了无数视线,她的美有股惊心动魄的威慑感。与她比起来她旁边的少年就显得平凡多了,长的不差,甚至很俊美,单独看也能让人为他鼓掌,但是和康宁郡主站在一起,不管是他还是夏沐歌的母亲都有些不够看。
这是一个轰轰烈烈的女人,宁泽轻啧了两声。
等了片刻,马蹄声踏破地表由远而近声声震动,城墙上战鼓雷鸣遥相呼应,无数铁骑冲入人们视线,带着惊人的气势,宛如摧枯拉朽的绝世雄兵,从修罗战场重临人间。
所有人欢呼了,惊的宁泽耳朵都在震痛,鞭炮声绵延不绝,花瓣宛如从天而降,飘荡在整座城市的上方,饶是宁泽,也被这样的声势这样的美丽震撼了。
举国同庆!
铁骑到达南门并没有下马,而是放慢了速度,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银色盔甲,宛如战神般高大威武的男人,他路过城墙时,一把把碧衣女子抓了起来放在马背上,在声势滔天的喊叫声中进了城。
宁泽眉头皱了一下,他看向被留在原地的康宁郡主,并没有看到横眉怒目的表情,倒是她旁边的夏战旗一脸睚眦欲裂。
宁泽站的高,能仔细分辨他们的神色。夏侯渊威严,没有一丝情绪外露。马背上的廉玉则是一脸幸福,用崇拜的目光望着夏侯渊高大的背影。康宁郡主冰冷,像一朵孤独的彼岸花。夏战旗面色难看,心怀仇恨。
忽然一道目光落在宁泽身上,让他浑身不舒服了一下,当他去找,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消失了。抬头望着他的是夏侯渊身边的一个年轻人,他与夏侯渊并驾齐驱,却没有穿盔甲,一身淡黄色的衣袍,身形挺拔,五官深邃,毫无瑕疵的脸型上眉如峰,眸似海,鼻梁高挺,薄唇似笑非笑,此刻似乎收敛了满身的锐气,显出一份儒雅。
他的注意引来夏侯渊的视线,当两张长得极其相似的面孔相对,随时观察将军动向的人群立即安静下来。
一直没露面的夏世子现在居然闲散的坐在房顶上,手中还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包子,其独特的行事让所有人都想嘶吼:“你是来找个好位置看戏的吗?!”
宁泽也觉得要糟,赶紧把包子藏了起来。
所有人:晚了好吗!我们都看见了!
夏侯渊盯了他多久,空气就沉重了多久。
“下来。”
夏侯渊气势压人,宁泽不得不从,他顶着众人的目光,从小巷里搭着的长梯上爬了下来,人群自觉给他让出一条路。
先前堵的比城墙还结实,这会儿倒是让的快。
宁泽不得不走到路中间,被夏侯渊-kua下-那匹十分高大的战马扭头喷了他一脸的热气。
夏侯渊像捡豆子一样又把宁泽提起来放到他胸前靠在他宽广的胸膛上,继续面无表情的驱马前行。
面对人们诡异的视线,宁泽也好想喊:放我下去啊!
他不用看都能想到夏战旗的面容扭曲到了什么程度。
事情的发展出乎宁泽的预料。以夏沐歌所过的生活来看,根本看不出他们母子才是受到重视的,被夏侯渊排斥的反而是康宁郡主,夏侯渊至今都没有看她一眼。
队伍小小的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文武百官紧随其后,拖着长长的队伍,一路进了皇宫,所有人下马,徒步进了金銮殿。
宁泽被夏侯渊钳子一样的大手拽着,捏的手腕生痛。宁泽是会点防身术,但夏沐歌身子弱啊,典型被养在深闺中的公子哥,用宁泽的形容就是弱爆了!
见过皇帝,一番亲切的问候后开始了长长的封赏,囊括所有战功卓越的将领士兵,长长的圣旨念了一炷香,所有受封的将领无不泪流满面感激涕零,十年的征伐,如今化成荣耀画下句点。
宁泽腿都要跪麻了才轮到夏侯渊,夏侯渊被封为平金王爷,赏王府一座,黄金万两,珠宝六台,锦缎十箱,受城池十座!
这样的封赏可谓震惊八方,连宁泽都惊呆了,从封赏开始他就看得出这位广源帝十分大方,可说没有亏待任何一名将领,但依旧没想到轮到夏侯渊这儿更夸张……
但是封赏没有完。
夏侯渊的两位夫人同被封为一品夫人,又将长公主天月公主赐婚给夏沐歌,将齐贵妃的雪昭公主赐婚给夏战旗。摆明要和他们结为一家。也是,当夏侯渊占据金瓯皇朝却没有自立为王的时候,大概广源帝就存了绝不负他的心思。
悍将遇到明君,这天下怕是要天随国一家独大了。
宁泽心中默默震撼,后知后觉的发现,我擦,他被赐婚了?!
求不娶!!
圣旨又说:一年以后完婚……
总算让宁泽吃了一颗定心丸,一年可以干很多事情,比如慢慢策划一场完美的逃婚。
接下来是宴会。
夏侯渊像是看出宁泽想跑一样,一直将他禁锢在一旁。
夏侯渊是个面无表情的主,宁泽浑身低气压,目光冰寒,锐利的眼神能把想来向他搭讪的人劈死。众人想动又不敢动,望着这两父子纷纷咂舌。
倒是夏战旗那边堆满了人,他几乎是红光满面应接不暇,百忙之中还能抽空瞥眼宁泽,那眼神怎么看都充满不屑。
宁泽瞪了他一眼,换平时他绝对不会这么做,他是被夏侯渊限制自由给整暴躁了。
夏侯渊偶尔看他一眼,然后就只默默喝着酒,他的部下好似见惯不怪,竟无一人上来打扰他。但是宁泽坐不住了,那些乐曲在他耳里堪称粗糙,那些歌舞在他眼里毫无吸引力,夏侯渊还不给他酒喝,他坐在这里好生无聊!
不一会儿夏战旗就端着酒杯朝他走来,宁泽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
“大哥,听说你上了那什么天榜是吧。”夏战旗看起来有些醉了。
“哦?那是什么,我不知道啊。”宁泽露出一点无辜,他是真不知道。夏战旗被他噎的有些气急败坏,不停的腹诽这家伙连天榜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上去的?该不会是弄错了吧。想到这里就心生一计,定要让夏沐歌丢脸。
“我倒忘了大哥一直埋头苦读不问世事,今天难得出来,不如看在父亲凯旋归来的份上为天随国的将士们写一段侠骨柔情吧。”夏战旗得意洋洋,他料定夏沐歌写不出来。
这次夏战旗猜对了,宁泽还真特么的不会写诗。如果这里是华国古代他就死定了,不过天随国嘛,他还是可以糊弄糊弄的。天随国民风彪悍,崇尚武德,顺带让文风也不拘一格,基本上只要顺口,就会颇受欢迎。
夏侯渊缓缓皱起眉,不动声色的看眼他的两个儿子。
看吧看吧,看你的好儿子,为了让我丢脸连你的脸也不顾了。宁泽上扬的眉眼中透出一丝邪气,嘴角也勾到十分漂亮的弧度。
“战旗不准胡闹,回来!”康宁郡主皱眉凝目,红颜一怒也是挺美的。
“作。”夏侯渊一字真言,大掌抚上宁泽头顶,轻轻揉了两下,揉的宁泽眼角眉梢都抽了。
“你作的什么,在我眼里都是诗。”
卧槽,能好好说话吗,你另外一个儿子眼睛都气到充血了!打脸打的啪啪响,一点当爹的自觉都没有。宁泽感觉干的太好了!坑死那只成天想整死自己亲哥的白眼狼!
夏侯渊作为专坑儿子的爹,他说了宠溺的话,把夏战旗气的半死,也堵了宁泽的后路,好听话终究只是好听话而已,宁泽敢当真他就输了。
他越是认真想,越是觉得华国古诗博大精深,他倾力也难窥见其一,只能默默叹了口气。
“没关系,你尽管试。”
耳畔传来温言细语,宁泽不禁抬起头望见双眸如秋鸿,正是那名黄衣男子期待的眼神。
宁泽忽然就笑了,宛如花开千树春风十里。
是他执着了,不在瑶池上何故做仙人,他自己想出来的东西,好也罢,不好也罢,刚愎自用又何妨?宁泽勾起傲人的嘴角,眼眸中星光明亮,他以箸轻击玉杯,清雅的嗓音如歌如诉似在传唱:“少年壮志出金关,万重铁骑踏河山。十年长使东风破,洗尽明月照丹心。盼归期,待归期,披星戴月泪湿襟。遥望灯下单支影,解袍卸甲再执卿。”
那一刻,宁泽的身上似有星光笼罩,散发着熠熠光芒。